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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话说湘云一意邀大家,黛玉也知她是爱热闹,然书中有宝钗帮着准备,如今她与宝钗情分一般,黛玉就不能不多为她想想,遂邀了她今日住潇湘馆。

  湘云也是聪明人,知道这是有话对她说,爽快地答应了。

  晚间,黛玉摒退了雪雁等人,方提起请客的事来:“如今你有绸缎铺的银子,虽不缺钱,但我们既住在园子里,若正经的吃席,只怕还是要请老太太太太她们过来。毕竟不比姐妹们玩乐,随意用些果点。”

  湘云郁卒道:“是我草率了。但若是请了老太太她们,怕是不能随意顽了,反而误了姐妹们的兴致。”

  黛玉忙揉揉她粉腮,安慰道:“倒不在这个上。你若信得过我,只待过了重阳,十五再请。重阳前后,这府里人情往来,谁都不得空。等到十五,就给老太太她们下帖子,只说我与你在园子住着,一起感谢老太太她们的照顾,花费我们平摊。待她们尽兴离席,咱们有多少诗作不得。”

  “既是我请客,何消林姐姐平摊花费呢?”湘云有些疑惑,“光我现在手头上的钱,置办一席也绰绰有余。”

  黛玉因笑道:“不是为这。我问你,你在这府里大肆请客,你婶娘岂有不知道的?他并不知道你有铺子的银子,见你浪费,哪能不生气?我们这样的人家,在老太太面前开开玩笑也罢了,真论起来,在外面做生意说起来也不好,所以这事你婶娘也不好知道。”

  提起婶娘,湘云眼中的兴奋就寡淡了许多。次再想想,也知黛玉之言在理,遂笑道:“我知道林姐姐是一番好意,才借这事为我担了名,婶娘就算知道了,我们借住在这里,请主人吃席也不为过。”

  黛玉一点她额头,笑道:“你只是不嫌我多事,也就罢了。”

  两人顽笑一回,湘云又书归正题:“如今桂花正开得好,这席面怕是少不了螃蟹了。这府里,从老太太起,多一半是爱吃螃蟹的。”

  黛玉因笑道:“这也不难,我家里在京中也有几个庄子,庄子上也有鱼塘,明日我让雪雁带话给林叔,让他多准备几篓子。这时节螃蟹不算什么罕物,你婶娘也不会担心破费。”

  湘云展颜道:“这却好,明日我就拟出些新奇的诗题来,也不需限韵,竟是随意作了好。”

  黛玉见湘云总算开怀,也道:“我看藕香榭的桂花最好,有水有亭子,眼界也好,不如我们去找四妹妹,借她的宝地。”

  诸事议定,湘云倒也无话。

  还是黛玉几经踌躇,方道:“我现有一句闲话,中听不中听,你就当我没说过。”

  湘云笑道:“林姐姐有话就说,我们的情分在这里,还用说这些?”

  黛玉遂道:“你如今一年小二年大,可曾想过以后?有些话按理说不是我这个姑娘家说得,但妹妹虽有老太太照看,以后之事……终究要仰仗你两个叔父。”

  湘云闻之,黯然道:“林姐姐这话我如何不知。你也是知道的,我婶娘待我虽不出大错,但我们府里如今不轻松,婶娘膝下还有堂兄与堂姐,总要先考虑他们才能到我。”

  “能说出这话来,可见你是想左了。”黛玉摇头道,“你婶娘不能待你如亲女,你可能待你婶娘如亲母?你细想想,你以后出去也是史家多一分助力,你婶娘乐得不善待你呢?你若想以后顺遂,就要时时关心你婶娘,一家人哪有什么仇呢。你看二姐姐,原先也不受大舅母待见,如今她日日请安尊敬着,大舅母不也是真心疼爱她了?”

  黛玉虽有些微责备之意,但一字一句却好似落在湘云心上,过去种种,竟是她自己误了自己,一时眼眶也微微红了,只强忍着未落下泪来。

  黛玉忙道:“我这话你觉得难听,就当是一阵风吹了,可不许哭,明日眼睛肿了,不叫三妹妹笑话去。”

  湘云点点头,因道:“林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说这些话。也是我不懂事,想以前那般行事,如何不伤了婶娘的心。现在细细想来,哪家的大家闺秀不做针线的,若非我受袭人……受翠纹之托帮二哥哥做活计,何需做到深夜。”

  黛玉这才笑道:“你婶娘让你多做针线,也是真心疼爱你,让你多多练习女红。如今漓云姐姐也要出阁了,你婶娘无人承欢膝下,你若有心,就经常回去看望,还怕你婶娘不疼你?”

  湘云破涕为笑道:“林姐姐的话我自然没有不听从的,下月婶娘生日,我就给婶娘做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的披风,正适合这时节穿。”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也有了些倦意,加之王嬷嬷接连催促,顷刻便睡平稳了。

  待到十五这日,黛玉湘云果然借藕香榭宴请贾母等人,席间种种,也不一一赘述。单说黛玉凭借三首菊花诗勇夺魁首,宝钗次之,胸中难免不悦,因“讽和螃蟹咏”以抒抑志。众人虽未明说,到底由着宝玉黛玉二人把话题岔远了去。

  饶是黛玉明里帮着周全不露愠色,心里也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还不是个宝宝咋滴。

  待回了潇湘馆,伊人连忙过来禀报:“上次投奔的刘姥姥又带了孙子过来,还拿了好些瓜菜,现下正在二奶奶院子里呢。”

  黛玉心道倒把这事儿忘了,又想着刘姥姥生活窘迫却知恩图报,因道:“你去收拾收拾库房,拣些厚衣料、斗篷给刘姥姥送去。再拿四个一两的福禄寿喜金锞子,等刘姥姥走的时候悄悄儿给她,不要声张,就说是我为珈哥儿和蘩姐儿积福的,让她给孩子找个书塾上学吧。”

  伊人笑道:“姑娘果真是心善的。只是姑娘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给了那刘姥姥也不合用,最多出客穿穿。要我说,不如多给她几两碎银子,让她做几身合用的衣服呢。”

  黛玉略想了一会儿道:“也罢了。好的也给她,总有用上的时候,我也穿不了这些。”

  伊人应声自去忙碌不提,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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