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世与契约
微生默没有一直跟着青年一起，而是无比熟悉地穿过一处处园林花圃，无视中途遇到的仆从侍女的尸体，到达一处亮着昏暗灯光的厢房前，他犹豫片刻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了一对面容与少年神似的夫妇，依偎而死。
男子手中捏着一张纸，纸上已被男子嘴角滴下的滴滴乌黑血色浸透，早已看不清了，显然是被毒杀了，而女子背后鲜血淋漓，是被人偷袭而死。微生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一如八年前的自己般，只是手里扶着的门框早已被捏得粉碎。
突然青年克明从房门外闯进来，手里还对着虚无的门推了一下，然后怔怔地看着屋内场景，随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要向外跑去，却看见了定定的站在门外的男童，男童脸色惨白，双眼发直地落在屋内夫妇身上。
青年一咬牙，冲出去一把抱住男童，向外狂奔起来。中途遇到两个蒙面的黑衣之人，被青年杀掉之后，他就调转了向府外冲出去的方向，反而向里飞奔直冲酒仓。
青年搂着男童躲在酒仓大梁角落，两人极有默契地不出声，只是青年分明地察觉到男童身上温度一点点降低，于是脱下身上衣物给他裹上，仓外隐隐有厮杀声传来，想是府中养着的武者客卿们终于发现了异常与刺客们拼斗起来。
声音逐渐消失了，几个蒙面刺客闯进酒仓，四处搜罗一番，还搬走了几坛最大的酒缸，里面就算藏着人也迟早会被发现。青年和男童屏住声息，直到他们离开。微生默则双手抱胸倚在酒仓的唯一的窗下，一个刺客过来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被瞬间掐断了脖子鲜血四溅，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刺客转身走开。
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而自己却能碰到他们，微生默冷冷地看着手中逐渐消失的血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是谁在迷惑自己？
酒仓外突然出现了一阵火光，一缕缕轻烟飘来，隐隐有些呛人。幸好酒仓离厢房很远，附近还有一条取水的小溪，否则大火迟早也要将此地燃尽。男童裹着厚厚的衣物却还浑身发冷，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低低地说：“克明，我想喝酒。”
青年沉默片刻，将之前男童放在梁上，没有喝完的小酒盅取来递给他，男童拿起酒盅，浓烈的酒水灌入胸膛，身上是暖和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心却冷如寒冰？他黝黑的眼睛盯着门外火光，看着滔天烈焰晕染了他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微生默，你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不痛苦？为什么不绝望？一个如同带着魔力的声音在微生默耳边轻轻响起。
真是天生无情之人呐，哈哈哈......
你是谁？站在我影子里做什么，要我请你出来吗？
我？我就是你啊！
在那无声的黑暗里，缓缓地从微生默脚下的影子当中爬出来一个人，那人与微生默身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面容极其的俊美仿佛生来尊贵，他面带笑容的盯着微生默，神情温和地就像...像是在看自己。
“说出你的来意。”微生默不为所动，“来意？”那人俊美的脸上微微皱眉，露出一丝困惑，美得几乎想让人替他抚平那绝美的眉眼，消除他的疑惑，“是你呼唤吾过来的啊，你应当问问你自己才是。”
“我自己...”微生默一阵毛骨悚然，死死盯着那人的面容，那人轻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你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吾来自黄泉彼岸，前来超度无尽苦难世人，吾名沙华。”
微生默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或者说是眼前的魔，缓缓地执以同道之礼，那人也徐徐行礼，以示平等契成。
当微生默再次张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断涧，手中捧着的心魔说正满满的记载着文字，正是这本书的修炼功法，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更像一本手札，其大意与微生默所悟也差不多。
