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遗失的心
“不是情侣…那是…”
“是阴阳。”顾非池平静凝视着杨允杰。
“阴…阴阳？”几人都很是不解。
顾非池站起了身，提着两个吊坠，道：“你们东拼西凑，我也听得差不多了，杨允杰，你所认为的真相是什么？沈轻莎死了，你和她之间的牵系让你弥足深陷，只剩下了懊悔和悲痛？”
杨允杰不语。
“这不是真相。”
杨允杰怔了怔，只听顾非池又道：“你知道，她的太阳，为什么会在我的手里吗。”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是最让人费解的一个问题。
于是，顾非池在最后说起了她的过往。
……
2006年，17岁的顾非池刚上高二，她曾经似乎有过很不好的经历，在和母亲安顿下来之后，她更加的沉默寡言。
她听着别人背后的闲言碎语，毫无表情，眼里留下的，只剩空洞。
家长会上，顾非池同桌的一位妈妈嬉笑着：“哎呀我家儿子这次又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顾妈妈，你女儿怎么样啊？”
“呃，一般。”李青萍不好和她一样得意地去接她的话茬。
“唉呀你看，你家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家强强啊。”客套了一句，同桌妈妈又笑道：“哎呀不过嘛，你这生的是个姑娘，差差点儿也没个什么，以后长大了，总不是置办个嫁妆就送人家家里去了么，到时候还能收份儿夫家聘礼也不会亏。我这生儿子的可就苦了，毕竟是男孩子，肩上担子重啊，如果不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怎么成家立业啊！你说是不是啊顾妈妈…”
“呵、呵呵…”李青萍尴尬地笑了笑，面对这样重男轻女还得意忘形的家长，她不想再去理会。
傍晚，放学回家后的顾非池，一个人坐在台灯底下，看着令人烦躁的课题，根本无心向学。
“顾非池？”正盯着课本神游的顾非池被李青萍唤醒，“啊？”
“看你成绩，一直不是很好，是不是太辛苦了自己承受不来？”
“没有。”顾非池低下头，又继续盯着课题。
“你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如果有什么不会的，试着多问问，也让他们多帮帮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唉，你说你啊，总是喜欢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一个女孩子，让人帮帮，人家这点风度难道没有。”
“我说了我不用！”顾非池突然站了起来，她紧皱着眉撇过头去一眨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在校的各种指指点点和冷暴力——
“喂你看前面那个，是八班姓顾的吧？叫顾什么来着？”
“顾非池。”
“诶对对！你看她一副居高临下的面瘫模样，怪不得她们班人都讨厌！”
“切，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她生来就是个…”
这些学生间的对话又回荡在了她的耳朵里，她紧闭双眼，十指抠在桌面，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起来：“住口…住口！住口！”
这一系列举动，让李青萍有点措手不及：“顾非池？你……”
顾非池怔了怔，喘着气又缓和了下来：“妈、妈妈…不是我拒人千里，而是他们都拿有色眼镜看我，我不想和不尊重我的人为伍。”
李青萍无奈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忍忍也就过了，都是学生，何必计较的那么真。”
“我有我的分寸，而她们没有，你不必老是提醒我什么，我只是在遵守我的底线。我宁可他们都对我畏而远之，我也不屑在不待见我的人堆里苟延残喘。”
“你的心里，装着这么重的戾气，又怎么能够好好的上学呢。毕竟，你还要在这样的人堆里继续生存下去啊，倘若有天妈妈也老了，又有谁可以帮你和保护你呢。”
顾非池静静凝视着前方，道：“即使真有一天被‘逼上梁山’，那不也是‘自然直’的轨迹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在那个深秋，顾非池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五成群…
——“是不是太辛苦了自己承受不来？……你说你啊，总是喜欢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一个女孩子，让人帮帮，人家这点风度难道没有。”
李青萍的话又闪现在了她的脑海，她猛地一咬牙闭上了眼：“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有真心。女孩子…承受不来…我凭什么承受不来…男人和女人，又会有什么区别。作为女人，我也并得不到什么特权，反而成了无能的代表、他人嘲笑的对象！如果作为女人，带给我的只是负荷与担忧，我又为什么要继续去佯装的矫揉造作，我一定要靠这副模样拢络吸引他人吗，卖掉自己的表象价值，换取来的交易和荣耀到底又算什么…可笑，实在可笑…我不需要…我只做我自己，做我想做的样子，我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样子，不要做一个随着大流却又不能与大流共存的人！”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留过长发，扮过洋装。
