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从公司离职好长一段时间，苏小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起初两三天，她内心颓废到极点，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吃了睡睡了吃。好像要把过去几年因为项目开发而被剥夺的睡眠全部补偿回来似的。一连几天的昏睡，很快让她对时间的感觉变得迟钝，直到费伯摔断腿，要她过来帮忙红楼馆的餐饮生意，她才又开始忙碌起来。
强打笑脸逢迎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过了下午一点，就餐的人少了很多，一天最忙乱的时段终于结束了，苏小圆坐在柜台后面，手捧双腮，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也许陷入太深的缘故，以至于顾客的打铃声想了好几遍，她才听到。
铃声是从11号餐位上传来的，那里坐着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苏小圆正准备走过去，他已经自己站起来，往柜台这边走过来了。
这个男人说他连续三天吃这里的外卖，每次吃都上吐下泻，他要亲自问问餐馆的负责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开餐馆，尤其是海鲜类的餐食，遭遇顾客投诉的事遇到过不少，相关的应急预案苏小圆早已了然于心。她很淡定地向这位男士询问了点了菜品，是否趁热的吃的，吃的时候有没有和其他餐品一起食用，前不久有一次，一个顾客点了份魟鱼肝与汤霜生鱼片。
下单的时候，苏小圆特别问她之前有没有食用过魟鱼，担心对方误会，她又做了一番解释。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店里的魟鱼大多进口食材，价格稍贵是自然的，但更重要的是，冷鲜的魟鱼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这种味道有些人会不喜欢。当然吃过再点，也就说明这位食客并不排斥魟鱼这种特殊的气味的。
魟鱼和鲨鱼一样，自身没有发育泌尿器官，所以死之后尿素会转换成氨，即便做深度的霜降处理，这种自带的氨气味道，还是很难彻底驱除。当然，魟鱼肝要好一些。
当苏小圆把水煮赤魟的软骨打成末，连同新鲜的薄荷，加进芥末醋味噌中混合，再将红萝葡、葱丝和魟鱼肝一起盛盘，端上桌。那位女食客却突然发飙，说这菜臭味好重，一定要苏小圆跟她解释清楚，是不是用了不新鲜的食材。
魟鱼的所有骨头都是软骨，全部可以食用，而且吃起来很有嚼劲，配上柔软的肝脏，可是难得的佳肴美味。这样的佳肴美味最怕遇到不识货的食客，不领情也就算了，反而倒打一耙，真是令人气愤不过。
不用听这位男士解释，苏小圆就断定这次又是被食客误解了。那男的说他点了山椒叶味噌焗花蛤。苏小圆问他享用这份餐前后有没有搭配什么水果来吃。那男人摇摇头说，他没有饭前饭后吃水果的习惯。
当这男的说出了“花蛤”两个字，就知道问题所在了。因为气温反暖，店里急着清理花蛤的库存，过去一周一直用这份餐点做特价优惠。尽管花蛤是南方人度过夏天的最爱，但他们有严格的店规，夏季不供应花蛤。
其主要原因是，夏季是花蛤产卵地季节，产卵期间的花蛤，更容易分泌毒素，食客吃了，很容易造成食物中毒。
从节气上看，夏季已经过去，但连续一周的高温天气，返夏早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时段过量食用花蛤出现腹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样一番判断，苏小圆就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无论如何，店里卖优惠的花蛤就是有错在先。情理上来说，她应该代表餐馆向这位食客表达一下歉意。
苏小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花蛤食用过量，有些肠胃功能脆弱的人，难免会有肠胃上的不适，比如腹泻。所以从这个角度分析，出现今天这个结果更多来自于这个男人的过度贪吃和占小便宜。
是他自己进食过程中缺乏必要的基本常识，才导致这种情况，和餐馆的关系并不大。所以这种类型的投诉，也可以不用过于理会。
这样想着，苏小圆就想着尽快把此人打法掉了事。她装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说，老板此刻不在店里，他到国外旅游去了。而她本人，不过是这里的普通员工一枚，她职权范围内可以做的也只有把过去三天吃的餐费如数归还过来。
说完这些，她就闭上了嘴巴。这种投诉她见怪不怪，沉默应对，是再好不过的绝招。
她朝四周扫了一眼，除了这个男人，还有那个呆坐了大半天的白发男人，这个餐馆里在没有第三个客人。
在这个时段，她不在乎把事件闹大。
好在那位食客答应退餐费，一场眼看着就要大爆发的口角之争，就这么解决了。
苏小圆长舒了一口气。
受昨晚钱歌和她聊了一通宵的最近发生的人和事的影响，她今天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若真的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下去，会发生怎样难以预料的结果，还真说不准。
最近苏小圆感觉自己丧透了。工作丢了，合伙创业也为别人做了嫁衣裳。用钱歌的话说，明明手上一副好牌，却被自己打得稀巴烂。手上本来有很多好牌，但不会打，结果以惨败收场。
昨晚都要睡了，钱歌突然就跟苏小圆提到冯哲：“分家这件事，我一开始与你想法一样，觉得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正常的分手分家。这两天复盘时，我又把这件事前后回顾了几遍，突然就生出了一些个人的疑惑。”
“是么，什么疑惑，说来听听。”苏小圆说。
“我突然觉得这冯哲分手分家里面有诈你知道么？”
“有什么诈？”
