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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从此以后再无神明


  温婉离开城墙后,什么地方都没再去,直接回帝师府,补眠。

  王少聪回皇宫。

  他来,也只是奉商戬之命,来观望。

  至于为什么皇上派了凌霄来,又派他来,他不懂,也不明白。

  但他没问。

  他回去后,就向商戬覆命,“皇上,已经行刑完毕。”

  “嗯,帝师如何?”

  “很好。”

  商戬抿抿唇,没应声了。

  他挥手,让王少聪下去。

  等王少聪一走,他就没心情再批阅奏折了,起身,离开御书房。

  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寿南办妥事情,从林府回来,没有找到他人,就在御书房的门口等。

  这一等,差不多就等了一天。

  商戬哪里也没去,只是去了望斗峰。

  今天,是司烨返程的日子。

  当然,也是钱五褪掉身份,开启新一段旅程的日子。

  商戬是来送行的。

  来的时候,商戬陪司烨喝了酒,走的时候,照样喝酒。

  酒至三酣。

  从日中到日落,司烨起身,说:“我该走了。”

  商戬坐在那里,没动,只点了点头,“一路走好,把我的人,照看好。”

  司烨看一眼身边的钱五,不,现在不叫钱五了,叫司五。

  原本,司烨是给钱五改名叫司同的,但钱五不干,他说,他生是楚庄的人,死是楚庄的人,而五这个字,不是随便来的,那都是有着排位的,不能动!

  至于钱姓,楚庄的所有侍卫侍婢都姓钱,这钱姓,也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也不能动!

  这不能动,那也不能动,那他到底要不要改名?难道还要顶着钱五的名,钱五的身份,跟他进梁夏?

  不可能!

  司烨当时抱胸问他:“你不改名,不改姓,你要怎么跟我进梁夏?我是不可能带着一个西商的罪人入家门的!”

  钱五很无奈,退而求其次,留个五字,至于姓,他说随便。

  司烨却不跟他随便。

  商戬让他力保的人,他就会力保到底,而他司家的姓,在梁夏,虽不至于所向披靡,但还没有人,敢轻易挑衅。

  为了保证他的绝对安全,司烨还是给他安了司姓。

  司五。

  口头名,小五。

  商戬送他们到望斗峰下,走出死亡之谷后,他就没送了。目光看着他们远去,这一去,什么时候再见,就真的,是,未知数了。

  他抿唇,转身,重回望斗峰。

  望斗峰上,还有一个人,陈康。

  陈康见他回来,连忙拜见,“皇上。”

  “这段时间,可有进步?”

  “有!”

  “甚好。”

  商戬说,“未来,西商的军用战车,就全靠你了。即日起,你就是司造局的正史,你的责任,是确保未来,在与北烈交战时,战车的制造,修补,以及,后方供应。可有困难?”

  当然有困难。

  毕竟,双拳难抵四手,一人之力,说到底,太单薄!

  但,陈康没说困难。

  他往地上一跪:“微臣谢皇上的赏识,定不负皇上所托!”

  “不愧是帝师看上的人,有担当,有气魄,起吧!”

  “是,皇上!”

  陈康起身。

  商戬挥了一下袖子,抬步,往山下走。

  陈康跟上。

  边走,陈康说:“上次去丰埠县,微臣是跟谭铭一起去的,跟他合作了几日,觉得此人,也是个人才,皇上可把他派到微臣身边,协助微臣。”

  “嗯。”

  商戬点头。

  谭铭这个人,也是帝师看中的。

  想来,能力不差。

  虽然,听文相说,脾气很怪异,但帝师既敢用他,他这个皇帝,又有什么不敢用的。

  下山后,他就拟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封陈康的。

  一道是封谭铭的。

  寿南去宣旨。

  宣罢旨,他回来,向商戬回复昨天晚上去林府做的丰功伟绩,“主子,属下昨天晚上去林府,按照你的吩咐,给林御史送了点东西。他那书房里有一个锁屉,属下把东西放那里面了,有一张与北烈通信的信函,还有早年,我们在北烈士兵手中取得的宫府。”

  所谓宫府,是北烈士兵固有的标志。

  商戬眯眼,点头,“做的好。”

  “那主子是打算何时动手?”

  “看看吧,暂时不急,林御史这个人还有点用,但是,华丹宫里的那位……”

  说到这,商戬黑沉的眸中射出片片雪花似的冷,“你去宣文相过来!”

  “是!”

