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湖畔偶遇

　　“旧城闲居时，凿池通竹圃。

　　池清少游鱼，林浅无栖羽。

　　如今寒窗风，静送枯荷雨。

　　雨歇吏人稀，知君独吟苦。”

　　因为需要休息两日才能继续传送，曹拓安排好行程后，本来是准备呆在客栈。不想坐了片刻，才发现此处乃是个三无客栈：一无网络，二无游戏，三无电视。曹拓百无聊赖，只得向小二问了道路，步出客栈，在城西马市租了一匹青鬃马。信马由缰，去到太曲湖畔游玩。

　　太曲湖是著名的观莲胜地，在荷城以西百里。湖水清澈，岸边绿柳稀疏，掩映着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此时八月荷花已尽，荷叶将枯，湖边游人稀少。曹拓将马寄存在酒肆，独自绕湖步行，这是曹拓在IT时代出差时唯一的锻炼方式。今日一路行来，微风拂面，水波粼粼，曹拓不禁心怀舒畅。

　　行至半路，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曹拓急忙行至路边一座凉亭避雨。这凉亭上书“爱莲”二字，红栏翠顶。曹拓坐在亭中的木廊上，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忍不住诗性大发，便将以前在网上看的一首咏荷诗词，略改了几字，摇头晃脑地诵将出来。

　　一诗吟罢，忽听厅外有人鼓掌道：“好诗好诗。能在此寂寥秋雨中，得闻雅作，陈某不胜荣幸。”曹拓回头，却见一白衫书生打着黄油纸伞，施施然行入亭来。那书生进得亭中，将纸伞收好，轻轻靠在廊柱上，这才回过头来，向曹拓躬身一礼道：“这位仁兄请了，在下山阳城陈栋，冒昧打扰，请教尊姓大名？仙乡何处？这首诗名为何？”

　　曹拓见这位名叫陈栋的书生，三十来岁年纪，相貌清癯，一双细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身上道力雄厚，显然是颇有来历。当即躬身回礼道：“陈兄客气了，在下黑叶城夏络，此诗乃前人所做，名为…《残荷》。”

　　陈栋眼光微闪，摸着胡须道：“鄙宗在山阳城也算诗书世家，陈某自幼博览群书，虽不敢说穷尽天下，历代古诗词也略知七八。却未曾听过。不知作这首《残荷》的前贤是谁？”

　　曹拓挠挠头，答道：“这个作者好像是叫…梅尧臣吧？”陈栋想了想，笑道：“看来是陈某孤漏寡闻了，惭愧！”

　　曹拓见陈栋神色，知他不信，抬头打个哈哈。却看见凉亭上的“爱莲”两字，心道：“我随便念首诗你就这么惊讶了。要是我把《爱莲说》搬出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还不得五体投地啊？”

　　陈栋见曹拓顾左右而不言，只道他谦虚不喜出名，叹道：“真名士也。夏兄可是从黑叶城而来？可惜错过了荷城最好的季节。”曹拓笑道：“在下却是来自黑叶城，乃是学无所成，出来游历增长见闻。风景之美重在心情，虽然见不到‘映日荷花别样红’，却能‘留得残荷听雨声’。”

　　陈栋大讶，口中低念道：“‘映日荷花别样红’？‘留得残荷听雨声’？真是绝妙好辞！”曹拓偶尔掉点酸文，心中也是暗爽，却知道自己斤两，急忙道：“这也是梅尧臣所作。”陈栋点头到；“这梅尧臣真是一代诗仙，想他定是爱莲至深，才能吟出这许多千古绝句。”

　　曹拓也跟着点头道：“是的。不知陈兄又是从何而来？”陈栋道：“在下也素喜莲。今春去帕枞城访友，正好再临荷城。本欲往黑叶城一游，不想听闻曹拓自立为皇，心中犹豫，在此盘桓数月，如今正准备返回山阳城。”

　　曹拓听见陈栋提及自己名字，心中一动，问道：“陈兄以为曹拓此人如何？”陈栋摇头道：“曹拓志大才疏，是不日而亡之主。”曹拓暗自吃惊，问道：“我闻曹拓善待百姓，还发明了足球，甚得平民拥戴，又听闻有御书房明志的说。陈兄为何断定其人将亡？”

　　陈栋面露异色，仔细看了看曹拓神情不似作伪。叹息道：“夏兄心地纯良，却是不识鬼蜮伎俩。那曹拓所言所为，无非巧言令色，伪善厚黑。其人推行足球，只为谋夺天下人之信仰，如何瞒得过天下智者？曹拓鲁莽急躁，自立为皇是失天下人望；推行足球是绝诸侯根基。以我观之，不出两年，诸侯必将群起而攻之。凭舍明一界，如何抵挡？所以曹拓之败，速也。”

　　曹拓听得背后冷汗直冒，终于明白自己费了这许多心思，为何没有文臣谋士前来投奔。只收得两三夸夸其谈平庸之辈。不由得暗叹道：“曹拓啊曹拓，你就是个普通的IT宅男，换了个地方，怎么就觉得智商突破天际了？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呢？这个世界天才妖孽无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就能全盘识破我的计划，再不谨慎小心，真的是很快小命难保。”