上面大致讲了一个偏好奇书异说的上古修士研究心魔的方法和过程，他讲到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心魔，有的人将之封印在眼底胸中，从不解开，有的人将它释放出来化身为魔，力量大增却失去神智。
修士渴求心魔带来的力量却忌惮它对心智的腐蚀，故一直寻找克制心魔却能利用心魔力量的方法，直到有一天他意外发现一些天外神祗甚至异魔对此类心魔无比渴望，甚至主动派分身去融合心魔。
于是修士蕴养自己的心魔并将它时常释放出来，就在他快要被心魔磨灭神智时，他遇到一个天外神祗主动与他签订了契约，一边融合了他的心魔一边作为他的分身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被融合的心魔就相当于另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自己，除了每次唤它出来需要用不同奇怪的条件交换而外，并没有什么坏处。
但因为之前修士为了蕴养心魔，手段过于残忍，且为了吸引神祗等释放心魔造成大量杀戮，几位上古大能联手将他除去，虽然那神祗很不想他死去，也尽了最大努力，但仍然未能保住他，可见心魔法虽妙却并非万能。书的后面都是一些后人修炼此法的杂记，然而这些记录都表明除了那上古修士而外，就没有人再将此法修炼成功了。
但中间有一个中古时期的天才谈到：“天地异变，我界失元，故难以再与其他神祗进行联系，若后世之人心中有大悲大恨，怨怒冲天，且恰巧能遇上一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神祗方可与之成契。”
微生默不知道神祗是何物，但想来和神魔差不多，而自己这种情况好像与那中古天才所言一致，可他也不明白一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神祗应该有多强。
只记得那神或是魔融于心魔的那一刻，心中立即浮现出一个气势滔天，身着黑红古朴华服，面容妖异俊美且从颈处有黑红奇异藤蔓蔓延至他狭长眼尾的身影。大抵是它的本尊吧，但一想到神魔的那张脸，微生默就略有不爽。
不过，自己与心魔说上所说的种种情况好像有些不同，上面只说了心魔可与神魔相融，却没有说是不是有几个心魔就可以与几个神魔相融，毕竟自己好像有不止一个心魔呢？
微生默哪里知道，一般修士一生能蕴养一个心魔都会耗尽心血且造成将无尽杀戮，若有几个心魔且不说蕴养所耗，光是对其心智的折磨也早就是宿主变作疯子了。而微生默天生有心无情，数个心魔都被封在心底，少许情绪也都是后天养成的，故可以撑得久些，却也隐隐出现失控迹象，幸好心魔说得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微生默将心魔说合好放在一旁，将九首炼丝法拿起，微微犹豫一会，他又轻轻掏出克明的傀儡，原本七品傀儡的克明让师姐改过后不仅变作五品，而且也可以像傀童一样缩小为木偶装起来了，只是真正的克明早就已经......早晚我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他沉默片刻，将师父给他练好的五品傀丝拿出来，这副乌光中泛着血芒的傀丝是由之前在沐雨城收取无朋月时，缴获的两件秘宝
噬血锥和乌瘴云练成的，噬血锥虽说是邪宝却属于秘宝大类，一般情况下也称作秘宝。
微生默将傀戒上的一副银芒丝换下，缠上新傀丝，抬手一甩，血色乌丝便随着主人的心意无声地没入地面又从另一端悄无声息地钻出来，他满意地点点头手腕一抖傀丝又缠上桌角，“嗤”坚硬无比的石质木桌竟然被腐蚀掉了一块。“......”师父发现了的话大抵是要骂人的吧？
某人默默从地上扣下一块石头，用坚硬的玉色指尖轻巧地削成桌角模样，若无其事地拼了回去，能在断涧留下的东西想来都是不凡之物，毕竟自己才进来不久，这身衣物都有些腐朽了，而木桌及桌上衣物却丝毫未变，嗯，还有这蒲团，看起来灰扑扑的不起眼实际上却有御魔清心之效，方才在幻境中就救了自己一命，当真是好东西。
微生默又捏着这傀丝瞧了瞧，指尖竟冒出了缕缕黑烟，嗯？自己这锻手练指之法来历不凡，乃是从一次疯魔之后记忆中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小成后双手化为玉色，切金断玉还不曾有过敌手。难道这傀丝如此之强？这想法刚刚出来，乌丝就像纤细的蚕丝般无声地断成两截了。
“......”微生默看了一眼毫发无损的手指，貌似高估它了，这可怎么办，回炉重炼吗？微生默心念刚动，地上两截乌丝便缓缓扭动起来竟然又接在了一起，有趣，此物还有自我修复之效。
某人顿时兴趣大涨，给它起个名字吧，这么好的东西还能自己接起来，还灰扑扑的，叫“蚯蚓”怎么样？
额，好像不大好听啊，那叫“细蚯蚓”如何？
............
血色乌丝好像听懂主人的自言自语，顿时疯狂扭动起来，微生默冷笑抬手又将其掐作六截，还自带灵智吗？真是不服管教。
就叫“零噬”吧，微生默将它收好，研究起了九首炼丝法，而日后令诸生闻风丧胆的邪器之名就如此诞生了。零噬，临时，果然是临时起意的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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