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第一滴血

　　太曲湖往荷城的小路上，曹拓正策青鬃马奔驰。小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飞快地向后退去。因小路蜿蜒而控着缰绳，青鬃马的速度仍然比肩地球上的宝马轿车。曹拓享受着这种异界版的速度与激情。心思却飘到了如何筹划纳贤科举之事。

　　太曲湖距离荷城不过百里。行不过两柱香时间，前面远远地就看见了荷城城墙的远影。前面小路几个弯折就将来到官道之上。曹拓正自出神，突然腹下的沧生令传来一股冰寒的意念，却是沧生令“察觉恶意”能力发动，提醒曹拓前方千米之内有恶意者存在。这股恶意极其浓厚，在二级杀意以上。曹拓大吃一惊，急忙猛勒缰绳。青鬃马正自狂奔间，被大力提缰，登时头颈歪斜，嘶鸣一声向道路左侧冲出。

　　正此时曹拓听得“嗖”的一声，一道黑光从远处激射而来，擦着曹拓的肩膀飞过，将曹拓青袍右臂衣袖刮去一截。那黑光去势不减，嗤嗤连声竟然穿透了路边两颗碗口粗的柏树，夺的一声扎在第三颗树干之上，却是一枚两尺来长的镔铁弩箭。曹拓顿时毛发直立，冷汗瞬间涌出。如果不是沧生令示警，这一箭就要射穿胸膛。

　　惊恐之下，曹拓奋力勒住缰绳，青鬃马滑前十数丈方才停下。这是曹拓夺舍以来，第二次面对死亡。上一次是在玄武大街中遭李孜行刺，其时李孜面前有数人拦截，又有龙辇上的护卫阵法抵挡，给曹拓以喘息之机，趁机发动“神威”。这次却是曹拓一人，弩箭稍差一瞬就要穿透胸膛。这一刻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曹拓只觉口干舌燥，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不停。一时间竟忘记了从椒图储物戒取出武器防具。

　　这时从三百米开外的草丛中跳出一条大汉，正是贾老六。只见他用灰巾蒙面，将都头的官服受灾储物袋中，换了一身灰色劲装，背挎钢刀，腰挎箭袋，手中端着一支短弩。贾老六虽然杀道修为只有六品，却有一手好弩法，八百步内百发百中，凭着一支破甲弩箭曾越阶射杀过五品杀道中人。贾老六早从史耀迁处得知，此次的目标夏洛只有生道七品修为，这等修为根本不在话下。

　　贾老六埋伏在岔路离官道不远处一个山包上的蒿草丛中，远远见曹拓骑马过来，端弩瞄准。等曹拓近至五百步，一箭奔着夏络胸口射去。不料曹拓突然勒缰侧滑，竟然躲过了这必杀一箭。见暗箭不中，贾老六暗道一声晦气，索性跳出来拦在路上。

　　曹拓见对面蒙面人拦在路口，扬声问道：“对面什么人？”只觉得自己声音沙哑干涩。不料那蒙面人从箭囊中抽出一根箭搭在弩机上，二话不说便要扳动弩臂。曹拓大为愤怒，不是每次交手前两边都要你来我往言语交锋，然后再抡刀互砍吗？这蒙面人竟然不按江湖路数，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一面悲愤不已，曹拓一面催动青鬃马往树林中冲去。路旁这片柏树林不算茂密，青鬃马虽不能全速奔跑，也尽可腾挪前行。此时贾老六已经撘好弩箭，见曹拓进了树林，也不匆忙，将弩弓端平，侧头仔细瞄准。眼见曹拓已奔出数百步，这才扣动扳机，黑光一闪又是一箭射出。

　　曹拓正在策马奔逃，忽然再次感到沧生令传来的恶意，急忙埋身藏头。不想贾老六这一箭却不是射人，一声锐响过处，弩箭从马后臀射人，从前胸透出，鲜血崩现，青鬃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曹拓猝不及防，从马上滚鞍跌落，摔了个七荤八素。曹拓只觉眼前金星乱转，耳中嗡嗡作响。却不敢耽搁，勉强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往树林深处狂奔。

　　那青鬃马被弩箭穿透，一时未死去，躺在地上不断四肢蹬踢，甩动头颈，惨鸣不已。曹拓奔跑中回头一望，心中凄然，不想目光扫过，却见贾老六收了弩箭，拔出背上钢刀，径自奔进林中向曹拓冲来。

　　曹拓怒嚎一声：“逢林莫入啊老大，你第一天出来混的？懂不懂江湖规矩啊？”手脚并用向密林草丛里逃去。

　　贾老六一声不吭，脚下身法展开，在树林中辗转腾挪，速度奇快。奔至青鬃马身侧时，忽然一刀横斩。雪亮的刀光抹过，血雾狂喷，青鬃马的头颅离颈飞起，在空中翻滚着飞出老远。无头马身跌落尘埃。贾老六脚下不停，直追曹拓。

　　曹拓狂奔一阵，身上脸上都是灰土草根，衣袍都被树枝划破，只觉得胸肺中如火烧火燎，拉风箱般喘着粗气，双腿如同灌铅。回头看看，却见蒙面人已经冲到数十步外。曹拓自知跑不过对手，索性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双手按膝呼呼喘息紧盯着蒙面人。

