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珍珠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在将军府当家了，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莫不是经过她之手，要是论把持家小只怕珍珠比江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听着吴妈妈的口述心里估摸着大夫人遗留的资产将近有三万多两银子，这么多银子是个人都会多看上几眼，何况是她一个嫡次女出生的江氏。
珍珠记得自己的舅姥爷老定国公除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是她的表舅舅，也就是傅千千母亲的亲弟弟，姐弟俩感情甚笃，老定国公仙逝之后舅舅承袭了国公的爵位，身份和傅远生不相上下，还是个武将出身，只是他镇守在闽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恐怕都不知这么些年这个外甥女的窘境。
“不知道这次舅舅会不会来参加老太太的寿辰？”珍珠问道。
“应当是不会来的，每年都只是派人送了一份礼来。”吴妈妈说，“定国公实是脱不开身。”
珍珠默然，就算舅舅不能来，那就请舅母来，她记得这位舅母是最好抱打不平的，人称闽州河东狮，还有十日的时间，赶这一趟还是来得及的。
“立马给我研磨，”珍珠铺开一张宣纸，“我要修书一封寄给舅舅。”
紫汀立马找出压箱底的砚台开始研磨，看着小姐认真的样子忽然心里产生一种终于要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信很快就写好了，内容大概就是将陪嫁资产被夺的来龙去脉说了细，顺便将凄惨的生活烘托了一下，保准看了就立马赶不停蹄来兴师问罪。
接下来就是要准备一下怎么在老太太的寿辰上出风头了。
夜深人静，外院的灯火都渐渐熄灭了，晖兰苑的主仆三个人点上只有一点星火的蜡烛，暖黄的光亮照在屋里，不显明亮，但是却足够用。
吴妈妈在一旁用别针一针一线将去厨房偷来的鸡毛鸭毛鹅毛串成一个围腰兜，另一边珍珠和紫汀就在排练舞蹈——羽衣彩袖舞。
她以前还是将军府大小姐的时候就时常会跳羽衣彩袖舞，这舞蹈除非是有天人之姿否则跳出来极其难看，京城之中的官家女子里只要少数几个会跳这种舞，其舞姿轻柔飘渺，一颦一笑道道化作纤细的绕指柔，披上羽衣更是如天仙下凡，踩踏云雾而翩然起舞。
这回就一次性给他们一个惊喜，如果说是惊吓也可以。
“吴妈妈，小姐什么时候会跳舞的？”紫汀小声地询问着。
“兴许真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了，”吴妈妈摇摇头笑着，“我就盼着姑娘能好好的。”
“诶，妈妈你哭什么呀！”
“没，我没哭，我这是高兴呢。”
……
自从珍珠苏醒过来，每一次都给足了紫汀和吴妈妈意外之举，就更换了个人似的，不过这种意外之举是惊喜大过于惊吓的。
很快，飞鸽传书过去的信件定国公三日后就收到了，又过了三日便收到了从闽州发来的信鹞——信上说，小定国公夫人当日收到信件后就收拾细软赶过来了，想来再过两日就可到达京城。
四月初六这天终于来了，府中从早上就一直鞭炮声不断，烟尘气弥漫着整个国公府，好在今天下着小雨，不至于硝粉味太浓。
下人从昨晚就开始做最后的检查工作，没有一刻停歇，就连吴妈妈也被安排去厨房帮忙烧柴火去了。
珍珠先是派人送上一盒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老太太，不过这糕点十之八|九是不会送到老太太手上的，其实也没所谓，反正是为了迷惑江氏之用，让她以为自己随便打发个东西给老太太当礼物，到时赏来一碗长寿面就好了。
“这样真的成吗，”紫汀打扮成她的模样皱着脸说道，“会不会被门口的婆子发现了。”
“我都看过了，今天府里上上下下忙成一锅粥，”珍珠换上一袭紫汀平时穿的衣服，“现下谁还会有闲工夫来盯着咱们，没问题的。”
紫汀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木盒子，谨慎道：“小姐这是你要的胭脂，等你出去之后在西厢院墙那有梳妆的用具，你千万要小心啊。”
珍珠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
申时一到，京城里的大小官家子就携妻带眷地来参加景国公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了，大门口侍从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嗓子都喊坏了几个。
江氏设立了女眷厅堂来招呼各位女眷，不时谈笑风生，聊聊京城里的八卦消息，当下最让这些女人挂在嘴上嚼舌根的当属将军府一家的沉没，不过她们聊的都是余珍珠。
不知哪家的官小姐开了个话头：“余家珍珠真是可惜，年纪轻轻就自裁了，这京中第一才女就这样殁了。”
宁远侯家的孙女江彩伊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她就是仗着‘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头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畏罪自杀还便宜她了。”
“那是，像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她本该发配为官妓的，这样死了至少还能体面地下葬。”
“也不可这么说，她人已经死了，大家就不要随便亵渎亡灵了。”这位说话的是尚书府家的女儿姜柔。
“你呀，就是太心善了。”江彩伊说。
……
这些姑娘们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傅兰芝就端庄坐着听，也不附和她们，江彩伊见她神情紧张，时不时朝外面看，便说：“表妹，你看什么呢，三魂都去了七魄。”
“没什么，”傅兰芝收回思了春的眼神，抚了抚额淡淡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兴起。”
江彩伊没多想，回答道：“不知怎么就聊上了余珍珠，你看看她生着不让人好过死了也不叫人安宁。”
于是傅兰芝也加入□□余珍珠的行列之中，这时小厮一声“内阁军机大臣顾旻流到！”平地而起，震彻心底，搅乱了一池春水，彻底浇熄了这批未出阁女子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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