  寿南去宣文相。

  文相匆匆地赶过来,进门就一拜,“皇上。”

  “起吧。”

  “谢皇上。”

  商戬看着他,“关于钱五刺杀林美人这件事,爱卿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文相茫然,不是已经斩了钱五吗?

  这事……没完结?

  他说:“皇上,钱五刺杀林美人,已经处已死刑,这事,微臣以为,可以到此结束了。”

  “结束?”

  商戬冷哼,“朕就实话告诉你,林玉黎有罪!”

  有罪二字,被他说的极重。

  那声音,冷寒中带着地狱般的阴冷。

  文相一怔。

  他恍恍抬头,有点搞不大懂了。

  皇上既然是认定林美人有罪,为何又要斩钱五?

  难道,只是为了逼帝师退出朝堂?

  不得不说,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这心思真是转的比普通人要快几百倍。

  忽地想到,刚开始,新皇登基,这个皇帝跟帝师,就有着不和,还有暗地里的,暗斗。

  所以,皇上的真正目地,是……逼退帝师?

  文相眉头蹙了一下。

  他记得,前天,皇上在这间御书房里,写了一道罢黜帝师的圣旨,而这道圣旨,皇上给了林御史。

  林御史素来跟帝师是针锋相对的。

  他当时还想着,这圣旨,在第二天,就会被林柏刚拿出来。

  但是,他没拿。

  而皇上,似乎知道他不会拿。

  所以,林美人的这一出戏,到底是意外之中的意外,还是巧和之下的诡计?

  文相将头往下垂了垂,“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去查林美人?”

  “正是!”

  “是查她陷害帝师?”

  “不!”

  商戬道,“勾结北烈。”

  这四个字一出,文相猛地就惊住了。

  陷害帝师虽然有罪,但跟勾结北烈这样的罪名比起来,那简直是小乌中的又小乌了。

  勾结北烈……

  若是所查属实。

  那林美人,不,整个林家,都难逃噩运。

  可,皇上都发话了,他能不接旨吗?

  当然不能。

  他躬身,“微臣接旨。”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是!”

  商戬挥袖,让他下去了。

  文相退出御书房。

  出来后,他伸手,擦了擦额头。

  忽地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最近,事情有点多。

  西商,有点乱。

  而朝堂,也在动荡。

  帝师自请离开,又要去和亲北烈,而皇上,又在向大臣们开刀,这未来……

  这西商的未来……

  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哎!”

  文相又重重地叹一声。

  那一刻,他似乎又苍老了。

  他离开。

  寿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抿了一下唇。

  这个文相,也真是难为他了。

  同情心刚泛起,门内,那个帝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把凌霄叫过来!”

  “是,皇上!”

  寿南去叫凌霄。

  凌霄走进来,“主子。”

  “你协助文相,去暗查钱五刺杀林美人一事,朕要让她,这一次,死无葬身之地!”

  “是!”

  凌霄抬眉,看了他一眼,走了。

  等凌霄走之后,他又把飞影喊了出来,“北烈血统,有着很多让人不知的神奇力量,朕觉得,你还是得再去看一看,那个炎雷,是否真死了。”

  飞影挑眉,“主子是怀疑?”

  “不是怀疑,只是确保万无一失,对北烈三王,你要谨记,狡兔三窟,这样的情况出现。”

  “是!”

  飞影纵身,离开御书房,去乱葬岗。

  文相回相府。

  查钱五刺杀林美人一事。

  首先,从外面入手。

  就是,为什么钱五会去皇宫,就他的话说,他是跟踪一个北烈间谍去的华丹宫,那这个间谍就是关键。

  可惜,间谍被皇上杀了。

  这叫死无对证。

  想来,皇上是故意的。

  文相蹙眉,他伸手,唤管家,“你去九门都督府,把王大人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

  “是,老爷。”

  管家去九门都督府,请王灼。

  王灼来的很快。

  一进门就向文英抱拳,“文相。”

  “王大人,坐。”

  王灼坐过去。

  文相让管家去奉茶。奉茶的功夫,文相说:“有一事,想请王大人帮我查一查。”

  “文相但说无妨。”

  “今天,皇上让我查林美人遇刺一事,而据钱五所说,他之所以进宫,是追踪一名北烈间谍,这名北烈间谍已经被皇上斩杀,无法得其口供,但是,她既是入宫,就必然在宫外有所住处,王大人可否帮我查一查,这个间谍,在皇城中的落居之处是哪里,还有,她跟什么人接触过。”

  王灼一听,毫不迟疑地点头,“这个没问题!”

