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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修葺谭家祖屋


  大黄狗呲着尖牙,狗目露出兽性十足的凶光迅捷似闪电般纵身一跃朝郑久霖扑去。

  郑久霖听到动静闪身躲避,顺手抓起一块石头朝狗丢去。他脸上满是哀伤,大眼迷蒙雾气盈盈,不明白哪里来的狗,为甚无故咬他。

  “汪汪汪……”恶犬攻击,张大狗嘴就咬,郑久霖眼看着就要遭殃。

  那块石头没砸住狗,丢在谢嘉航脚尖,他哀叫一声夸张地抱着一只脚跳了两下。

  大黄本就是受主人驱使才攻击郑久霖,这会儿听闻他主人这样,很有灵性地转身回跑至主人身边,蹦跳几下,讨好地伸出狗爪搭在他“受伤”的脚上。

  这边动静很大,又是人的惨叫又是狗的狂吠。

  不远处,来坟地祭祖上坟的村民,都往谭鋆锦爷爷的坟头赶去。

  村民一围拢,谢嘉航看郑久霖又回到谭鋆锦爷爷坟头,重新跪拜敬香,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开始恨起郑久霖,心说:“看起来很好欺负,本该一撵就走的人,却还坚持上坟。自己的威风没耍起来,也罢,先讹他些钱买酒喝。”

  谢嘉航终于在人前抱着脚跌坐在地,大声跟他们讲理。

  “叔叔伯伯,你们看看,我好好地遛狗,经过这里,可这人不喜欢狗,拿石头丢它没砸中反而砸我脚上,叔叔伯伯他该赔我医药费吧,诶哟,脚趾头肿了,走不了路了,种地忙得要死,这要歇多长时间才能劳动?要是耽误了播种,我们家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唉,咋地养活老的、小的呀!”

  村里上坟祭祖的村民对谢嘉航的为人很是了解,都向着常年在外的郑久霖。

  “刚才这事儿,我看得一清二楚,让我跟大伙说说事情经过!”

  一位中年大汉高亢嘹亮的声音直穿而过,他已经从自家祖先坟头走到谭鋆锦爷爷坟头前。

  “是这混小子放狗咬人,人家才捡起一块石头撵狗。”

  “航子,你心眼咋这么坏呀?狗咬伤人,看你咋弄?”

  “大伯,你没看清楚甭瞎说,明明是他用石头砸狗,砸着了我,你咋说是我放狗咬人呢?我是遛狗路过,大黄可能是看见啥东西叫唤两声,他就,”

  有没看清事件经过的村民,出来当和事佬。

  “要我说小事情就算了,航子,你的脚还能走吧?要是不能让他背你回去,顺便给你买几斤鸡蛋补补,你那脚消肿就能走,大家都是乡亲,赔钱多伤感情啊!”

  郑久霖提着剩下的祭品,要去十几步开外谭鋆锦父母坟头上坟,大黄扑过来拦住去路,郑久霖开口说道:“这位乡亲麻烦你让我过去。”

  谢嘉航向当和事佬的那位村民诉苦,“你看看,死人比活人重要吧!不过问我的伤势,着急去上坟,要是拜祭他的爹妈我也肯让路,可他是去拜祭谭鋆锦的爹妈,叔叔你说我凭什么要让路?”

  谢嘉航在黄土地上挪挪屁股,将仅仅一人通过的黄土小道堵死。

  大黄狗仗人势,撕咬郑久霖的裤腿,一位村民扬起铁锹对准狗头拍下,大黄躲闪往家逃去。谢嘉航看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狗,伪装成一瘸一拐的样子,爬起来揪住那位村民和他干架,嘴上不干不净地骂:“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他妈找死呢!我楔你祖宗!”

  “干甚呢,都给我住手!”村主任站在坡下朝上面喊。

  谢嘉航见着他不敢放肆,那位村民才从他手里挣脱衣袖。

  村治保主任跑来,村治保会的几位年青后生也赶了来,其中一人是谢嘉航的本家兄弟。

  “谢嘉航,你这是闹甚了?走走走,去村委会说去!”

