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奇妙的身体
十三岁那年又发作过一次“头疼病”，虽然濒临晕厥，但他仍有一丝意识尚存，使他在临界点上发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先是大脑中两颗脑细胞忽然被点亮、晃动，似乎是刚刚睡醒的小鹿，兴奋而迷茫。随后又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所有活跃的脑细胞释放出一条曲折的光线，这道光线沿身体游走，从大脑出发，沿脊髓一路向下，到了腰间时向体内一拐，瞬间点亮了小腹的一处位置，线路消失，而被点亮的位置却亮起了一团模糊的光晕。
四郎清醒后久久盯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温热舒坦，透过冥想似乎能感受到那里有东西在旋转，但又什么都看不见。自那次以后，四郎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一心多用了，一部分大脑分析正在视听的东西，而另一部分大脑可以同时思考其他问题，互不干扰、互不冲突，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复发过“头疼病”。但随着近一段时间他吸收与思考的东西猛然激增，他预感到发病的日子不远了。现在他忽然有些期盼那种令人痛不欲生的病状了，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小腹里的那一团光晕。
四郎不止一次地告诫母亲，自己无论头痛到什么地步，哪怕晕厥过去也不可以送去医院，只要让伊娃守在自己身边就可以，因为必要的时候她会对自己实施电击唤醒，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董青婉听了他的话，忧心忡忡了好一阵，不过好在这种事始终没有发生。
认识了伊娃的丁青逐渐变得活泼起来，又开始与四郎眉目传情，甚至能够原谅偶尔被白洁唤出去的他。任何一个多情的女孩都是敏感的，白洁也一样。她发现了丁青的变化，也终于意识到这个身有残疾女孩会成为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可惜的是，上帝赐给她完美的容貌，却没有赋予她完美的大脑，所以她只能独自神伤、忧虑，除了更频繁地去见四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白洁有几个损友，给她出了各种各样的馊主意，譬如教她如何当众羞辱丁青、让她和四郎睡、找丁青摊牌、砸她妈妈的车等等，但好在白洁能够保持内心中的一丝善良，没有被身边邪恶的损友们同化掉，所以最终她选择了与丁青摊牌。
她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放学后单独与丁青面对面坐在了一起。丁青冷冷地盯着她问：“你来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与丁青这个残疾女孩面对面时，白洁竟然丝毫硬气不起来。
“我知道你要谈什么，对不起，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丁青本能地回绝她。
白洁犹豫了一下说：“你不适合四郎，我和他才更般配。”
“你哪里配得上他？你可以陪他读完四年大学，再陪他读研读博吗？你觉得你挎着他胳膊走在街上，看起来貌似郎才女貌就叫适合他吗？四郎需要有一个能与他进行灵魂沟通的伴侣，你不是！”丁青的话像刀子一样戳进了白洁的内心，她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事先想好的说词一句也想不起来，最后竟然起身含着泪逃离出去。
白洁的损友们一直站在走廊里偷听，一个个气得粉面变形，拉住想逃得远远的白洁不让她走。丁青拄着拐出现在走廊里，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就要离去，一个女孩叫住了她说：“喂，瘸三八，你他妈牛什么牛啊！哦，白洁和四郎不般配，你个死瘸子就般配了？白洁不好意思骂你，我他妈可不管那套。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自个儿，连路都走不利索还和别人抢男朋友呢，你有那资本吗？”
丁青继续朝前走，背影有些颤抖，却仍倔强地挺立着。身后的声音继续道：“我告诉你死瘸子，老娘我从今往后见你一次骂你一次，我要让全校都知道你多不要脸！”
丁青猛地回过身，死死盯着骂她的那人，缓了缓对白洁说：“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配四郎吗？因为你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有她们这群不三不四的朋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丁青的嘴更毒辣，思维也更敏捷，在这次对话中她可谓是占尽了上风，打得白洁毫无还手余地。过后她曾为此沾沾自喜，可她哪里会想得到，她最后的这番话会给白洁带去了怎样的灾难。
