第六章 天人永隔

　　“这是哪里？”甄若虚迷迷糊糊，感觉周身似乎地看了看周围，却发现四周一片黑暗，除了自己，什么东西都瞧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爹！娘！阿黄！”甄若虚有些慌神，大喊。

　　“吱吱！”背后突然传来阿黄的声音，甄若虚扭头一看，见阿黄正一边开心地叫一边小跑过来。

　　待跑到跟前，阿黄对着他哧哧直笑。

　　“阿黄！”甄若虚蹲下来伸手去抱。这时，笑眯眯的阿黄突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咬来。

　　甄若虚一惊，赶紧躲开逃去，血盆大口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知道逃了多久，甄若虚感觉自己越跑越累，速度越来越慢。他再次回头往身后看去一眼，却突然发现一直追在身后的大嘴已经消失不见。

　　正当甄若虚疑惑不已之时，那张大嘴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口咬中他的手臂。

　　“啊！”甄若虚大惊，倏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疼痛无比的手臂，却见阿黄正一口咬在上面不松。

　　“哎呦，阿黄，你快松口！”甄若虚大叫。

　　阿黄顿时跳了起来，扑向甄若虚，连声叫着，甚是亲昵。原来它先醒了来，然后想把甄若虚叫醒，但不论它怎么摆弄却都叫不醒甄若虚，情急之下它便张口一咬，不想这效果还真立竿见影。

　　“我们没死？”甄若虚陡然醒悟。这一回神，他才发现浑身上下就像散了骨架，又疼又酸。他连忙检查周身，发现竟一点伤也没有。他又把阿黄抱起来，左看右瞧，也是毫发无损。

　　到底发生了什么？甄若虚很是奇怪，环顾周围，才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一个大坑里面，头顶上对着一株光秃秃的小树。

　　不及细想，甄若虚把阿黄放在肩上，赶紧从大坑里爬了出来。

　　一看周围，一人一猴顿时惊讶无比，难以想象自己见到的情景。这里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之前高大开阔的石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显得拥挤不堪，之前的那条凶残巨蛇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大洞口外狂风依旧，孤零的小草独自在壁岩边随风摇曳。

　　甄若虚看了看已近黄昏的天外，突然大叫一声：“糟了！”却见他旋风般地窜回来时的山洞，惨叫一声：“这下死定了，回家又要挨骂了！”

　　风云变幻，云乌风急，平静的山谷迎来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当甄若虚从山崖上攀下，谷中已是夜幕垂落。他头顶阿黄，在密林中飞速穿行。

　　突然，甄若虚放缓脚步，心中惊奇，密林中明明黑暗无比，但那些树、那些枝叶、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滴，他却都看的清清楚楚。本来他还担心看不见东西来不及赶路，又下着雨点不着火把。现在可好了，黑暗根本就影响不到他，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吱吱吱吱……”阿黄蹲在甄若虚的头上，抬头望着穿透树梢稀稀落下的雨滴，一只小手扯着甄若虚的头发，不停地催促着他加快脚步。

　　“好啦，阿黄，你别催了行吗？我这不是正在赶吗？”甄若虚叫道。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他暂且放下心中疑问，再次加快速度，“不知这鬼天气会不会又让爹咳个不止，爹这身体这么多年都好不了，到底是什么病呢？问他也只是说老毛病……”

　　林中烟雨迷蒙，甄若虚劲步如飞，两刻钟后，那几间熟悉的木屋影像已经在眼前的巨木间隙中跳跃而来。

　　“爹，娘，我回来了！”甄若虚兴奋地大喊，虽说这才离开不到一日，但之前在石穴亡命逃亡时，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却没想到自己能死里逃生，叫他如何不兴奋。

　　连蹲在甄若虚肩膀上的阿黄此刻也似乎异常高兴地吱吱直叫。

　　可木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甄若虚疑惑不已，慢了下来。这时他忽地想到，此刻已经黑夜，平时这个时候任清岚早已在木屋内点亮油灯。可现在，木屋内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人影。

　　难道是爹娘出去寻自己去了？甄若虚心想，但不应该啊，以前自己也曾有过几次回来较晚的时候，但每次只有爹一人去寻，娘从来都是守在家中等自己回来的。

　　甄若虚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快步冲出密林，朝木屋跑去。

　　当他行至木屋前的空地上，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顿时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那是一道消瘦的身影，鲜血染满了他的衣衫，浸透了他身下的土地，血液早已干涸，生机依然尽失。

