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风中的红衣
季已冬至，在风沙滚滚的外景场上，一众演员们挥舞着刀剑直面向前方城池攻去。而在一旁待命的另一众演员们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抵御抗风沙。
顾非池帮杨允杰整理着衣服，化妆师则帮他补着妆。当替他系好最后的披风后，他已就位蓄势待发。
“预备，跑！”
接到指令，杨允杰提腿就向前方冲去。
宁岩桥在场后坐在椅子上喝着热水，时不时看向杨允杰。
在沙场上连跑了好几个来回，杨允杰灰头土脸地坐到椅上休息起来。
“累了吧。”坐在一旁的宁岩桥笑道。
“是啊，在剧场的时候，即使时间再长，也不用呆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啊。”
“外景总是要苦一些，风里雨里都得受。”
杨允杰点头：“所以周老师才总是对你赞不绝口。”
“哦？周老师？他说什么。”宁岩桥惬意地喝了口水。
“他说你是：大智若愚。”
宁岩桥呵呵一笑：“这样啊…但是，在你看来呢？”
“就是这么看的啊，不露锋芒，是大智慧！”
“我不是大智，我只是小成而已。”
“小成？”
宁岩桥放下了杯子，面露愁容：“以前，我的老师曾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如果单单只是用名利去衡量一个人成就的价值，或许我是大成。但每个人心中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大到远古圣贤，小到蝼蚁草芥，不管是什么身份，能够不被世俗价值观所束缚的，在世俗眼里他可能是百无一用像是缺陷，但其实真正能做到超出名利的人才是可以最大限度发挥价值的人，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大成’。”
杨允杰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心道：原来，他的背后真的另有高人。
宁岩桥舒了口气，笑叹道：“不过么，那只是深层的理解，要是从令一角度去看的话其实倒还有另一种解释。越是成功的人，越是有缺憾的，即使自己再完美，也要时刻自省自己的不足，光自省还不够，更要去弥补，久而久之形成一种习惯，让自己永远保持缺一点的不足。学无止境，只有谦虚保留，才能有更大的进步空间，才可大成。”
这种说法杨允杰倒是很快就能明白，他赞同道：“宁老师说的极是。”
宁岩桥笑了：“什么极是，虽然这层道理易懂，但一个人功成名就光环围绕之后要想不自满那是很难的，这是一种心智上的磨练，能不能成只能看自己。”
二人正畅谈着，突然背后蹦出来一女孩惊喜地大叫道：“哈哈！杨允杰！我可算找着你了！”
杨允杰一惊，回头一看来人，意外道：“姚可心？怎么是你？你跑这儿来干嘛？”
姚可心得意大笑道：“我可是拜托我爸好不容易把我谋进了这个组，既然你都能来拍戏了，我也要参加！”
“你…”杨允杰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身旁的宁岩桥，又对姚可心道：“你不好好在你剧团里呆着，老跟着我瞎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我可是通过了试镜的！剧本里你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叫伏扇的侍从？那个就是我！”
“伏扇？我记得今天好像就有…”
“没错！我们一直分别两个剧团不能一起演戏，今天我可终于等到了。”
杨允杰听了深吸一口气偏过头低声就是一句抱怨：“我去！我居然也会有今天…没想到那个叫姚可心的演员真的是…我说怎么当时看到名字突然感觉慎得慌…”
“喂你嘀咕什么呢？”姚可心正和杨允杰拉拉扯扯，突然看见一旁的宁岩桥，她一把甩开杨允杰上前道：“是宁岩桥老师诶！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们能合个影吗！”
宁岩桥亲和一笑：“好啊。”
姚可心举起手机绽放着笑颜拍了一张合影自拍，顾非池正也走来，放下手机的一刹那，顾非池看着她的脸愣在了当场。
姚可心微笑着收起手机：“好了，谢谢！”视线转移，她也看见了顾非池。
“啊，那不是…”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表达，顾非池见她看向自己，赶忙调头大步离去，牙缝里挤出一句：“嗤！见鬼！”
宁岩桥和杨允杰都纳闷，宁岩桥问：“她这是…”
杨允杰也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挖苦道：“肯定是见到自己心爱的偶像和别人亲密合照，看不下去了。”
“怎么会！”姚可心忙反驳道：“你说的不对！什么亲密合照！‘心爱’和‘偶像’应该拆开来用，我‘心爱’的是你杨允杰，‘偶像’是桥老师。是不是啊，桥老师？”
宁岩桥似笑非笑，杨允杰一吐舌头伸手打住道：“你够了，你好歹也是女孩子，能不能有点儿矜持。”
“我这可是大实话！‘心爱’和‘偶像’本来就是两回事嘛！我又不是脑残粉，我会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崇拜’吗？”姚可心理直气壮地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
“你！”杨允杰不服气地回视着，却拗不过她耍起脾气，只好扯开话题：“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戴了彩片！”
“哪有！人家眼睛本来就大嘛！你干嘛老说彩片彩片的，我这叫隐形眼镜！不懂别瞎说！”
杨允杰嘲笑道：“是是是——不就是一副有色眼镜么，有多了不起。”
“你…”姚可心一撅嘴，却突然想起什么来，道：“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得把眼镜摘下来开工前再戴，不然时间长了眼睛可受不了！”说着她立刻朝反方向跑去。