  谢嘉航被这位本家兄弟拉着便走,对方劲大,加上是下坡路,拉得他无法伪装脚伤。

  村主任打量了郑久霖一眼,问:“回来啦!住几天啊?鋆锦没跟你一块回来?”

  郑久霖回答:“主任,我回村除了扫墓还有别的事要做,会多呆几天,鋆锦学业忙等放暑假时才回。”

  村主任稍微一点头,背着手转身,慢悠悠地巡视,期间不乏有村民跟他打招呼,他或者笑笑,或者搭一两句话。

  治保会的几位后生也请郑久霖去村委会解决与谢嘉航的纠纷,郑久霖跟他们说能不能等他上完坟再去,对方嘱咐他快点,他点头答应。

  虽然时间紧,郑久霖还是将谭鋆锦父母的坟头扫得干干净净,他心里很想给谭鋆锦父母磕四个响头,可周围村民路过有的竟然窃窃私语对他指指点点,郑久霖为着谭鋆锦的面子,只好站起来对着两个相连的坟头鞠躬。

  身后响起脚步声。

  郑久霖回头一望,原来是谢嘉航的父亲――谢大伯。

  “谢大伯,你找我?”

  谢嘉航的老父亲满脸沧桑,嘴唇抖了两下,“诶,久霖啊――”,他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大伯,你有话直说。”

  “久霖我,我实在是被这个赖小子折磨得没有办法呀!”谢大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拆开拿出二百块钱,递给郑久霖。

  “谢大伯,你这是?”郑久霖疑惑不解。

  谢大伯皱纹横生的脸,满是尴尬与无奈,“唉,我那死小子想讹你钱,他那性子我了解,要是你跟他硬碰硬,这会儿他消停了,以后会暗中给你使绊子,我怕他对你做出啥事儿来,到时候我担待不起啊!喏,接着,一会儿上村委会当着村治保主任的面赔给他,你在村里呆的时间短,跟他耗气不值得!”

  郑久霖对他很是同情,做父亲做到这个份上是他的悲哀,惯子如杀子,这位老父亲还在妥协还在任自己的儿子为所欲为。

  郑久霖将他捏着钱的手推回去,“谢大伯,钱我有,这个你收回去。”

  说完,郑久霖离开坟地。

  远远的,还能听到谢大伯在叹气,他怨天怨地般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个畜牲,丢人呢!”

  村委会的小型会议室,谢嘉航自然对这个地方熟悉无比,他每隔几天就要来一趟,递所谓的“农村贫困户”申请书。

  他一进来就挪了把椅子坐下,见会议室有烟灰缸却没有香烟,举起两根指头对着空气一夹,管他的本家兄弟要烟。那位治保会青年装做没看见将头一扭望向窗外。

  谢嘉航脸皮够厚,见没有烟,就拿一次性纸杯去接水,看到旁边有茶叶罐子拧开狠抓了一把搁到口袋,又抓了一点放到蓄满热水的纸杯中,茶叶浮起来压不下去,他吹了又吹还是不能喝,用食指在水面上一搅,也不嫌烫手,满意地看着干茶叶被水浸湿后沉没的过程。

  谢嘉航抖着二郎腿边喝茶边问,“石头砸我的人咋还不来?是不是跑了?他常年在外不回家,这是没准的事儿,山儿你去外头瞅瞅。”

  山儿是那位治保会青年的乳名,他是谢嘉航的本家兄弟,为人正直不喜欢这位混混兄弟,不冷不热地回答:“那不是来了!”

  郑久霖步履不急不缓,走进村委会大院时也没有左顾右盼,直奔村委会的小型会议室而来,门敞着,他便没有敲门,望到要他赔钱的谢嘉航也没有表现出民事纠纷当事人的那种争锋相对。

  谢嘉航心里乐了,看来去大城市混过的人是会变,以前的他多懦弱,哪有现在“财大气粗”?我管他要一千块钱不多吧?!