  “那就先谢过王大人了。”

  “文相不必客气。”

  说着,就起身,“既然事态紧急,下官这就去办。”

  “不急。”

  文相却突地唤住他。

  王灼一愣,又随之坐下,“文相还有事要说?”

  “嗯。”

  “何事?”

  “事关帝师。”

  “帝师?”

  王灼浓黑的眉一挑,“帝师怎么了?”

  “帝师她……要和亲北烈。”

  “什么!”

  王灼猛地惊坐而起,“这怎么可以!”

  “你先别激动。”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王灼一双老眼睁的如铜铃般大,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的无以复加了。

  他又缓缓地坐下来。

  坐下来后,他声色厉仞地强调,“文相千万不要让帝师有此想法!”

  “你以为帝师是我等能够左右的?”

  这个。

  倒是!

  王灼抿唇,脸色沉了下来,“也就是说,文相已经被帝师说服了?”

  “你先看看这个。”

  文相拿出温婉写的卷纸,递给王灼。

  王灼看他一眼,接过。

  接过后,也当下展开,一字一字地看。

  看罢,他也沉吟了。

  沉吟着,眉头紧紧地揪起。

  他抬头,“帝师是不是因为钱五一事,对皇上有怨言,才会做下这般惊人的决定?”

  “不知道。”

  王灼忽的一下站起来,“下官现在就去查那个间谍,争取还钱五一个公道!”

  “没用了。”

  文相淡淡说,“你难道没看出来,钱五不管有罪没罪,他都必死无疑吗?皇上要的,只是这么一个结果。而且,钱五已经死了。”

  这是既定的事实。

  没法改变。

  而人死,不能复生。

  帝师寒了的心,也大概,不会再暖了。

  那一刻,两个大臣都没再说话。

  王灼站在位置上,站了很久,他才僵硬地伸手,扶住椅把,坐下去。

  坐下去之后,人就静止不动了。

  大概,他也知道,他的反对,无用。

  而帝师,既做了这等决定,必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向来,比他们这些大臣,想的深远!

  王灼静静地坐着,那一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么样的。只脑袋里回响着一句话——帝师要和亲北烈,和亲北烈……

  那西商,岂不再也没有神明了?

  他眼眶一红,“文相。”

  “帝师给百官都写了和亲之请,这一部分是我筛选出来,跟你关系比较近的官员,你拿去,一一给他们看。”

  文相拿出一沓卷纸,递给他。

  王灼颤着手接过。

  他知道,他一旦接了,就等于默认了帝师的请求。

  可是,他能不接吗?

  不能。

  也不敢。

  大抵,只要是帝师的吩咐,只要是帝师的命令,他们这些官员,都不会……违背。

  他颤抖着将那些卷纸接过来。

  接过来后,文相就挥手,“王大人回吧,回去,好好查一查那个间谍,也记得,帝师的嘱托。”

  “嗯。”

  王灼起身,离开。

  他回九门提督府。

  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不吃,不喝。

  到了晚上,也不出来。

  管家慌了,他找到王少聪,急急道:“少爷,不好了啊!老爷今天一整天都没出过书房,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老爷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他真是担心。

  这么反常的老爷,他是第一次见呢!

  王少聪吊儿郎当地斜他一眼,“一整天没出书房?”

  管家点头,用力地点头。

  王少聪蹙眉,“我爹早上是不是出去了一趟?”

  “嗯,去了一趟相府。”

  “哦。”

  王少聪眸中的精光一闪,他抖抖衣服,“我去看看。”

  管家要跟上,他不让跟,打发他去准备吃的,说他爹等会肯定要吃饭,管家半信半疑,但还是依言,去了厨房。

  王少聪去书房,敲门,“爹!”

  “进来。”

  “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做什么?管家说你不吃不喝,你是想修仙啊?”

  “你才要修仙!”

  王灼瞪他一眼,情绪很不好。

  王少聪撇撇嘴,大剌剌地往椅子里一坐,“那个老相爷跟你说了什么事,让你这般郁结?”

  王灼闭嘴不言。

  王少聪又挑眉,“很难解决的事?”

