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梦叶澜一声“妹妹”让顾沅芷恍惚许久，等回过神来，只留清风一阵，哪里还看得到女子身影？
恰逢此时柳溯之与宗字辈两名高僧携手登山，顾沅芷走上前去，想要对方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柳溯之似是早已预料到她会有此问，说了好些话，让她安下心先去苗疆，自己不会害她云云，慧法和宗悲宗尘也出言相劝，顾沅芷纵使在有诸多好奇，也抵不住四人的轮番轰炸，何况看他们面向并不是奸邪之人，那慧法也算是一手撮合成了自己和子苏的姻缘。
虽是无奈，但顾沅芷也只得静下心来在寺中闲住，每日或读些佛经、或随沈子苏于山中观景，倒也平静喜乐。
季清浅、黎若夭二人在柳溯之上山之后也随之赶到，黎若夭嗜好美酒，也是留了下来，几日相处之下，四名女子倒是相处颇佳，至于梦叶澜，平日里鲜少言语，见顾沅芷的身影便躲开，实在是想好好相处都难。
只是未曾想到几人在这山中，一待就是十余日。
“好无聊。”花蔓文坐在厢房台阶上，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顺”来的转经筒，百无聊赖的甩动着。
也无怪她如此，姬君山景色虽好，但看多了也是会厌，何况身处寺庙之中，僧人要遵循“十善五戒”，平日大都是一个和善的表情，实在是少了许多乐趣。
莫呆尘大约是喜好高出，每日清起便纵身跳上房顶，也不知他有何动作，又极少说话，有时候众人都会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但想要找到他也很简单，找花蔓文便是了，花蔓文在哪儿，莫呆尘就会在哪儿，几日下来，众人已经心照不宣的把他们两个视作一对，尽管花郡主似乎不太情愿，但莫呆尘却是乐在其中。
此时见花蔓文大呼无聊，莫呆尘很自觉的从房顶跳下来，牵过少女的右手就朝后山方向走去，这一下惊得花蔓文几乎要尖声呼救，好在此时莫呆尘及时解释道：“我在后山找到一处有趣的地方，带你去看看。”
花蔓文心中暗道：这莫呆子平日里倒也安分，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喊沅芷姐姐来救我，应该能赶得到……
小姑娘胡乱想着，结果思绪跑偏了。
后山有一溪流，若是沈子苏在那里洗浴，再然后“一不小心”被自己看见……嘿嘿嘿。
莫呆尘看着脸色微红的少女，皱眉问道：“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原先无精打采的小姑娘瞬间高兴了，反客为主拉着莫呆尘就跑。
一旁抱着酒坛的黎若夭打个了酒嗝，疑惑道：“这一对偷偷摸摸的去后山要干嘛……”
季清浅没好气的赏了她一巴掌，教训道：“人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还有啊，你喝这么多酒干嘛！”
“寺庙里本来就不应该有酒嘛，我这是帮他们解决烦恼，回归本质，寻回佛家清净。”黎若夭满脸委屈道。
季清浅一时间没绕过来这个弯，喃喃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黎若夭得意一笑，抱着酒坛就跑，边跑边喊道：“我去找柳老头儿喝酒去啦，浅浅你慢慢玩哦。”
季清浅哼了一声，却也没有阻拦，或许她也未曾发现，自己对黎若夭愈发的宽纵。
可怜九州好管家王启年足足昏睡了两日才清醒过来，对于阵后失去知觉，王管家表示非常羞愧，好在沈子苏、顾沅芷二人并不是嚣张跋扈的人，仅仅一笑而过，倒是弄得王启年满腹悲愤无处挥发，憋得很是难受。
黎若夭刚到厢房门口，就看到王启年一手掐腰，一手持着武生棍，威风凛凛的站在寮房门口，大有金刚怒目相的意味。
醉酒少女大感有趣，举着酒坛问道：“王金刚，喝酒不？”
王启年神色不变，威严说道：“老夫为主上守门，不可饮酒。”
“可以嘛，很有几分样子。”黎若夭并未拘谨，反而很是豪气的上前拍拍王启年的肩膀，问道，“沅芷在里面吗？”
“在，不过正在二少爷的陪同下，和柳先生、慧法大师议事。”王启年说着，顺便给了对方一个威严的眼神。
黎若夭很是识趣的放下手，无比热诚道：“我进去凑凑热闹。”
王启年一顿棍子，故作神秘道：“不可不可，事关重大机密，外人不可旁听。”
黎若夭撇撇嘴表示不屑，但也不再强求，抱着酒坛子晃晃悠悠的离去。
…………
…………
本来顾沅芷和沈子苏商量着今日既向丹桑寺诸僧请辞的，只是刚出门便撞见了柳溯之，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这才到了玄妙另外安置的寮房。
慧法这趟前来除了分析只晓得些许信息外，还为了偷偷喝上两杯，身上酒气尚可推脱是柳溯之所留，不亦快哉。