张颖站在车旁紧张地张望，远远看到女儿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等丁青走近，张颖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来。丁青一脸傲骄：“刚刚和同学说了会儿话。”
周二赵杰回到杯犀，中午跑到十三中找到了四郎，把正在往嘴里扒饭的他揪出了教室。四郎解释说自己根本没想过那块电池的经济价值，而且分享信息是圈里的常规，我哪里想过那么多。赵杰摆了摆手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来找你有别的事儿。你跟我出来一趟，有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我还没吃完饭呢！”
赵杰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无奈地说道：“我在大门口等你，你快点扒拉！”
赵杰的车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四方大脸堆满了笑。他不但不把四郎当孩子看，甚至把姿态放得更低，说了很多句你好，却不把话题进行下去。
赵杰说：“老孟，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图纸和说明都给他。我都跟你讲了，他连自己的专利都会送人，怎么会看上你那东西。”
方脸男人一脸尴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图纸我不是都带来了吗，我是想找个地方详细说一说我这东西。”
赵杰打断他道：“你什么都不用说，说明书上不是都写明白了吗？你交给他就行，等他有答案了我再传达给你。这小子忙得很，也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
老孟笑得似乎有些谄媚，遂将一块U盘递到四郎手中。四郎一脸狐疑，不知赵杰在搞什么鬼，本来说是要介绍个朋友给自己认识的，可见了面连句介绍的话都没有。他对赵杰有种盲目的信任，也不多问，道了声别就下了车。
后来四郎的确看了老孟的设计，并为他做了部分修改。所做的这一切四郎只是觉得有意思，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他与方脸陌生人的合作，不久后就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能源格局。这些都是后话，因为四郎改变世界的发明还有很多很多，那么就让我们随着故事的进展一点点叙述带入吧。
四郎放学回到家中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站着几位学者气质的人，这些人见到四郎后就都提起了精神。一位花甲老人走过来问道：“小同学，你就是四郎吧？我是东北大学机器人科学与工程学院的院长，我姓裴。我听说你自己动手做了一个机器人，你能让我看一眼吗？当然，我们不会强求你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会立即离开。”
四郎摇摇头说：“对不起裴院长，我要回家做饭了，请您回去吧。”
四郎刚一进门，董青婉便慌慌张张地凑过来问：“那个老头子对你讲了什么？他刚才来敲门我一直没有给他开，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就回来了。”
伊娃跟在董青婉身旁，不知所以地看着二人。四郎说：“上次丁叔叔的同学发现了伊娃，可能是他把消息散播出去的。那位老爷爷说他是东北大学的一个院长，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伊娃。”
董青婉点点头说：“那我们还是快些把房子买了吧，尽早搬家躲开这些人。”
四郎摇摇头说：“搬到哪里都没用，他们要是想找我们的话，我们是藏不住的。”
“那怎么办？”
“没事的妈，他们又不是坏人，只是想看看我的成果，我们不给他们开门就行了。”
董青婉藏在窗后偷偷观察楼下的动静，楼下的吉普过了一会儿便开走了。董青婉长长吁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这样下去可不行，每天都提心吊胆地不敢出门，我们还是快点搬家吧，新房子我们还可以通过地下车库和花园后门逃跑，不像在这里，被堵住了就哪里也去不了啦。”
四郎笑着安慰了母亲一番，指导伊娃做起饭来。吃过晚饭，四郎又一头扎进了工作室，伊娃已经将白天下载打印的文献资料整齐地码在地上，四郎一坐下来，就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董青婉最终以123万的价格买下了欧洲城一楼的房子，又花12万添置了部分家居用品，四郎将工作室全部拆除，在4月3日这天凌晨请搬家公司一次性全部搬到了新房那边，其余用品则一概留在了旧房子里。伊娃被他装在了纸盒箱里，没让搬家公司的人碰。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四郎将主卧改造成了机电工作室，而把化学试验用品全都安放在了地下独立车库里。他和董青婉的卧室都在北侧，里面的装修基本没动，只是把床和窗帘都换掉了。其间丁青来过一次，本想多和伊娃亲近亲近，但见她跟在四郎屁股后面忙个不停，只能拿出作业在四郎的卧室做起来。她深谙此消彼长的道理，所以她选择了尽量多地与四郎相处，这样情敌白洁的机会自然就会越来越少。