  王灼还是不言。

  王少聪在椅子里不规矩地变着姿势,“爹,你这什么都不说,儿子很难给你支招啊。”

  王灼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终于开口了,“没你的事。”

  “那你先把饭吃了,不然,管家等会儿还得来找我,我可不想再跑你书房。”

  王灼气呼呼地瞪他。

  王少聪起身,招呼下人,去叫管家上饭。

  管家高兴地让人把饭菜端过来。

  没端进书房。

  在书房门口,被王少聪截下了。

  他把饭菜接过来,对下人挥手,“你们都走了,没你们的事了。”

  下人们应声,离开。

  王少聪进门,关门。

  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喊他爹,“你来吃饭。”

  王灼也有点饿了,纠结了一天,也差不多纠结完了,他起身,过来吃饭。

  吃罢饭,王少聪挑了挑眉,“其实爹不说,儿子也知道你在郁闷什么。最近,能让文相头疼,还有爹纠结的事,不是皇上,就是帝师。而皇上,他大概不会让爹这般头疼,因为皇上针对的人,并不是爹。既不是皇上,那就是帝师了。今天去相府,文相跟你说了帝师?说婉婉什么了?你把自己关一天,是在想事情吧?想通了没有?”

  不得不说,儿子分析的很透彻。

  也猜的很对。

  他确实是在纠结帝师的事。

  王灼拿锦丝擦擦嘴,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看向自己时而纨绔,时而精明的儿子,“今天文相跟我说,帝师,要和亲北烈。”

  “这个。”

  王少聪撇嘴,“我早就知道了啊。”

  “你知?”

  “知。”

  “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不跟爹通声气!”

  跟你通气有屁用。

  王少聪翻白眼,婉婉是谁?她下了决定,怕是楚老将,也阻止不了她,何况他们这些人?

  王少聪说:“爹就是为这件事纠结了一天,还让自己饿着,不吃不喝?”

  王灼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爹就是想不通。”

  “现在还没想通?”

  王灼起身,脸色有些凝重。

  王少聪说:“这事,爹其实不用纠结。我觉得婉婉的想法极好,北烈太过于强悍,精兵良将甚多,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对北烈,很陌生。即便开战,即便有当今皇上的不世之治,也很难对抗那般强大的国家,而婉婉,聪慧多才,她若和亲到了北烈,定会为西商,开出一条捷径。我相信她。”

  他说,我相信她。

  那般肯定。

  压根,没有过担心。

  不是不为她担心,而是他知道,楚温婉,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会让自己吃亏啊!

  怕是去了北烈,吃亏的,是北烈人。

  他其实,是为北烈人担心。

  还有,北烈的那个老皇帝,他若是以为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王少聪起身,“爹既吃罢饭了,儿子也回了。”

  王灼喊住他,“你以为,帝师和亲北烈,是好事?”

  “至少,不是坏事。”

  王灼皱皱眉,挥手,让他走了。

  王少聪一走,王灼就一个人,负手,在书房里走了几圈,走罢,他喊管家,让管家把某某某某官员请过来。

  管家去请。

  请了十几个官员。

  官员们来之后,王灼就人手一份,把温婉写的和亲书递给他们,让他们看。

  看罢,那些官员们的第一反应跟王灼是一样的。

  惊诧莫名!

  “大人,这……”

  “我知道你们很惊讶,也很震惊,我一刚开始看到这和亲之请后,也很震惊,但震惊过后,又觉得,帝师深谋远见,是我等万万赶不上的。这和亲之请,文相已经同意了,我也同意,你们……”

  “既然文相和大人都同意了,我们当然也不会反驳。”

  “那就好。”

  王灼说,“等文相通知吧,到时候,联名上书。”

  “是!”

  官员们又走了。

  走后,王灼就开始着手去查北烈间谍在西商皇城的住所,这一查,就查到了陶瓷铺。

  可惜,陶瓷铺如今是,人去楼空了。

  星语被商戬斩杀。

  铁十九如今在楚庄。

  王灼想了想,还是去告知文相这一结果。

  文相听罢,捋着花白的胡子,“如此说来,这个间谍,原本是经营一间陶瓷铺,可好好的,她为什么突然要进宫呢?”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但是,那个陶瓷铺的经营者有两名,还有一名,如今,在楚庄。”

  “楚庄?”

  “嗯!”

  文相起身,看一眼王灼,“好久都没去拜访楚老将军了,你就与本相走一趟吧。”

  “是!”

  文相带着王灼,去楚庄。

  而飞影此刻,也在往楚庄赶,因为,他去乱葬岗,确认炎雷的尸体,却是发现,尸体不见了。

  他陡地惊寒!

  这炎雷,莫名,真有什么神奇之力?可以,死而复生?