看着远走的姚可心，宁岩桥笑道：“她倒是个实在人。”
“什么实在，她这就是典型的…那个什么…‘眼大无脑’！”杨允杰讽刺笑称着。
姚可心低着头在包里翻着药水冲进洗手间，正与出洗手间的顾非池撞了个对脸。
“啊，是你，你刚才怎么走了？”姚可心纳闷道。
顾非池见她，挖苦道：“怎么？又来扮女鬼了？”
姚可心抿起嘴，打量着顾非池依旧不改的行头，赔笑道：“对不起…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吓着你了？”
顾非池轻声一叹，想起上次剧院洗手间遇到的青面红衣女鬼，的确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把她吓到。这次见了化着裸妆的本尊，倒也并不可怕了。她站在水池边放开水管冲了冲手，姚可心见了怀疑问道：“这么冷的天，水不冻手吗？”
“还没有到冻疼手指的程度，就当是在御寒。”说罢她关掉水管面向姚可心又道：“就像你一样，扮鬼归扮鬼，还不至于能吓死我，就当是锻炼心智。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你这么整别人会不会出人命，你还真以为吓死人不用偿命吗。”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后来还以为你是故意在和我对戏呢…”姚可心低头嘟着嘴。
“算了，你眼瞎看不出真假，我心瞎探不清虚实，我们也算是半斤八两了，谁还有资格多计较谁一些呢。”
“嗯…”姚可心并不明白她表达的是什么，又问：“你是演员吗？为什么你也在剧组？”
“我是杨允杰的助理。”
“哈？杨允杰居然还请了助理？真是越来越有范儿了嘛！”
“你也是天戈剧团的演员来拍戏的？”
“不是，我和杨允杰不在一个团，我是阳光剧团的。但我的确是追着杨允杰来的！”
顾非池微点点头，对她与杨允杰的关系并无兴趣，跟着她借故离开了洗手间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忙碌了一天收工回到旅店已过零点，大家都疲惫地回房歇息。顾非池回到房间，从窗口看见了站在楼底冻得直打哆嗦的姚可心。
她烧了一壶水，倒了一杯出来放温，端起水杯再次走到窗边的时候，见姚可心依然还在，她晃了晃杯子靠在了窗框上静静观察着她。
风中的姚可心穿着红色的风衣怀抱着双臂不住地眺望远方。
“大晚上兴致这么好在这喝西北风啊。”
姚可心闻声回头一看，只见顾非池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身后，不以为然地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轻轻地晃着杯子。
“你真的是很喜欢红色。”顾非池递过一杯水给姚可心。
姚可心灿烂一笑接过杯子就捂在了手心：“因为红色鲜艳热情啊。”
“照这么说，你扮的女鬼也是热情的了？”
“可不是嘛，作为一只寂寞的孤鬼，不被人们所理解的在这尘世间飘飘荡荡几百年，她的肌肤虽冰冷，但内心一定是和红衣一样充满着热情渴望着爱的！”姚可心很认真地说着。
顾非池咳嗽了一声喝了口水：“你还真是挺敬业的，研究女鬼的内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姚可心摇头：“其实我也不算太明白，这些都是杨允杰告诉我的…”
“哦？他倒是很懂。”
“以前我表演给他看，他总说不到位不到位，他很细致地跟我讲女主人公心里的想法与情绪，简直都像是导演了！”说着，她又小声对顾非池笑道：“不过在我的刨根问底之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懂那么多了！”
“为什么。”顾非池不想破坏姚可心爆料的雅兴。
“他以前有个同学，好像挺喜欢他的，有一次穿着红衣向他告白，而告白的方式就是说了一个女鬼内心的爱情故事！不过后来被杨允杰婉拒了。啊，她应该也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吧？那个时候杨允杰在学校可是有一票狂蜂浪蝶跟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不婉拒的话简直一人一口都不够分的！”与其说姚可心是在揭杨允杰的短儿，倒不如说是在变向的夸他。
顾非池知道姚可心的形容并不夸张，她打量着姚可心，疑笑道：“这么说，你这红衣女，也是其中之一咯？”
“我喜欢杨允杰那可都是剧团里公开的秘密！我才不管别人呢，我就是要做那只追到最后修成正果的红蝴蝶！”姚可心说着陶醉在了自己的遐想中。
顾非池很想笑，她忍住笑意：“可是，穿着红衣追他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你就不怕人家也和你一样永不言弃，甚至屡败屡战，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不会啦！人都已经不在了怎么战，真以为人鬼情未了啊。”姚可心摆了摆手脱口而出。
“不在了？”顾非池一愣。
这时，一辆小车驶了过来，见杨允杰和宁岩桥二人下车，姚可心赶忙跑上前去：“杨允杰！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
杨允杰一抬头，只见姚可心一身红衣就要朝自己扑上来，他赶忙拉住一旁的宁岩桥：“啊…宁、宁老师啊，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对手戏没有排清楚啊，走，我去你房间详谈！”
宁岩桥无奈，被杨允杰强拉进自己的房间。姚可心跟在后面喊了几声，见自己失败，撅起了嘴耸耸肩只得自己回房。
顾非池平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心里却有了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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