“你们那个行政小妹，好像是你通过招聘网站招来的，当时你还希望我帮你推荐人，这个小妹的简历非常平淡，就是一个技校毕业的大专生。也就入职不到2个月，我没记错的话，冯哲这人对交往的女性朋友可是有洁癖的，学历低的他看不上，长的不端庄的他也看不上，家庭条件不好的给不了他事业上帮助的他更看不上，我记得那个行政小妹家是农村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你说冯哲看上她哪一点了？！像他那样自私目的性强的人，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更不会和她结婚生子……你懂得我说的吧。”
“看不出来啊，你比我还了解冯哲啊！”
“也不是了解，自从你和他谈恋爱，创业，我就反对，他这个人我看得很清楚的。另外，我问你，那天你进房间看到他俩躺在床上，有没有想过那一幕会不会是冯哲买通了行政小妹，两人故意做出来的摆拍，故意做给你看的。目的就是让你相信他感情出轨，让你以为他俩真的好上了，然后利用你对感情瑕疵的零容忍，等你主动提出感情分手，公司分家……”
“照你这么一分析，好像冯哲真的有问题嗳。”
“何止有问题，简直是坏透了。如果我所有这一切的分析是真的话，我告诉你。”
“没那么恐怖吧。”
“小姐，你多大了？30岁的人了，怎么想问题，看人，像个三岁的孩子，太天真了。”
“那你说吧，他这么想急切着和我分手，把我从创业项目里踢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都帮你分析到这里了，你还没看明白啊，苏三岁！“对于苏小圆的傻和天真，钱歌几乎怒不可遏了，”他设了一个圈套让你钻进去，目的就是踢你出局，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或者没有任何阻碍地拿着你费心费力种的桃子，到处跟人谈投资要钱啊。伏氏的合作就是一个例子啊。”
“我在的话，也并不妨碍他做这些啊？！”
“你不是一直都反对他这么干嘛？上个月是谁因为什么哭着鼻子跑到我那里住了一星期……”
“没错，我们确实因为这个分歧，吵架斗嘴。但如果他能说服我，我会支持他这么干的啊，一切为创业项目好，我都无条件支持嘛。”
“你现在跟空气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出局，他和伏氏的合作就没办法深入谈下去，一来你是伏氏公司的员工，二来他清楚你和陶也清之间有矛盾。你在的话，陶也清断不会投资入股，他也就拿不到来自伏氏的那笔投资。”
“照你这么一说，这个冯哲果然有心机，可惜我跟他这些年，一直以为他人很好呢。”
苏小圆说完，沉思起来，脑海里开始回顾和冯哲在一起交往时的点滴，她希望从记忆中挑出一些和钱歌的判断相吻合的事件来。可惜，一着急脑子愈发乱了。
“说的挺有意思，给我开辟了一个看待事情的新角度，回去我好好想想。”苏小圆顿了顿，又道，“冯哲和我分手是出于想将创业项目俱为私有也好，还是我们之间感情真的出了问题，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心甘情愿地被扫地出门了，你觉得我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么，我指的是从法律角度。如果你觉得有，那我们继续讨论，但若没有，还讨论它干什么呢？人不都是应该往前看吗？”
钱歌很显然不认可苏小圆的观点：“苏小圆，你真傻啊，一个人绊倒了，等站起来的时候，不应该弯腰看看是被什么东西给绊的嘛。要不，你怎么避免下次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我甚至感觉，你们公司把参观这件事交给你来负责，也是一场阴谋，你别不信啊，要不要我分析给你听……”
见苏小圆开始翻眼睛、撇嘴，钱歌开始怀疑交往了这么多年的闺蜜是不是个缺心眼啊，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公司为什么派你负责接待？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你比较了解研发中心，对那里的技术项目最熟，哪些可以示人哪些不可以，有一个明确把握的度，而且公司看重你是一个准则要求严厉的人，这里有乍一听也还能说得过去，但仔细想想，总觉得里面有故意讨好，给你下套的成分，上次恒星发布会，你捅了那么大篓子，全公司通报处罚，还停了你一周的工作，当然给你说的是‘好好休息’，其实差不多就是停工反思，停工还没结束，就急切地派给你同属于外部接待的活儿，而这个来访者恰好就是冯哲，他拿着你种的桃子，获得伏氏投资，现在又以参观之名，来挖你们研发中心的技术宝藏，这种明目张胆搞偷吃的贼，以你性格能容忍得了？！显然不能，你和冯哲之间的矛盾肯定会由此爆发啊，你现在想想，公司这不是故意明摆着给你制造再次犯错的机会是什么？！然后就以这个错误加上之前的那个，数罪并罚，把你炒了鱿鱼。”
苏小圆怔在那里。
钱歌盯了苏小圆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知道那个行政小妹现在在干什么吗？”
苏小圆摇摇头。
“她又开始在招聘网站上投简历了。诺，你看看……人家写了未婚哦。“钱歌打开手机上的一个窗口给苏小圆看，“冯哲给了她物质上的好处，冯哲一向小气，估计给不多，估计还不够买一支GUSS手袋的呢，也就是购买苹果手机的吧。否则这女孩也不会火烧火燎的又跑出来找工作……”
“但问题是，陶也清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和冯哲关系的？”
“查啊，大姐。我们律师这一行，还有尚大记者那一行，干的主要工作不就是调查信息吗？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别看许树上次跟你谈话，装作不知道你和冯哲有那层关系，其实，我更相信他是故意这么问的，陶也清信息灵通着呢，你想想，这么大的投资，陶也清肯定要去摸底调查的呀，许树当时问你这个，也许是侧面提醒你吧，只是你当时没意识到他的这个提醒罢了。”
……
苏小圆还沉浸在昨晚的谈话中，猛地听到餐厅一片嘈杂声。那个白发男人和餐厅经理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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