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们要一起上省实验了
中考结束后的一周，章唐一步也没迈出过家门。
中考前他们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中考后去哪玩的方案，推翻了一个又一个，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新想法，和现在的一片死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压力是有形的。那些时不时发出的新方案都是套在压力外的糖衣，所以尽管很烦，章唐也从没屏蔽过这个群。
虽然她一个方案也没出过。要越过那个巨大的阻碍想象推翻之后的新天地，甚至还要安排好如何庆祝那一刻的到来，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
这些美好的东西就像是“虽然”后的一系列词藻，都只是为了引出那个“但是”而已，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让她感到头大。
现在没有人先开口，她也更不可能开口，这种时候谁先说话都会被扣上“一定考的很好”地标签。
所以只能无所事事的度过每一天，直到第六天，他们开始了最后的狂欢。
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考卷，成绩还未见天日，是最适合狂欢的时候。他们一群人每天都窝在某一个人的家里，打牌、看剧、订外卖、无休无止的吐槽乱砍，直到成绩出来。
知道是那一天成绩出来，偏偏晚上才可以查，所以直到六点之前他们都缩在家里。直到六点到了，方窈第一个查，查完之后把成绩都报了一遍，满分740，她答了671，比去年省实验的录取分数线高了二十几分。
章唐在网上一遍遍的被卡出来，方窈气的让她打电话查。
“我不要啊，一个电话要4块钱呢。”
“这时候还省什么钱！我就是打的电话，我还帮好几个人查了。”
章唐心里并不是很紧张，她知道自己的发挥，过省实验的线肯定没问题，其他的就是高和低的问题而已。
在被第21次挤出来之后，章唐还是打了电话。听到那个公式化的声音一科一科的报她的成绩。
放下电话，她先给老杨发了一个短信，他之前说过不论考的好还是不好都要把成绩报给他，又顺便给爸妈一人发一条，最后才拨了方窈的电话。
方窈在那边好像比她还急：“怎么样啊，查到没有。”
“查到了。”章唐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轻快地说，“我语文答了115，方窈，我不会作文写了满分吧。”
带着小小的兴奋与幸福，听着电话那头方窈似乎放松的一呼气一般，章唐还是没控制住情绪的有些跑了音调：“方窈，我们要一起去省实验了。”
“恩。”
方窈在电话那头十分稳重的回了一个字。
那份安定与终于的意味，真的有几分实现梦想的感觉。
也有一种完成承诺的使命感。尽管是单方面的许诺，却还是没有辜负自己。
路开，我真的要去省实验了。
章唐关了所有的通讯软件，打开了一集剧场版的哆啦A梦。全世界的中考生都在兴奋、焦急的这个时刻，她把世界隔绝在外，真的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然后电话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我今晚能住你家吗？”
章唐还没来得及问你是谁，就听到了那边过分兴奋的第二句话，“我们去喝酒吧，去彩世界。”
彩世界离章唐家很近，离十二中也很近，步行10分钟的路程。那块地本来是片荒地，从她们刚入学时就在建楼，直到快毕业才建成开业。里面大多卖的都是些奢侈品牌，整栋楼只有三层，电梯不像银座里一样中规中矩建在每层楼相同的位置，它的位置很分散，却又因为歪歪扭扭的设计感被他们这群小屁孩青睐。
章唐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水味，她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直奔一楼最东边的披萨店。
整栋楼他们消费得起的就这个披萨店和二楼的饮品店了。
所以一到饭点就会有三三两两的小团体穿着校服嬉笑着进来消费。
可惜他们再也没机会了。
依然离得远，她估计还要10分钟才能来，于是先上去买了两杯柠檬水，又点了两张披萨，可还没等端上来，依然就到了。
门口那个穿着白色体恤牛仔短裤戴着棒球帽的人愣是让她认了足足10秒才认出来。
一口柠檬水差点喷出来，章唐被呛得七零八落咳嗽了半天才说：“你剪了头发！”
依然无视她的反应走上前把两杯柠檬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手一挥坚定地说：“服务员，来两瓶酒。”
章唐真的被她吓到了，还真喝酒啊！她以为这种豪言壮志也就仅限于说说而已，毕竟她俩加起来才30岁。
“我和韩健完了。”依然淡定的摘了棒球帽放到桌子上，语气平淡的吓人。
“所以……你去剪了头发？”
不要这么偶像剧吧。重新开始这种套路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头发啊！
章唐有些惋惜的盯着她的新发型看。
“这不是个因果关系好吗。”依然笑得开怀，声音大的引来了旁桌的注目。
章唐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声的提醒：“你控制一下情绪好不好，这公共场合。”
依然马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眉毛向下一瞥，好像马上就要落泪的样子。
章唐马上赔笑，“我错了，今天你干什么都行，我去给你买纸，咱先哭个5块钱的。”
依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好像瞬间恢复到了她认识的那个人，就像刚刚的那些大起伏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微微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
“我刚哭过了，洗头的时候，把那个理发师吓了一跳，以为把我头皮按伤了呢。”
好吧，彻底变成失恋的专属场景了。配上披萨店悠悠的萨克斯音，依然的声音变得也有些喑哑。
“我考的不好，他考的也不好。”
章唐心里有了数，低头酌了一口水。
“其实我和平常发挥的差不多，稍差一点吧，运气好的话勉强交钱去省实验。他比平常也差一点，已经定下来去三中了。”