  村治保主任看双方当事人都来了,请郑久霖坐下后对两人说:“谢嘉航,郑久霖既然砸伤了你,就要验伤,你脱下袜子看看?”

  谢嘉航弯腰用力按了按脚腕弄出些红印子,“还验什么伤?脚肿了,袜子褪不下来。”

  在场的人都捂住口鼻。

  谢嘉航懒得要死,不洗脚不洗袜子,塑料拖鞋纹理内尽是污垢,坐在屋内这么久满是脚汗味,一动袜子的松紧缩口熏得人鼻子受不了!更让人厌恶的是,他一直穿着结婚时换的红色袜子,那抹颜色,那股臭味让人反胃。

  治保主任吓他道:“既然这样,我打电话叫派出所的民警来,拉你去医院看看?”

  谢嘉航只想要点酒钱,不想节外生枝,他是著名的窝里横,“主任,你这是让我为难,去年我跟我媳妇干架,进了监狱,我老子、妈要死要活的,人要孝顺,不能总让家里老人担心,要不你做主,你说赔多少就多少。”

  治保主任立马对郑久霖说:“你砸着他了对吧?”

  郑久霖点头。

  “那跟他道个歉。”

  郑久霖没有吱声。

  治保主任又对惊愕中的谢嘉航道:“你也跟人道个歉,你的大黄差点咬伤人,要是人伤着,你呀――,再说饲养大型犬得办证,你的狗打狂犬疫苗了吗?要是没有,去找民警老吴,他会告诉你怎么办。”

  “对不起。”郑久霖想起来还得回表叔家跟他打个招呼,不想浪费时间,率先道歉。

  谢嘉航愣了一下,瞅了郑久霖一眼,趿拉着拖鞋愤愤不平地走了!

  郑久霖见事情完结,起身对治保主任说道:“谢谢主任,你忙吧!我得回去看看表叔。”

  治保主任对郑久霖点头,后转头对乳名为山儿的手下说:“这些天你盯着你本家兄弟,甭让他骚扰人家。”又对郑久霖说:“要是他还找你麻烦直接来找我,村里寻不见就去我家里。”

  郑久霖感激地谢他道:“谢谢主任,有事少不了麻烦您。”

  郑久霖在表叔家住了一夜,表婶就指桑骂槐各种嫌弃,明着说家里不宽敞住不了客,得知郑久霖还要呆几天,立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了!

  郑久霖怕刚刚大病初愈的表叔闹心,主动搬离表叔家。

  表叔拉着郑久霖的行李挽留他,“你安心住着,想住多久都成,甭跟你表婶一般见识。”

  “表叔,我有地方住,”说着他支过头在表叔耳边悄声说道:“表婶烫的饼子你给我留着,等她下地了,我过来吃。”

  表叔大笑:“当然,她不在家咱俩便意,只是我不能喝酒,你也不善饮酒,要是我家小子回来,你们哥俩还能唠唠嗑。”

  郑久霖笑着附和。

  “诶,久霖,你要住谭家祖屋恐怕不行,他家屋顶漏水,你看这天,恐怕要下雨。”

  郑久霖回答道:“表叔,你甭为我操心,现在天不冷睡哪都合适。”

  郑久霖拿着谭家祖屋的钥匙开大门,不料,因两年没回,锁芯锈死,拧了几下都拧不开,他只好爬上靠近院墙的一株枣树,从那里翻墙而入。

  因有房檐,家门的锁头锈迹并不严重用钥匙还能打开。

  推开房门一看,和走时一模一样,板凳翻放在桌子上,茶碗倒扣在茶盘上,为了防潮,铺盖都卷了起来,用床单包好。

  谭鋆锦爷爷的遗像摆在八仙桌上,谭鋆锦父母是意外去世,他们的照片都被收到抽屉里,郑久霖拉开看了看所幸照片保持原样并未损坏。

  郑久霖还是闻到一股朽木的霉味,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抬头望了望屋顶的椽子,果然上头有一处很大的渗水处,一只纤细的菌类植物支出来。

