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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饮鸩


  与先前看的大多数本子不一样,这本关于“实验室安全培训”的记录不仅内容很少,而且写得也稀稀拉拉,空行空页随处可见。大概从有记录制度开始这本本子真的从来没换过,前几页都是很多年前的记录,并且页脚都皱着,有的页上甚至还有被试剂滴到腐蚀的痕迹。

  我费力地认着泛黄的页面上有些模糊的字迹,终于又是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一个曾经无比熟悉、如今见到却恍如隔世的字迹做的记录:

  20**/10/21

  登记人:华思远

  实验内容:乙醇脱水制备乙烯

  实验时间:20**/10/21

  培训教师:袁小莉

  这行字清秀中不失英朗,连笔恰到好处而不会让整体显得很乱,说字如其人确实不为过。我感到心脏先是停滞了两秒,随后又剧烈地跳了起来,使我的上半身有如被火烤一样烧着。最后几页应该是今年新写上去的,因此页面比较完整干净,字迹也还很清楚。

  我狠吸了几口气,睁眼再看一遍,没错,还是那几个字。我的胸口猛地凉了下来。

  这确实是华思远的“真迹”,因为代替他做记录的大概只有可能是方中宇,而方中宇是绝不可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被语文老师罚每天额外抄书练字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试图从华思远记录错,或者他当天还做了其他实验解释,但这两种都说不通。即使华思远的化学再差,我也不会怀疑他会把“甲酸”和“乙醇”弄混,更不会怀疑他分不清“一氧化碳”和“乙烯”。这一行里的实验时间和之前两个记录本里一模一样,因为如果要趁午休的时间做实验,那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吃完饭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间。在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要称量药品、搭装置、检查装置气密性,有时还可能前十几分钟反应不成功,这样算一算一个小时已经是比较紧张了,基本没可能做两个这样繁琐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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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南道尔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我想尽了一切理由,但所有的解释都说不通,除了方中宇是真的在10月21号告诉华思远要做乙醇脱水制备乙烯,并且华思远就是在他做那个实验的时候出的事。

  既然华思远亲自在实验前写下了自己要做制备乙烯的实验,那么他应该确实认为他自己在出事时候做的是乙烯而不是一氧化碳的制取。甲酸和乙醇的脱水都需要稍稍加热,两种气体产物密度很接近,都需要用到排水集气法,因此所选用的仪器、所搭的装置都可以是完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产生的是不大量吸入就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而另一个,却是致命的毒物。所以华思远才会仅仅因为天冷而选择在准备室实验,并且将门窗紧闭,甚至因为觉得无所谓或者粗心大意而没有进行尾气处理,最终导致了他自己的死亡。

  如果我想的没错,方中宇告诉了华思远当天要做制备乙烯的实验,并且为他准备好了实验仪器以及,另一个隐藏致命危险的实验的药品。但华思远就真的在实验前毫无察觉吗?就算实验药品和仪器都是方中宇准备好送到他面前,也总会有其他地方不对劲吧?甲酸和乙醇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一氧化碳和乙烯本身也都没有任何颜色,单从视觉上看的确很难区分出相同的装置内到底装的是哪些化学品。可是甲酸和醋的味道很接近,乙醇是酒的味道,这两种东西在装药品的时候一定不会弄混,如果华思远的鼻子还……

  不,不对!

  我身体猛地一震:华思远是重鼻炎,当年拒绝我的礼物是说过的,我怎么给忘了呢!既然香臭不分,如果方中宇是给他搭好仪器装好药品的,光凭仪器接口的那一点泄露,华思远根本不可能闻得出来药品其实已经被掉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准备是没有空调,我觉得非常冷,以至于有些发抖。可手里捧着的本子却很烫,烫到我已经开始拿不稳了。

  杀意。

  方中宇应该是有的吧,对于华思远。就在我以为他对于比赛成果被偷完全放弃抗争的时候,他做了件我在心里发泄都不敢做的事,那就是以牙还牙——让华思远因为化学而受到惩罚。只是这惩罚来的太令人畏惧,以至于我还是不愿,或是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相。

  啊,等等……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太早,我似乎还忘了记录上的那些多余的药品。既然甲酸和硫酸成比例地都拿过量了,说明方中宇一开始一定是打算制取一氧化碳的。可是他登记的集气瓶只有一个,如果是计划分好多次制备,至少也要多登记几个集气瓶才对。况且华思远午休中出事的时间不算晚,那些剩下的药品应该还没来得及用到下一波的实验中去。那么,那些剩下的药品到底去哪儿了?

  “老师,这边有一本好像不是这个准备室的,我想是不是别的准备室放错了的?我能去三楼的准备室看一下记录本吗?”

