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藏不漏的柳老头一招退敌，却不见有什么喜色，在原地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天空摇头叹道：“又特娘的下雨了，真晦气。”
说完用手捋须，试图恢复没沾水时候的飘逸姿态，然而并未成功。
老头儿尴尬的咳嗽两声，回过头见两人并未关注自己，反而一脸颓色，不由上前关切问道：“丫头，怎么了这是？”
连连唤了几声，季清浅才抬起头来，抹掉脸上的雨水，说道：“没事。”
一旁黎若夭也是摇头，示意柳溯之不要再问。
柳老头满腹疑惑，但也知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安慰道：“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走走走，老头儿我陪你俩看看这雨中美景。”
季清浅满脸委屈的看着柳溯之，哽咽道：“春去也，都去也了还看什么啊。”
柳溯之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趣！”
一直不曾开口的黎若夭赶快过来打圆场道：“别吵别吵，还下着雨呢，柳前辈这儿还有把伞，您先用着，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
伸手拿过油纸伞，柳溯之掂了掂，皱眉道：“太轻巧了，比老夫那把剑轻多了。”
黎若夭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伸出手道：“还给我！”
十分识趣的老头儿赶紧打开伞，吹着口哨走到一边。
“若不是看他出手，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是个前辈高人。”黎若夭看着老者晃晃悠悠的背影，啧啧咂舌，又将季清浅拉起来，安慰道，“浅浅，都过去了啊，别难过，有我呢。”
“我晓得。”少女敛起心中的难过，朝同伴微微一笑，故态复萌，“走吧，这雨不知道得下多久，啊，我最讨厌下雨了。”
“老头儿，等等我俩。”黎若夭高声喊道。
老头儿，人家自称倒无所谓，自己就一个不知道晚多少辈的晚辈，怎么能瞎说。季清浅有点担心柳溯之会不会随手划出一道剑气，让两人命丧当场。
这高人大抵就是这么个随意的性子，听到黎若夭的话后，很自然的停住脚步转身回应道：“小丫头你们太慢了，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比你们快呢。”
“还不是你先走了几步！”黎若夭犟嘴不服气。
柳溯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懂不懂尊敬老人啊，看破不说破，大家都好过嘿。”
黎若夭正要张口反击过去，就见季清浅轻轻摇头，温声道：“前辈，您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孤鹿坪。”
提及关键问题，柳溯之反而打起了哈哈，满嘴胡诌道：“嗯？有嘛，我不记得我说过，嗯，大概是偶然窥察到了天机吧，哎呀，总之不会害了你们的。走，跟老头子抄近道过去，先去姬君山。”
“你们去姑桑坪做什么，不去苗疆？”一道没有听过的声音问道。
一阵冷风拂面，季清浅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飘雨仿似停顿了片刻。
再然后。
眼前出现一个人。
“真……真好看啊。”黎若夭怔怔的看着来者容貌，发自肺腑的赞美，又想起季清浅还在身边，赶紧转口道，“还是浅浅好看！”
季清浅却没时间和她扯别的，眼前来人不知是敌是友，虽说有柳溯之这一尊大佛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放轻松，放轻松。”柳溯之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然而对来者说道，“你这丫头，把人家吓着了吧。”
听见老者的话，季清浅稍微松了心神，原来这俩人认识的，柳老爷子人脉还蛮广的。
少女如此想着，哪知忽然出现的女子却不买他的帐，一本正经的问道：“我们很熟吗？”
柳溯之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季清浅二人，低声嘟囔道：“竹丫头跟我这么生分，真伤老爷子的心啊。”
“你去苗疆，我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去孤鹿坪？”
季清浅认真思量一番，决定实话实说：“是听从了柳前辈的指点。”
“他说让你们去你们就去了？”
黎若夭心中感慨与这女子的强势，言辞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季清浅也不反驳，轻声说道：“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我们姐妹二人不能一直停留在一处，所以决定试上一试。”
女子听季清浅一番解释，眼眸沉了下来，斜睨着柳溯之，讥讽道：“你这是拿她们两个人做挡箭牌了？”
柳溯之闻言瞪大了眼睛，怒道：“竹澜！你不要乱说，老头子我什么人，会让两个晚辈丫头做我的挡箭牌？再说了，我用得着挡箭牌？”