  村民这几年掀起翻盖房屋的热潮,进城务工人员挣了钱,就回来翻盖房屋,旧屋被拆毁,重下地基,建起一幢幢媲美别墅的小楼,谭鋆锦家是少见的几家未翻盖房屋的人家。

  这并未让村民看不起,相反都羡慕他家考出一个去京城上大学的人,上的还是警察学院,毕业了,工作后,那肯定是前途无量啊!

  郑久霖觉得谭家祖屋到了不得不修的时候,他得让谭家祖屋依然耸立,得等鋆锦回来再做定夺,看他是要重建还是维持现状?

  同时,郑久霖的心里也在打鼓,按今时今日的情景,谭鋆锦会不会一去不回?他能想得起自家的宅子吗?如果他飞黄腾达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住!可万一他,呸,郑久霖觉得他的心眼歪了,总不能鋆锦说不要他,离开了,就咒他倒霉。

  “换根椽子?”

  “怎么换?一换整个屋顶还不得被拆塌了?”

  “可那根腐朽的椽子已经不顶用了,留着怪危险。万一支撑不住砸住人咋办?”

  “怎么办?”

  郑久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村主任商量,主任家翻盖过房,他年轻时还做过小工,对房屋建设很了解。

  今天太晚了,不方便去找村主任,郑久霖在谭家祖屋睡了一晚。

  这间屋子他和鋆锦以前睡过,当时鋆锦拉他进院子,郑久霖不敢冒然进去,最后被鋆锦扛在肩头,驮着进屋,搁在祖屋炕上,弄得郑久霖面红耳赤又惊又喜。

  郑久霖做了一晚上模糊不清的梦,早上起床还很疲乏,到院里水龙头下捧着凉水洗了脸才稍微清醒。

  才翻墙出院,就看见谢嘉航在谭家祖屋不远处的一间牛棚屋顶上坐着吃早餐,他一手拿着油饼,一手拿着豆腐干,嚼得津津有味吃得很香。

  郑久霖奇怪:他干啥上别人家牛棚屋顶吃早饭?

  “哞哞……”小牛叫了几声。

  吃饱犯困的谢嘉航也学叫几声,玩够了,躺在牛棚顶,望着灰蒙蒙的天打了个哈欠。

  昨天,他打电话将郑久霖的动向告知谭鋆锦,得到他两句“干得好,继续帮我看着他。航子,过些天我寄京城特产给你。”

  谢嘉航因好处迟迟不到手,对监视郑久霖有所懈怠,加上他是大懒汉郑久霖一天到晚跑多少地方?他可“陪伴”不行,在这守株待兔就好,郑久霖还得回谭家祖屋来!

  郑久霖找到村主任和他商量怎么修葺谭家祖屋,村主任出主意说:“把屋顶掀了吧,绑上钢筋,浇筑混凝土,保管你一百年不漏雨!”

  郑久霖半天不说话。

  主任看他这样,说道:“要是照原样修缮,那可费钱,还得找好工匠,现在椽柱结构很少,谭家的瓦也坏了不少,这些东西本地没有都得去外地拉,一趟下来运费一万怕是不够,”郑久霖接口道:“我不怕花钱,只是工匠方面还得主任费心介绍。”

  主任说:“工匠我帮你找,另外你得去雇吊车,瓦片可以人工拔下来,椽子得用机械吊。”

  郑久霖一看修房的事有眉目,眉头展开,露出难得的笑模样。

  经过一星期筹办,谭家祖屋开始修葺。

  掀谭家祖屋的屋顶青瓦片时,谢嘉航赶来阻止,被治保会的山儿拉出谭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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