  飞影是知道北烈三王有着王室血脉的传承,但他不知道,这传承,竟会这般……逆天?

  他想到商戬说的,狡兔三窟,脸色一冷。

  乱葬岗在郊外。

  离楚庄不远。

  而炎雷即便不死,也伤势严重,必然要找人来治。

  找谁来治呢?

  飞影的目光在这片郊处逡巡了很久,也暗查了一些药铺,并没有发现炎雷进城,是以,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楚庄了。

  而楚老将军,实力让人看不透,医治炎雷,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他眼珠转了转,直奔楚庄。

  另一边。

  温婉也动身,回楚庄。

  她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和亲北烈,自然要先征得她父亲的同意,上一次提了一下,他父亲没同意,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得让他点头。

  还有,向他汇报钱五的事。

  温婉跟春桃坐马车,春梨赶车。

  马车一路往郊外,楚庄而去。

  三路人往楚庄汇聚。

  而此刻。

  楚庄。

  风平宁静,雅志的院落,栖息着早升的晨露。

  楚夫人在给楚淮备茶。

  楚淮坐在铺着暖榻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夫人,“这两天,你去准备点银票。”

  “银票?”

  楚夫人一愣,“准备银票做什么?老爷要用?”

  “不是我要用,是婉儿。”

  “婉儿?”

  这下子,楚夫人更加惊诧疑惑了,“婉儿那里的银票应该是够用的。”

  “这次,是我们备给她的。”

  “嗯?”

  楚夫人将茶壶一放,她看着自己的相公,“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淮看着她,“我说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楚夫人眯眼,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老爷说吧。”

  “婉儿她,要和亲北烈。”

  “什么!”

  楚夫人蹭地一下子站起来。

  楚淮连忙把她拉住,“你别激动,你若激动,我还怎么跟你说。”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楚夫人说,“婉儿有和亲的想法,就够让人惊心的了,还和亲北烈!北烈是什么地方?老爷你忘了,那是你……”

  忽地,她嗓音一顿。

  转而说,“老爷,我跟你就这一个女儿,她当帝师,我是无奈,那是无祖皇的亲封诰命,抗旨不得,虽然她不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但至少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我多少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安不安全,这如果是去了北烈……”

  楚夫人眼一红,“她若是出了个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

  楚淮说,“我也不舍,但婉儿的性格,你跟我都清楚。春草回来,把自己闭关在小院里,除了吃饭,她几乎不出院子,她这般苦练剑法,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还有炎雷,他说,皇上要杀他,但婉儿,却要保他,你该明白,婉儿做事,从来是目地性极强的。炎雷是北烈三王之一,婉儿要保他,必是跟和亲有关,而这北烈之行上,婉儿要的,应该就是炎雷的庇护。”

  “所以,你把炎雷救了?”

  “嗯。”

  楚夫人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眼眶依旧是红红的,“这事,她怎么事先没跟我说说呢?”

  “跟你说了,你岂不是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这倒是。

  楚夫人撇撇嘴,“那你是打算支持她了?”

  “你能劝止她吗?”

  不能。

  楚夫人脸色一暗,“这就这一个女儿……”

  “我也这一个女儿。”

  两老对看一眼,眼中都有着无奈。

  最后,楚淮说,“你去备银票吧,不知道婉儿什么时候动身,北烈与西商不同,她又是顶着和亲的身份去的,到时候,怕是会有很多障碍,也会有很多危险,给她身上多备点钱,多少也能起点作用。”

  “嗯,我这就去准备。”

  “去吧。”

  楚夫人离开后,楚淮依旧坐着。

  没有多大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钱一开门。

  飞影一身冷漠地立在门口。

  钱一笑,“壮士,多日不见了啊。”

  飞影说:“我找你们老爷。”

  “哦,老爷正好在。”

  钱一让开身子。

  飞影毫不客气地走进来。

  进来后,钱五就领他去后厅。

  楚淮坐在后厅的茶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钱一隔着门禀,“老爷,上次的那位壮士来了。”

  楚淮握书的手一顿,他扭转过头,看向门口,看到飞影,他眸光眯了眯,“进来吧。”

  飞影走进来。

  楚淮说:“坐。”

  飞影没坐,只问一句:“老将军是不是在郊外救过一个人?”

  “是有一人。”

  “此人现在何处?”

  “在偏廊的客房。”

  飞影说:“这人,将军不能收,也不能留。”

  楚淮抬眉,轻轻看他一眼,“告诉你们主子,这个人,我保下了。”

  飞影眼一寒。

  楚淮将书往桌上一放,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门口。

  钱一的声音,嘹亮地传来,“老爷,文相来了!”