　　“爹！”一声凄惨的惊鸣，甄若虚从恍惚中醒来，扑向着甄天羽的尸体。

　　“爹，你醒醒啊！”甄若虚哭喊道，而后他又匆忙跑进木屋，大声叫喊：“娘！”他四下寻找，可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娘，你在哪？”此刻甄若虚心中悲痛、慌乱、悔恨搅成一团。可几间木屋寻遍，还是没有发现任清岚的踪影。

　　甄若虚失魂落魄地走到甄天羽的尸体前，静静地望着躺在冰冷土地上的甄天羽，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淹没了他的视线，淹没了地上那道消瘦却又伟岸的身影。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我爹？我娘又去哪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啊！”甄若虚只觉胸中一团火热，忍不住仰天怒吼，一声悲鸣震彻山林。

　　轰！似是感应到甄若虚的苦痛，天上惊雷乍响，大雨滂沱而至，把大地浇了个透彻。

　　一夜过去，雨还未止，淅淅沥沥地洒落下来。泪仍未干，一滴滴地砸在甄若虚身前的木碑上。

　　木碑上一行大字浸着血迹，似是手指刻出：先父甄天羽之墓。又有一行小子印在其下：不孝儿若虚立。

　　甄若虚已跪地一夜，他的面前是一座新坟。昨日，他以双手为铲，硬生生挖出坟穴，亲手埋下自己的父亲。

　　“虚儿，让我看看你的右臂小骨愈合没有，下次再遇到那头熊要小心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武艺高强就一定能取胜，要学会动脑，不能一味蛮干。”

　　“虚儿，须知武道一途艰难无比，必须心强志坚，如此方能攻坚克难，练就一身好本事，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你明白吗？”

　　“来，这是从镇上铺子里买回来的泥人，你上次不吵吵着要几个新的吗？快拿去……”

　　一句句，一幕幕……甄若虚一直认为甄天羽对他很是严厉，却不想现在回想起曾经他浑不在意的那些瞬间，却突然感觉父亲的关怀和温暖原来一直在不经意间包围着他。

　　“爹，你就好好安息。我一定会手刃仇敌，救回我娘，然后带着她再回到这里。那时，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团聚了。”甄若虚泪如泉涌，摸着木碑痛哭道。

　　良久，甄若虚慢慢止住哭泣，对着坟墓跪拜三下，然后抓住腿边的一杆铁枪，站起身来。

　　这杆铁枪是甄若虚在甄天羽的身边发现的，他以前只见甄天羽偶尔拿出这铁枪擦拭，却从没见他用过。

　　甄若虚静立坟前片刻，而后拭去脸上泪水，转身离去。

　　“呜呜……”看着甄若虚离开，一边的阿黄对着甄天羽的坟墓呜咽两声，学着甄若虚跪拜了三下后，向着离去的甄若虚跑去。

　　甄若虚从家中找出布条，把铁枪裹了一圈，再简单地收拾好随身衣物，迈出屋门，带着肩膀上的阿黄，朝着林中走去。

　　刚走一小段，甄若虚止步回望，看着那生活了十几年的几间小屋，脑中又瞬间闪过他和甄天羽任清岚曾经安静生活的画面，悄然泪下。

　　“爹，你就安心地等着我回来吧。”甄若虚虽满面泪流，语气却十分平静。说完，向着出谷的方向，他转身离去。

　　十五年来只出谷三次，但甄若虚对下山的路，还是记得很清楚。沿着若隐若现的山路，他蒙头赶路，一言不语，直到天色渐完，山路已完全看不清了，才终于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山林又已入夜，甄若虚找了几节躲过了春雨的干枝，升起一堆火，又猎了一只野鸡。待野鸡烤熟，他把整只鸡都给了阿黄，自己却一口未尝，然后坐在火堆旁边，发起呆来。

　　跳跃不定的火焰映在脸上，让甄若虚此刻看上去有些狰狞。

　　微寒的夜风夹杂着泥土的潮气吹来，让正在抱着一根野鸡腿大啃的阿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它缩了缩脖子，看到在篝火前发呆的甄若虚，迟疑一会后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烤野鸡递给甄若虚，示意他也吃一点。

　　看到眼前的野鸡腿，甄若虚摸着阿黄的小脑袋，摇了摇头。见甄若虚不吃，阿黄也是摇了摇小脑袋，然后抓着野鸡腿，溜到林子里去，估计是见甄若虚心情低落，自个跑哪儿去玩去了。

　　甄若虚确实没有胃口去吃东西。痛定之后，他此刻脑子里全都是想着如何才能找到他娘任清岚，为他爹甄天羽报得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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