最近白洁很少来找四郎，这让四郎觉得有点奇怪，他哪里会知道丁青与白洁的犀利对话。周一吃过午饭，四郎走到五班门口向里面张望，没有看到白洁的身影，但她的一位朋友正坐在班里玩手机。四郎走过去悄声问道：“请问白洁在哪儿？”
女生抬头瞥了四郎一眼，脸色甚是阴沉，冷冷回了句不知道，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白洁的手机打通了却无人接听，四郎便发了条微信过去。过了一会儿，白洁回道：“四郎你好，我在家里做饭，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很久没见到你了。”
“四郎，谢谢你还能想着我。放学我们能呆一会儿吗？”
四郎爽快地答应了。
放学后，四郎推着单车陪白洁走出校门，听她说话太过专注，以至于忘了丁青母亲的车就在不远处。白洁将自己与丁青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四郎，并且郑重地向四郎道了歉，说自己不该那么自私，不该想着如何独占他。四郎没有怪她，虽然觉得她话语天真幼稚，但也没有嫌弃她，只是告诫她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白洁说：“丁青说得对，我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是有些过分，我现在渐渐不和她们接触了。这些人都骂我没骨气，为了讨好你放弃和她们的友谊。四郎，我这样做对吗？”
四郎笑笑说：“我不了解你那些朋友，我也没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好，不过你怎样选择我都尊重你，也希望这件事没有破坏你的心情。白洁，将来上高中、上大学你还会结交新朋友的。”
“四郎，我想和你上一所高中。中考的时候你帮我好吗？我想考一个好成绩。”
四郎有些诧异，说道：“如果你特别想和我上同一所高中，那么你考到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了，你不用为了我勉强去读重点高中，我听说重点高中压力很大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楼群里，白洁小声问：“四郎，你能陪我上楼坐一会儿吗？”四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白洁家的格局和四郎家的老房子差不多，屋子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白洁将四郎让进自己的房间，一股有别于丁青的淡淡芳香扑入他的鼻翼中，他不禁多吸了几下，忽然脸上被身后跟进来的白洁亲了一下。白洁的眼睛火辣辣的，盯得四郎不知所措。白洁向他凑过来，四郎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初吻。他不是不想和白洁亲吻，但此时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丁青的影子，还有她那凌厉的眼神，就下意识地低头躲开了。
是的，丁青此时的眼神非常凌厉，她看到了一同走出校门的两个人，这次她的心依然滴血，但已经不像上次那样严重了。她默默坐上了母亲的车，一路上娘俩谁都没说话，回到家后丁青就乱了心神，注意力无法专注于书本。尽管她不断告诫自己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不专心的话就会掉队，就会离四郎越来越远。她有自己的长远计划，她要为这个计划而努力奋斗。可是，为什么心就这样乱呢！
白洁小声说：“四郎，你对我太好了，我不想你因为我去读普通高中。我是很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可我绝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你耽误不了我的，我在哪儿上学都是一样的。”
“不，我不同意。你应该去属于你的学校读书，只要你不忘了我就行。”
四郎点点头，又看看表说：“你快点吃饭吧，晚上不是还要补课呢吗？”
“四郎！”白洁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他：“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话，你一定要娶我。我不在乎你娶不娶丁青，反正你只要把我娶了就行，我会让着她的。”
四郎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转身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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