依然说着说着就笑了，抬眼看向章唐，眼神干燥又空洞，看着让人心疼。
“其实和平常差不多，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可是以前我觉得还没高考就什么都定不住，所以从来不认真想。但是我想了一下，如果能去一个学校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我俩都超常发挥去省实验，要么我失常进三中，现在……我只能报十一中保底，他稳稳地进了他想去的三中。”
十一中是近年新建的学校，所以生源还不多，只毕业了一批学生，老师也都是些刚毕业的研究生，去年招人都没招全，如果要保底这是最安全的选择。依然或许能擦着边进省实验，那么她一定不会报三中的，那样太亏了。
韩健也是爱打篮球的，他和林元皓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而且他家里条件好，在学习上从来都是尽力而为不争不抢，三中有他热爱的篮球队，还没有省实验那样的压力，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好的选择。
“章唐，他根本不愿意为了我去奋斗。”
服务员端上来两张披萨，还真的拿来了两个易拉罐装的啤酒。
依然看都没看他直接拉开了拉环，以往她是一定要说一声谢谢的。
只能由章唐代替了。
说完就发现依然贴心的把她的那瓶也打开了。
“我真希望我妈能发现我早恋了，这样我就能跟她说了，吵也行。”依然像是在苦笑，举起啤酒要和她碰杯，“章唐，咱俩一开始最好了，是不是。”
章唐有些头皮发麻，可是依然的样子太可怜了，她把这么多秘密全部倾吐给她，甚至还打起了怀旧牌。
她只能义薄云天的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瓶狠狠的碰上去，两个啤酒瞬间洒出了一些泡沫溅到了披萨上。
两个女生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大口。
真难喝。
说不清楚的味道，像是腐烂已久的垃圾一样的臭味。
依然也皱起了眉头，但马上又清清爽爽的笑了出来，有些磕绊的说：“章唐，如果可以一直在初中多好。”
章唐被啤酒味弄得难受，匆匆忙忙的切了一块披萨塞到嘴里，口齿不清的回答：“你为了和他在一起都不想长大了！”章唐清楚地记着她俩最好的时候，依然坐在塑胶跑道上快活地说：“我真想长大，长大就可以做好多现在不能做的事情了。”
那个一心想挣脱父母的束缚、像一个大人一样主宰自己生活的女孩子，怎么就为了一个韩健，连15岁都舍不得跨过去了。
更何况……
章唐咽下去了嘴里的披萨，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试探的说：“韩健到底哪里好，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路开啊。”
真没出息。她多希望自己现在能被林元皓附身，把那些她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的都问出来，这样模模糊糊的套话，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实在是太累了。
或许把这瓶酒喝完就可以了？
章唐还在胡思乱想，一抬头发现依然开始慢吞吞地吃披萨了，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问题。
章唐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依然被吓得抬头，这才想起来她的问题，有些嫌弃的回答：“关路开什么事，我们不是在讨论韩健吗？”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路开喜欢你！”
章唐有些气急败坏的看向她。
依然倒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喜欢他啊，你让我怎么把他跟韩健比。”
“他比韩健聪明，比他学习好，比他性格好，对你那么好，而且他、他长得还比韩健高！”
这次吸引了三桌的人看向他们，章唐有些尴尬的喝了口啤酒，脸也有些发红了。
这是在为路开打抱不平吗，她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依然被她吓笑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问：“你不会是在指责我吧。”
章唐摇头，小声说：“当然不是。”
她不喜欢他。这本来就是最完整的一个解释了。
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是，她甚至想过，如果依然否认，认真的否认一句“谁告诉你他喜欢我的啊。”
她竟然就那么轻松地承认了。
那么路开、根本就是表白过的吧。
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章唐竟然在心里一抽的瞬间感受到了阵阵的安定感。
你们两个混蛋，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竟然直到现在才让我知道，让我纠纠缠缠、弯弯曲曲的纠结了那么长时间，连自己都感到难堪和疲惫。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凶了，依然想都没想的说：“他在你眼里什么都好，就像韩健在我眼里一样啊。”
“什么在我眼里！我说的都是事实好不好！”
说完后才觉出不对劲来。“你什么意思。”
依然又开始小口小口的吃她的披萨，小心翼翼的说：“你喜欢他，就像我喜欢韩健一样啊。”
怎么会这样。
她谨慎看好的自己的心思，怎么能被这样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
章唐有些艰难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很明显啊。”依然坦然的解释。
章唐手里的叉子很应景的掉了。
“靠！”
依然喷笑，又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咂嘴说：“章唐，你就是个怂，学习好有个毛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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