  “噢,你去吧,开门之后不要关门了,反正之后我们也要上去整理的。哎呀,还有一个实验室啊,事情真是多啊……”

  矮胖地中海老师对我随口扯出的谎并没有怀疑,而是直接在实验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钥匙,眯着眼找了好久,拆下一把钥匙递给我。

  我几乎是从他手里夺过的钥匙,转身飞奔向三楼。我相信自己的计算,光靠一次实验泄露的那点一氧化碳,想要让一个人在抢救及时的情况下死亡是很困难的。如果那些药品确实是用于实验制备了一氧化碳而非被直接倒掉的话,实验真正进行的场所可能并不是这个实验室。而如果毒气用于的对象确实是华思远,那么实施者应选在东小楼其他地方进行剩下的气体制取。东小楼二楼和三楼各有一个实验室,所以去找三楼的记录一定可以查到。

  三楼没有准备室,化学实验室和二楼一样是独一间。虽然基本的仪器可以在实验室里找到并登记,但药品一般都只能在二楼借用和登记。这对于要自己长期进行实验的同学来说有些不方便,所以以前我和方中宇在二楼的实验室的时候更多。小心翼翼地打开档案柜,并站得离柜门稍远了些,我这次成功地避开了扑面而来的大摞记录本形成的“雪崩”。

  再次从地上散落的本子中找到了高二学年的那一本仪器记录,同样在最后一页找到了那天的记录:

  10/20

  实验者:方中宇

  仪器:圆底烧瓶(带支口)100mL*1,分液漏斗*1,铁架台*1,石棉网*1,酒精灯*1,导管*1,橡皮套*1

  实验时间:10/21

  登记人:方中宇

  一模一样的仪器,一模一样的数量,甚至连书写顺序都没有变。除了少了集气需要的三样配套装置,我几乎要以为这是楼下那一本的复制粘贴。仪器的记录本并没有专门记录实验具体内容的一栏,但我已经不需要知道那天方中宇做的是什么实验了。他之所以没有借用集气装置,是因为他根本用不到——他所制取的一氧化碳不需要收集,而是直接通到楼下华思远所在的房间了。

  但既然引起中毒的一氧化碳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这个实验室制备的,那又是怎么被转移到门窗紧闭的二楼准备室的呢?这间实验室是在楼梯的位置,二层的准备也是,那么三楼实验室和二楼准备室应该空间上是垂直的。我趴在地上,开始在整个房间地面内搜寻有可能联通二楼准备室的孔洞或者缝隙,可直到我累得直不起腰来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我有些力竭,仰起头按摩脖子的时候,在视线中瞥到了一个亮点。那是在墙角高处的一个圆孔,装修时候打来用作空调出风孔的,但由于东小楼配置空调只给办公室和个别大教室,所以很多教室和实验室的出风孔都是那么空摆着的。

  我踉跄着跑下二楼,在准备室和三楼实验室同样的位置,有一块已经干了的、圆形的修补的印迹。那是准备室在整修期间被堵上的,表面薄薄的一层白色粉刷掩盖不住的是底下深灰色的水泥。

  之前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一切疑惑,现在全部都有了答案。

  我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而这次似乎很严重,因为我的背后开始有湿湿的感觉。明明待在室内,我却觉得像陷入冰天雪地,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僵住无法动弹。

  方中宇那时是在三楼实验,如果用一根管子连接装置的排气口和二楼的空调排气口,三楼制得的气体就可以不引人注意地被释放入而二楼准备室。250mL的甲酸如果全部反应并且全部排放至准备室内,我毫不怀疑其产生的一氧化碳量不能将华思远当场毒死。

  我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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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家,只觉得头昏脑涨,全身乏力,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我原本几乎百分之百肯定这两件事一定是有联系的,而且都与方中宇有关。这肯定来的无凭无据,只源自于我的直觉。但我虽怀疑华思远的死是方中宇故意而为,却对于山顶洞人的死亡心存侥幸,希望这其实不是我的好友所为。

  如果说方中宇有对华思远的杀人动机是因为华思远雀占鸠巢抢了他的项目,那么他杀山顶洞人的理由是什么呢?山顶洞人是我见过的数一数二低调的老师,以我对方中宇的了解看,他不但和山顶洞人没有任何过节,而且还有些欣赏这个和自己一样可以为了研究为了实验衣冠不整废寝忘食的人。山顶洞人是那种在楼道撞到乱跑的学生都会道歉、不敢和学校高层顶撞因而几十年拿着全校最低薪水的人,要说他能做到让方中宇杀了他的地步,打死我也不信。

  我之前一直笃信两起事件有联系,但目前看来并不能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两起事件除了都被我怀疑需要较高的化学实验素养才可以完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认定为必然联系的方面。甚至连对于设计谋杀的人的化学素质,我也只是基于自己的推断认定的,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杀人者到底是独狼还是团伙。

  对于一年前的事件,最了解真相的人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就是我不敢当面对峙的方中宇,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时间过去了太久,一切确切的证据都一定已经不复存在。这种基于猜测的臆想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向第二个人说出口,更何况是被我怀疑的对象。

  难道我真的猜错了?或许这两件事都与方中宇无关呢?