  文相?

  文英?

  楚淮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笑,竟是亲自去门口,迎接文英,“哎呀,我这是看到了谁!”

  楚淮高兴地伸手,几乎要拥抱文相了。

  文相也伸手,脸上也挂着老朋友久违未见喜相逢的笑意,“你这小院,还真是清静,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你若喜欢,等你告老返乡了,我给你辟一个院子。”

  “甚好!”

  “哈哈!”

  楚淮大笑,将文相请进来。

  文相在踏过门槛的时候,向他介绍,“这位是王大人,王灼,如今身担九门提督的要职。”

  “幸会。”

  楚淮向王灼微点了一下头。

  王灼立马惶恐道:“楚老将军的威名,在我们这些官员中,可是经久不衰,下官很早就想来拜访拜访了,奈何不知门路,终是想见不能见,如今,得幸有见,才是下官的荣幸。”

  楚淮笑,他说:“进来吧。”

  两人跟着进来。

  进来后,发现飞影不见了,楚淮眉头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唤,“钱三。”

  “老爷。”

  钱三走过来。

  “去偏廊院看看,顺便让夫人备点茶水过来,就说老朋友来了,让她尽早准备饭,我要款待上客。”

  “是!”

  钱三领命离开。

  当然,他知道,他家老爷吩咐的这句话,是话中有话。

  借备饭的名头,让他去偏廊院。

  偏廊院……

  钱三眼眯了眯。

  偏廊院如今住的,是那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炎雷。

  一个是铁十九。

  而这两人,都来自于北烈。

  老爷为何要将这两人安排在一起呢?不怕他们暗地里勾结,反噬老爷?

  当然,钱三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即使给炎雷跟铁十九那机会,他们也没那能耐,反噬楚淮。

  钱三到达偏廊。

  忽听,剑声起。

  他一惊,飞速地踩着木桩子,跃过房舍的屋顶,落在后面的竹林里。

  竹林里。

  三个人正在交战。

  飞影一人,独挑二人。

  炎雷受伤,伤还没好,他现在,也没那精气神,运用黑暗虚空。

  而不用黑暗虚空,他们两人,是打不过的。

  眼见炎雷跟铁十九的劣势越来越明显,钱三身形一动,强势加入战局,顿时,劣势变优势。

  飞影应付的有点吃力了。

  他冷瞪着这个程咬金,“你让开!”

  “我家老爷要保的人,谁都动不得!”

  “是么?”

  飞影冷哼,“我家主子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

  两个人,互不相让。

  彼此气息对峙间,无端的寒气,自周遭,漫延开来,几乎要形成一个冷冻圈了。

  却忽闻——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封闭的小院里,一道剑气,飒然而至。

  人未见,剑气已寒冷逼人。

  飞影一惊,慌忙往后一闪,避开。

  钱三也避让。

  剑气擦着气流,横扫一片竹子。

  咔嚓咔嚓——

  竹林碎倒一片。

  飞影惊。

  回头间,看见一个女人立于小院的墙头之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闭关苦练剑法的春草。

  她练剑的时候,不喜人打扰。

  这几个人,明显是打扰到她了,她眉目清冷,眼中碎冰,冷冷地盯着下面的人,“不想死,就滚!”

  那语气,很恶劣。

  那态度,很嚣张。

  钱三抿了一下唇,将剑一收,转身离开。

  炎雷跟铁十九自然也立马跟着离开,他们才不敢留下来呢,因为,还不想死!不管是飞影还是这个春草,都是想杀他们的。

  此时,就只剩下了飞影和春草。

  春草是没那心情搭理飞影的,她又纵身,回到小院,练自己的剑了。

  而飞影,眼眸紧紧地眯起。

  这个春草姑娘,为什么没有呆在帝师身边,而是回了楚庄?观她周身的气息,明显的是功力又上升了很多,她在闭关?为何突然之间就闭关?

  飞影带着一系列的疑问,回皇宫。

  他将炎雷的事,还有春草的事,告诉了商戬。

  商戬听罢,眉头一挑,“炎雷果然没死?”

  “没死。”

  “看来,北烈三王,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血脉传承。往后要对付他们,切要格外小心。”

  “是!”

  “楚老将军说,他要保下炎雷?”

  “嗯!”

  “这倒是……令人费解了。”

  商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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