　　定了定神，曹拓拱手道：“陈兄大才，小弟佩服！无奈在下家在黑叶城，曹拓若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依陈兄之见，曹拓可有一线生机？”

　　陈栋整了整袖口，笑道：“夏兄谬赞了。陈某修生道二十五载，至尽离突破二品仍差一线。天下才智胜我者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依某愚见，曹拓或有三策。下策是弃了家业，于天遥地远处隐姓埋名，或可苟安一世；中策是从速退位，将全副身家托付于其兄曹隋。曹隋得两界之力当全取天下，曹拓可因此保首脑，或能得一州一城之地安身立命。”

　　曹拓暗自摇头，追问道：“那上策呢？”陈栋抬手指着南方，正容道：“上策是曹拓速倾全界之力，内除彭登，外谋淞滨、润闽。两年之内坐拥三界，退则割据东南，进则谋夺天下。”

　　曹拓疑惑道：“如今诸侯环视、虎视眈眈，当此时曹拓大动刀兵，岂不是更容易被别人趁虚而入？”

　　陈栋笑道：“曹拓虽然为天下敌，然德滨佣兵素无进取之志，不足为虑。淞滨彭椟自保不暇，润闽四王混战，此二界易于攻取。可当面攻者，只有虎魄月龙曦，荣卓彭宗。月龙曦虽携神皇而得中，四面皆有强敌，短期内不敢轻动。荣卓彭宗性格谨慎，如今兵马未成，暂时不会出兵。曹拓如果能趁机先发制人，整合三界之力，或许有几分机会。”

　　曹拓恍然道：“陈兄高见！陈兄既然有此谋划，为何不去黑叶城投曹拓？那曹拓正是求贤若渴之时，陈兄若肯屈就，当得高位，言听计从。”陈栋摇头道：“那曹拓乃是神宗世家，如何能轻易听信我等寒门庶子之言？况且天下之大才者众，我之谋划并非稀奇。大贤未动，我怎敢效飞蛾投火？

　　因此我观望数月，见无人投奔曹拓，心也自淡了。”

　　曹拓差点忍不住自爆身份，却不敢轻动。于是劝导：“陈兄不必妄自菲薄。实不相瞒，小弟有个亲戚在黑叶城中颇有些名声，跟太师崔兴交情深厚。小弟可以传讯我家亲戚，通过崔兴向曹拓举荐陈兄，以陈兄之才，位定不下于大夫。”

　　陈栋脸色微变，道：“不想夏兄竟是豪门贵人，失敬失敬！方才所言唐突，不过是书生意气。夏兄切莫放在心上。如今雨已停歇，在下还有些琐事，告辞了！”言毕一揖，取了伞快步离去。

　　曹拓见陈栋离开，也不拦阻。等陈栋走远，却嘿嘿暗笑，自语道：“陈栋，你是跑不出我的五指山的。还不乖乖把你的贞操...额...你的才能交出来。话说别人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我这边怎么是太曲湖畔的陈书生，这画风不对啊？”

　　转头又叹息道：“曹拓啊曹拓，你白读了这么多争霸流的书，怎么把如何招纳人才给忘了？招贤榜啊，举荐啊，科举啊，鬻官啊，不对，买官的不是贪官也是庸官。看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出来这么一趟，我的思维还限在小圈子里，真是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曹拓叹息半晌，也无心再观赏风景，匆匆出了爱莲亭，踩着湿滑的湖畔碎石路，来到路口酒肆。曹拓掏出一枚银币扔给掌柜，自屋檐下解了青鬃马的缰绳，翻身上马，激活了马足上的神行符，往荷城驰去。青鬃马本是凡马，神行符却能将凡马的速度提高五倍，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此时曹拓正往荷城赶，另有一人却正出了荷城南门，正向太曲湖赶来。来人身材魁梧、满面油光、皂衣直缀，挎一口腰刀，骑烈火驹，正是巡检都头贾老六。

　　那贾老六原来是溧山中的一名独行盗匪，生性残忍狡诈。三年前被换防经过的龙骧军左都擒获，本当按律处斩。不料临刑前撞见长史史耀迁，竟发现贾老六是其村里的乡亲。史耀迁于是向校尉求情，释放贾老六，并安排他来到荷城任巡检都头。贾老六也算因祸得福，从通缉犯变成了公务员。只是其人匪性未改，时常从事第三产业，平日里鱼肉乡里、敲诈勒索，暗地里偶尔杀害路过的独行富客劫取劫财。不过贾老六眉眼通透，经常将敲诈抢劫所得近半孝敬给史耀迁。他的上司看在史耀迁的面子上，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贾老六于是越发猖狂。

　　昨日贾老六接到史耀迁暗语传讯，知道来了一只名叫夏络的肥羊。不过这肥羊有锦衣卫百户的身份背景，不敢轻动。贾老六犹豫思量一夜，终是耐不住财帛动人。于是全城打探夏络消息。不过夏络的大众化外表为调查工作带来了很**烦。苦苦搜索半日，才确定夏络去了太曲湖。贾老六于是单骑出城，准备半路截杀夏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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