又别过头对两人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和昆吾派有点纠葛，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老头子我就是偶然碰见你俩，觉得是个缘分想帮一帮，让你们去孤鹿坪也是顺路，顺便指点你们一二，就这样，爱信不信！”
说罢，柳老头寻了块石头坐着，抱着手臂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尊老，就知道欺负老头子我。”
黎若夭看看柳溯之，又看看名叫竹澜的女子，挠挠头不解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她是我一晚辈的手下。”
“我和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没关系。”
季清浅看在眼中，也不再插嘴，这竹澜虽然气场颇足，但周身毫无杀意，显然不是为寻仇而来。
反倒是黎若夭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讽道：“竹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名字可不好哦。”
被指出姓名之痛的竹澜并未气恼，反而露出忧郁的神色，半晌才平静说道：“我叫梦……叶澜，竹澜是这个老头子起的。”
“不好吗！难道老头子我起错了？你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黎若夭心中一动，上前牵住季清浅的手，笑道：“梦叶澜，姐姐名字好雅致，梦姓也是少见呢。”
季清浅有些不解，黎若夭有意牵住自己的手悄悄向后拉退两步，这种姿态多年未曾见过，莫非这梦叶澜有危险？
名字绕来绕去的女子哦了一声，应是认同了梦叶澜这个名字。
柳溯之在一旁眯眼看着三人，喃喃道：“梦叶澜？嘿，黎小丫头倒是给她解围了，这名字倒也不错。”
“喂，竹丫头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柳溯之仍是不改对女子的称呼。
“我去苗疆。”
季清浅诧异的啊了一声，道：“咱们顺路。”
“先去姬君山，东南方向，两个时辰内到。”
“那成，走着。”柳溯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泥土，大手一挥，当先向姬君山方向走去。
梦叶澜悄无声息的跟在老者身后。
然后是黎若夭、季清浅。
黎若夭走在季清浅前面。
季清浅这才趁机细细观察了梦叶澜一番。
青丝在脑后一盘，仅仅用两三支木钗插住，再无多余缀饰，虽然气温仍冷，但她周身只笼一暗红色长裙，露出半截手臂。
肤色雪嫩，身量妙曼，眼角用朱砂细细一挑，平添了三分媚态，无怪方才黎若夭失态，梦叶澜这副样子，美如妖邪。
季清浅一时失神。
手被轻轻捏了一下，季清浅回眸望去，看见黎若夭警惕的侧脸。少女心中明了，她对梦叶澜的身份有所怀疑，也许对柳溯之也并不全然信任。
自己又何尝不是？
季清浅回应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我知道。”
向来懒散的黎若夭此刻双眸如夜，一言不发。
每个人。
都很有故事呢。
…………
…………
“我去，差点就没命了。”劫后余生的王启年跌坐在马车旁，捋顺这胸脯喘息道，“夫人还好吗？”
沈子苏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只是眼中写满了不安。
花蔓文在一旁替顾沅芷包扎手臂，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少女惶恐的泪滴落不绝。
“没事的蔓文，受点轻伤而已。”顾沅芷拍拍花蔓文的脑袋，温声安慰道。
花蔓文仍是哭泣，哽咽道：“可是会留下伤疤的，而且……而且还怪我……”
顾沅芷看着少女，对沈子苏投去一个眼色，沈子苏会意道：“怎么能是怪你？如果你和沅芷的位置调换一下，我相信你也会替她挡下这一刀的。”
“真的吗……”花蔓文哽咽问道。
顾沅芷挂了下少女的鼻尖，俏皮道：“这不得问你自己，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会。”
“我会的！”花蔓文坚决道。
知晓片刻，便包扎安好，顾沅芷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道：“也不怎么痛嘛。”
“还好没有伤到筋骨，沅芷姐姐你也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唔，还好是左手。”顾沅芷显然更乐观一些。
“夫君，你还好吧？”
顾枫迟赶紧坐直了身子，拍胸脯说道：“那是当然，方才为夫仅仅用了一把朴刀就伤了对方三人，神武非凡，可惜你躲在车里没有看到。”
邱画烟很是配合的流露出遗憾万分的神情。
“若不是那人忽然出现，咱们怕是都得受点伤。”莫呆尘毫不留情的揭穿对方。
提及方才忽然出现的帮手，众人俱是沉默。
一抹红光掠过人群，拈花摘叶，激起千番血。
似如鬼魅，转瞬即逝。
“方才那人，可知是谁？”顾沅芷接过沈子苏递过来的清水，饮了一口，轻声问道。
“如果所料不差应当是……”
九州第一刺客。
鬼楼。
梦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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