  放假的第二天,我打电话约了方中宇去公共图书馆自习。

  能够答应在放假第二天就去图书馆写作业自习的人,我只见过方中宇一个。我们俩都是偏安静的人,尤其是方中宇,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在校图书馆一呆就是一下午,因此在班里比较孤立,几乎没有任何玩伴。我选择图书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在一个看似平和正常的环境下,套出他的话可以更容易些。

  方中宇给大多数人的印象是木讷的,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其实并不傻。除了能快速分辨我是否骗了他洗过三遍试管之外,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的用心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并用无伤大雅却决绝的方式回避。总体而言,他不好骗,当然,项目被替换的那件事除外。

  在图书馆的一个上午,我没能找到机会开口。快到中午的时候,本来按照我们的习惯是各回各家吃饭然后下午再出来,因为两个人零花钱都不算多。但今天我借口既然附近有便宜又好吃的小馆子,不如就在外面吃,反正出来一趟再回去也很麻烦。于是我们进了图书馆附近一个僻静的驴肉火烧铺坐下,在等菜的当口,我开始了我的诱导。

  “你是要回原籍江苏参加高考吧?什么时候走啊?”

  “早呢。等二模之后吧。”

  “那也挺快的了。不过早点儿回去也好,现在学校里大家心思不定,什么诅咒的流言传得比排名还狠……”

  “别理他们,好好学习就行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我忽然有些惭愧。方中宇在高二之后成绩全面提升,月考的综合排名有时甚至能在年级前列。而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分心,除了化学以外其他科目长期处于提高无能的状态。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我不能动摇,该套出的话一定要套出来。既然之前的经验是对于华思远的问题无法触碰,那就先从山顶洞人的事件开始下手吧。

  “但山顶洞人那件事,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警方调查的结果说是水管在开水龙头的时候被冲断,可是断的地方是直水管,根据伯努利原理,水流速突然增大对水管……”

  “你怀疑我?”

  没有问我怎么做的调查,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怀疑,直接一针见血地这么问,这很有方中宇的风格。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能够用些小把戏逃过他的观察,却早已被他看穿。

  “不仅是劳技老师,华思远那件事,你也怀疑我是吧?”

  老板娘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卤煮端上桌,浓厚的白雾充当了完美的庇护伞,不仅遮住了我的表情,也遮住了锋利到让我心慌的方中宇的眼神。紧接着他的爆肚和火烧也上了,刚出锅的肚带着更重的白气被放到他面前,他的眼镜也跟着被白雾罩住了。

  视线被挡住,他索性将眼镜取了下来,水汽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这个人的样貌似乎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

  浓雾一点点淡下去,我知道这样的躲避撑不了多久了,也干脆向他坦白了两件事中我发现的疑点以及对他的怀疑,小心谨慎地选用措辞,生怕再激怒他。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时候坦白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他太精了,我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当然,出于保护佩佩的目的,我省略了山顶洞人事件最开始引起我怀疑的佩佩的话,而直接从物理课的发现开始说起。

  摘掉眼镜的方中宇因为看不清而将本来已经很狭长的眼睛迷得更窄,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我忽然有些后悔耍了小心机。他静静地听完我说的所有推理以及找到的线索,时不时低头吃上两口肚,全程没有再看我。就在我感觉越来越心虚的时候,他开口: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别想那么多。你这些看似很合理的推断都是基于一些没有实证的假设。你现在肯定还不信我,没事,我慢慢给你掰扯。

  “首先说说你纠结了很久的华思远的事情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没错,我那天确实是在楼上制备一氧化碳,但是如果照你假设的我把制得的气体都通向二楼了,那我后面实验需要用到的气体就没有了,因为后来那段时间整个东小楼的实验室都被封了。事实上我在下楼去找华思远的时候已经制备了一些一氧化碳,项目后续部分也是因为有了那时候制得的一氧化碳才被完善。如果不是我最后还在完善结果,半路被华思远抢了的项目根本不可能得奖。

  “我之所以在实验当天才告诉他要做什么实验,是因为我前一天才把上一步的结果分析好,在那之前我也不确定下一步是需要乙烯还是一氧化碳。我是本着对项目本身善始善终的原则一直在做实验,如果你要说我后来一直帮华思远做实验是别有居心,我只能说:同学这么多年,我对你很失望。

  “你的逻辑里面漏洞这么多,亏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华思远的化学就是很烂,平时考试还能靠死记硬背混混,真到上手做实验做错什么不是很正常么。何况用排水集气法的时候,除了抽风,还有什么尾气处理的方法吗?导管和集气瓶都在水下,就算有泄漏要怎么处理?点燃尾气?过吸收装置?还是另拿容器收集起来?练习册上用来出题的那些方法都不可能。在有通风厨或者抽风口的实验室就没问题,但华思远因为怕冷自己决定在设备都不全的准备室做实验,怪我吗?