顾沅芷推门而入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僧一老两人对坐而饮，沈子苏对此显然已是见怪不怪，少女抿了下嘴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是在人家地盘，少说为妙。
“哟，来了。”柳溯之朝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惬意道。
慧法老僧向来慈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开口为自己辩解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看着两人怡然的姿态，顾沅芷心中生出这两人耍自己的念头，当即要走，柳溯之赶紧唤住，上前陪着笑解释道：“先坐先坐，有话慢慢说。”
沈子苏牵住少女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神色，道：“沅芷，听听柳先生和慧法大师怎么说的吧。”
少女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拂了沈子苏的意思，坐定下来开口问道：“我娘留给我的玉佩，还有我爹说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溯之望向慧法，后者微笑点头，道：“沅芷既然有此一问，你我也无需有所隐瞒，况且她经历十年困苦，确实应该拨云见雾才是。”
老头儿捻须沉思半晌，开口道：“先从夜雀说起吧……”
“夜雀？”少女闻言一愣，低头看向手中短剑，自十数年前拿在手中，就再也未曾放开过，些许困顿之时，唯有这把相伴相随的短剑能给与自己些许安慰。
柳溯之点点头，说道：“夜雀，是我亲手打造的，至于沈家小子手中鸦九，是我徒儿张鸦九所造。夜雀被我送与一亦敌亦友的人，后来几经人手，到了你的手上，也算是天命，至于这鸦九……曾被祁家老三掠去，不知怎么到了你的手里，沈家小子，你先告诉我，你是祁晨孤的人？”
祁晨孤。
大夏三皇子。
这鸦九是沈家长子沈从玺赠与沈子苏的，那么沈从玺和祁晨孤的关系似是不言而喻。
尽管沈夫人也是祁姓，但与沈文佑成亲时候，若不是娘家宋王府帮忙顶着，怕是两人难以结成连理，也正是为此，沈文佑决定不在于长安皇家有任何往来，可沈从玺他……
沈子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未曾看清那个永远带着善意微笑的大哥。
慧法见沈子苏面露异色，了然点点头，沉声说道：“看来沈从玺施主已跟随祁三皇子了。”
柳溯之低下头沉思不语，良久，皱眉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遇上的两股刺客，都是祁晨孤派来的。”
“为什么？”沈、顾两人同时诧异开口问道。
“因为那些人已经死了。”
房门忽的被打开。
梦叶澜，或者说，梦靥。
依旧一身红衣，应着朝时天光，一如修罗。
姬君山以南，常州武陵郡内。
春日武陵，春风习习杨柳垂堤，正应了那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武陵花”，武陵又以贵族门阀诸多而为人称道，一如前朝国公宁家、内阁首辅本家荀家、商客起家的卢家、柴家，但最为人称道的还是在江湖闻名的公冶家和左家。
前几日武陵郡最大的酒楼隐之野被某不知名豪客包下整整五个月，成了武陵郡人茶余饭后最常谈到的话题，这酒楼莫说包五个月，哪怕是一天就得二十两银子，这可够半个村的人一年吃喝不愁了，所以常有传闻说是圣上亲临之类的，让人啼笑皆非，但传来传去也没个准确的说法，时间久了，也就在私下当做某巨贾的玩笑罢了。
外人不知的是，公冶家家主公冶德先和左家家主左平师，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悄然到楼中戴上一个时辰，而后离去。
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去。
只因为楼中之人，只消得一句话，便可将自己抹杀殆尽。
“你是说，梦靥出手了？”楼中最深处某一房间内，锦衣男子背对半跪于地的男子，淡淡问道。
半跪于地上的男子骇然是从梦靥手中逃脱的鬼楼刺客，地丑。
“是，主上，梦靥向来不会管闲事，属下推测，可能是有人对顾沅芷下了护卫令。”地丑恭敬答道，只是额头已布满冷汗。
“哦？”男子的语气流露出几丝玩味，伸手摘下腕上佛珠拨弄几下，“会不会是老三下令？他可是很有想法的啊。”
“哪能和主上相比？”地丑笑道，“主上布局深远，九州早已是囊中之物。”
男子闻言放声大笑。
在昏暗的房间内。
无由的带了几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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