2007年冬，青都下起了雪。顾非池穿着黑色的呢衣，围着棕色的格子围巾，独自一人走在大雪中。
她来到了相声园，听了一场幽默的相声。她笑得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大声，但为了尊重演员，她还是不断地鼓着掌。
余光之中，她看见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年纪似与她相仿，却有着隆起的腹部，看样子像有孕在身。那人便是20岁的沈轻莎。她也与顾非池一样，并没有那么欢乐的笑声。
直到散场，顾非池走出相声园，沈轻莎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喂，前面的，格子围巾，你等一下。”沈轻莎突然开口叫住了顾非池。
顾非池回头，张望了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暖绒绒的围巾：“干什么。”
她的回答平淡而又冷漠，沈轻莎顿时笑了：“真可怕，你这么冷漠，会让别人敬而远之的。”
“那你走好了。”顾非池并没有表态，转身就自顾向前走去。
“喂你等等！”沈轻莎见顾非池已走，赶忙上前追去，顾非池没走出两步，只听沈轻莎在后“哎哟”一声惨叫了起来。
顾非池闻声，赶忙回头，只见沈轻莎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她一皱眉，跑上前去蹲下查看：“喂，你怎么了。”
这时，沈轻莎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你倒还不算是个坏人。”
“……”顾非池见自己被耍，站起身调头又要走，沈轻莎立刻拉住了她的衣摆。
顾非池回头，凝视着她道：“到底想怎样。”
沈轻莎挺着大肚子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顾非池没法，只得再扶一把。
沈轻莎笑看着她，问：“你，多大了。”
顾非池直视道：“十八。”
沈轻莎点着头：“还在读书？”
“是。”
沈轻莎打量着她：“你刚才，为什么不笑。”
“不想笑，为什么要笑。”
“既然不想笑，何必又去相声园呢，你这不是给那些演员添堵吗。”
“去相声园的不一定都是为了大笑的，也有可能是为了止哭的。”说过，她冷冷一笑：“打个比方而已。”
沈轻莎继续打量着她：“你是女人。”
“是。”
“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不像女人的女人。”
“……”顾非池对眼前这个人并没多大兴趣，她又问了句：“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别介！”沈轻莎又拉住了顾非池：“你，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因为我喜欢。”又回答了一句，顾非池又准备走，沈轻莎还是拉着她不放：“别走，我再问你，你，喜欢学校吗？”
“……”顾非池皱了皱眉，愣在了当场不知如何作答。
沈轻莎观察着她，道：“看来不喜欢。”
“没有。”
“你这模样，在学校，一定会男孩子讨厌女孩子避嫌，会没有？”
顾非池转过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的环境，你这样的人，很痛苦吧，再继续下去的话，你会有危险。”
顾非池沉默一瞬，甩开了沈轻莎的手：“不用你操心。”
她转身快速地又走出两步，只听沈轻莎在她背后又道：“行行出状元，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你，难道就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顾非池一顿，停住了脚步。
——喜欢的东西…我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些年，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喜欢了…
沈轻莎走上前转到她面前：“你现在，很危险，回去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难道你的成绩非常优异吗？如果不是，就不要强撑了，回去吧，读死书也不一定就会有好前途，倒不如，去做你想做的事，先找到你的爱好和快乐，找回你遗失的心。”
——遗失的心…
顾非池的神经仿佛突然被触动，她皱起眉头低声怒道：“你又会知道什么！自视一副很懂我的样子，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救世主？”
顾非池一边怒斥着，却只见沈轻莎不紧不慢掏出了那条锋利而闪亮的太阳吊坠握在了手里。她紧紧地握着，很快，鲜血从她的手心里渗了出来，顾非池大惊，赶忙抢过她手里的吊坠防止她自残：“你！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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