  “泄漏的气体在靠近仪器的部分肯定含量更高,因为当时门窗紧闭,室内空气不流通,一氧化碳的密度又和空气差的不多,泄露的气体时很可能在某一处聚集的。如果华思远做实验的时候脸凑得离仪器接口的地方比较近,当然有可能在气体浓度相对高的地方中毒。这和室内平均一氧化碳浓度无关。当时在现场的那些个大嘴巴说的什么‘进去就头晕’哪能当真?!八成都是夸大了的。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说什么信什么的人,流言才越传越厉害。

  “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从三楼实验室通管子到二楼,那根本就不可能的。你跟苏佩不是很好么,你去问她。她那天中午应该是一直在东小楼的顶楼,摘之前学校挂在东小楼墙上的巨幅高考喜报,那喜报就挂在实验室窗户那侧。如果我那时候在那面墙的外面通个管子到三楼她一定能看见,你不信我就去问她好了。

  “再说说山顶洞人的事吧。你那个‘水管旁边放炸药’的假说根本就不成立。且不说要怎么精准地将你说的‘炸药’放到那么狭小的水管喷水柱的下面,光是爬到天花板上就不可能吧?我身高有,洗手池上面的天花板差不多三米,我伸手跳着也够不到,要上去怎么也得用个椅子垫着吧?好,现在来假设一下:洗手间里也没椅子,我得先去教室或者哪里偷个椅子,还不能被人发现;然后我还要估算好劳技老师上厕所的时间,在他上厕所之前、其他人上厕所之后,躲过所有人的注意迅速搬好椅子、在黑咕隆咚的天花板上面准确放好‘炸药’、再悄悄搬走椅子。你觉得可能吗?当时虽然比较晚,但楼里除了我、苏佩和山顶洞人应该还是有其他人的吧?这其中每一环都可能出岔子,你倒是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啊?

  “再来说一下你自认为很有道理的那个水管压力的问题。确实,水流变快对直管壁的压力更小了,但是突然的流速变化对拐弯处的冲击肯定更大了吧?洗手池那边外露的水管以前经常抖,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打开水龙头对弯折处瞬间产生的冲击力扩散到整个管身,原本破损的直管部分因为本来就有破损,再加上突然剧烈晃动,最后在缺陷处断裂,这样才更合理吧?你找到的支持你观点的证据好像只有个破损的水管吧?你说那上面有‘炸药’产生的强碱所以很烧手,但我觉得可能只是水碱有些磨手而已。

  ”一开始那个施工的大叔骗你说烧手是想让你赶紧离开别干扰他干活,后来你的心理作用让你觉得那就是‘烧手’的强碱。你做过测定吗?你有查过我那之前有去过实验室拿药品吗?你什么实证都没有。光靠想象力编了这么久,你干脆转文科写小说得了。”

  他终于说完了,拿起手边已经不冒烟的火烧叫老板娘再去热一热。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酝酿好了,他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我没能插上任何话。

  我想这是一个足够能说服我的答案。方中宇这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我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所说的有些地方是我本来就心虚的,但还有很多点是我根本没想到或者疏漏的。山顶洞人的事,我在怀疑的时候刚想通了几点就自顾自得意洋洋,连拿水管去验证一下上面白色物质的成分都忘了。华思远的事情也是,人证物证皆无,假设本身也很勉强。而方中宇却有缺失的人证。

  那天下午我们没有再回去图书馆。大概看我装得太为难,方中宇便给了我一个台阶下说回家有事,我也没有任何异议地赶紧道别滚回了家。一回到家我就打电话给了佩佩询问华思远死的那天她是否在东小楼摘喜报,不出所料,佩佩说那天什么特别的都没看见,摘完喜报没过多久就开始听说出了事,直接给了我自鸣得意的推理一耳光。

  用了一学期构建的推理在短短半天内瓦解,我再次陷入无感无知的黑洞中。走进小区挂满红灯笼的街道,周围不时有认识的大爷大妈祝我过年好,但都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上了或奇怪或不悦的表情。直到差点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小轿车撞上,我这才回过神:谜团依然存在,但也有好的方面不是么?

  虽然仍然心存疑惑,但幸好,至少我的好朋友的嫌疑被洗清了。这样想着,我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朝着我家挂上了“囍”字的单元门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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