　　贾老六见曹拓不逃了，仍不言语，挺着钢刀缓缓逼近。曹拓不禁叹息道：“老大，你好歹说句话啊？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好阀？这样展开是不对的，不利于情节发展社会和谐，你倒是说话啊？虽然你气势汹汹地看着我，但是你还是要说话啊。你不说话就这么刷刷刷的挥刀砍人，这样是当不了浩南哥的，连山鸡都不行。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明白你就点头，不明白你就摇头。你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直接砍啊？太让人失望了。”说话间贾老六已经走到了曹拓面前，染血的刀高高举起，便要力劈而下将这个啰嗦无比的猥琐书生砍成两段。

　　这时曹拓按着膝盖的手已经悄悄摸上了小腹，突然大喊一声“神威！”一股浩瀚伟力忽然从曹拓身上发出，在空中凝成一个数丈高的金色虚影。空气中发出噼啪的鸣爆声，似乎被压得不堪重负。贾老六似被定身法定住身形，凝住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曹拓右手一翻，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长剑，一剑前刺，直穿贾老六心窝。贾老六手一送钢刀落地，双眼中渗出两行血泪，嘶哑着念了一句：“储物戒？好值钱……”向后仰倒，气绝身亡。

　　曹拓保持着长剑直刺的姿势，手中却是空空。良久良久，忽然双膝一软，跪坐在地，喃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了人了？”竟失声痛哭，眼泪在满是灰土的面颊上流过，划出两道泥痕。忽然一股血腥气冲入鼻孔，曹拓忍不住伏地一阵狂吐，将黄胆水都吐了出来。吐了好半晌，只觉得腹中再无遗物，连连干呕数声，喘息连连。

　　呆坐了接近半个时辰，曹拓面色稍缓，用力握拳道：“曹拓，你早就知道杀人是不可避免的，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举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将已经破损的衣袖更弄得污浊一片。曹拓端详着自己的双手，良久冷笑一声，道：“人总是要杀的。将来我还要杀光彭氏千万族人，杀光所有抵抗我统一天下的人，杀光所有阻止我回到地球的人。我一定要回家，哪怕杀出万里尸山血海。今天，只不过是第一滴血而已。”

　　曹拓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双脚立定，神情开始变得冷静。他上前两步握住插在贾老六胸口的长剑，用力拔了出来。长剑如雪，不染一丝血迹。曹拓仔细看了看雪亮的剑刃，摇头道：“我确实不是亲手杀人的料，一慌乱起来，连亮剑都忘了。看来还是要靠御使文武，而不是亲力亲为。”

　　随手将剑收入储物戒，上前俯身扯下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狰狞面孔，竟是死不瞑目。

　　曹拓又皱着眉翻开死人衣带，从里面拣出十几枚银币铜币，还有一只小小的储物袋。打开储物袋，从里面倒出一堆杂物。有刚才蒙面人所用的短弩和箭囊，一把制式腰刀，两套巡检的官服装，一块刻有“荷城巡检都头”的号牌，几张银票，以及一册账簿和一纸文书。曹拓翻了翻账簿，见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记载着“史，紫金三枚”“方，金币五十枚”“徐二，金币三十枚”等等字样。又打开文书看了看，冷笑道：“原来这位不懂混江湖的仁兄叫贾老六，这个史定是重明堡那位史大人。临死还想着我的储物戒值钱，果然是一伙‘死要钱’。看来我还是太少历练，竟然因为露白差点惹来杀身之祸。”

　　那些凡物曹拓却看不上眼，只将账簿收入储物戒，其余杂物都与贾老六死尸堆在一起。曹拓又将身上的袍服脱下，却发现右袖上沾有少许血迹，伸过胳膊一看，却只有一道白印，当是被贾老六第一箭所伤。这无漏神躯果然不凡，只是短短一会儿，伤口便已消失，恢复能力惊人。曹拓换上一身蓝色锦缎袍服，将换下的破衣也堆在贾老六身边，对着贾老六尸身念道：“你是我神皇曹拓所杀的第一人，也算是份荣耀，好生穿越投胎去吧。“言毕取出一张“烈炎符”激活抛下。一团炽热的火焰围着贾老六尸身燃烧，不消片刻将尸体与杂物烧了个干净，连钢刀、弩箭这些精钢所铸之物，也被烧成了一滩铁水，再也辨别不出原来是何物事。

　　曹拓从原路返回，走了盏茶时间，来到马尸旁边。却叹息一声，将马头收拢过来，又走到路边将扎在树上的弩箭拔下，跟马尸放在一起，又用一张“烈炎符”烧了个干净。

　　曹拓毁尸灭迹完毕，苦笑着自语道：“不想我曹拓还自带火葬场的功能。这荷城是不必回去了，先到通往帕枞的五原堡附近找个客栈呆上一天。然后继续传送。”正欲出发，却想起一事来：“夏络这个名字和形貌暂时先不要用了。先变化一番更为安全。”言毕催动沧生令“伪装”神通，变成一个非常普通的二十几岁青年，这是曹拓准备的另一个模板，名叫”方圆”。

　　曹拓一切准备停当，方才走出树林，行了几里路上了官道。又花了两枚银币，撘上一辆路过的货车。赶车的大叔觉得这个名叫方圆的小伙子长相普通，但言语有礼，时常笑容满面。唯独眼神之中偶尔有冷光闪过，却让人有些畏惧。当下也不多话，赶着车往五原堡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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