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娇客来了

　　当天晚上，明玉同承平帝说了太皇太后召见，要送安郡主来她这坤宁宫帮忙的意思。承平帝沉吟了下，道：“既然太皇太后开了口，便让安妹妹来吧。好好招待着，只当屋里来了客人。”

　　明玉道：“太皇太后可是说了，安妹妹是来帮我管事的。只晾着她，什么事也不让她沾手，怕说不过去。”

　　承平帝笑道：“皇后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想必早有了打算。”

　　明玉也笑道：“臣妾再聪明，不是还要皇上这一句话么。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明玉早打定主意要晾一晾安郡主，只是不知皇上知不知道安郡主的来意，对安郡主是持什么态度，故而要试探试探。

　　第二日，巳时一刻刚过，安郡主便带着身边跟着伺候的宫女到坤宁宫来了。

　　宫里头都起的早，最迟卯时三刻便得起来，这都是祖宗的规矩，所以宫里头没有那种睡到日头老高还没起身的人，也没有那种披头散发，未梳洗停当便出来乱逛的人。就算再不懂规矩的主子，身边也有年长的管事给提点着，祖宗的规矩绝不能破。

　　因为起得早，宫里头吃饭也吃得早，辰时一刻早膳，午时一刻便传午膳，酉时一刻晚膳，这也是都有定例的。许是历来的皇帝寅时便得起身去上早朝，连带的，早膳午膳晚膳也都提前的缘故。

　　巳时一刻，正是明玉在坤宁宫里召见各宫女官理事的时候。因前一段时间明玉卧床休息，凡事都丢开了手，这时要一一拾起来，还需费一番功夫。

　　明玉先在坤宁宫正殿见了安郡主，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去了偏殿，明玉向来在这偏殿里接见各处的管事。先引着安郡主一一见了各禀事的管事，又笑着对她道：“安妹妹在皇祖奶奶身边多年，见多识广，有你帮衬着本宫便放心多了。不过，安妹妹刚来，一时要上手却也要段时间，不若，安妹妹便先在旁边看看再说吧。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安妹妹尽管提。”

　　安郡主自然称是，又笑着说道：“皇嫂也太谦逊了，皇外祖母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当不得真的，小妹哪里懂得什么，能跟在皇嫂身边多看看多学学，多长点见识便是修来的福气了。”

　　两人相互客气了一番，明玉才开始理事。将前来禀事的各宫管事一一打发了，又留安郡主用了茶，吃了点心，才放她回去。

　　谁知，刚歇口气，又有宫女来报，说莲秀宫的符太贵妃派人来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见。明玉少不得又换了见客衣裳，整理了头面，领着人去了莲秀宫。

　　到了符太贵妃平常起居见客的西配殿外头，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说笑声，还不时听见符太贵妃笑出声来，笑声中夹杂着另一清脆的女声，像是姑娘家的声音，且有点耳熟。明玉不由心下大奇，自打先帝爷去了，符太贵妃又失了垂帘听政的机会，有好一阵子闷闷不乐，这莲秀宫也好一阵子没来过人了，少有见符太贵妃这么高兴的时候。

　　廊下几个打帘子的宫女见明玉来了，忙进去通报，也有的争着打起帘子，请明玉进去。

　　明玉一进去，便看见符太贵妃坐在上首，满脸笑吟吟的，庆儿站在她身后，也是笑嘻嘻的，见明玉进来，朝她行了个礼。

　　符太贵妃左下手坐了一个姑娘打扮的人，因侧对着她坐着，明玉一时分不清是谁，想必便是她逗得符太贵妃如此开怀大笑，光凭这个也是个有本事的。

　　明玉走上前去，先给符太贵妃施礼，笑道：“打老远就听见姑母在笑了，什么事逗得姑母如此开心，也跟明玉说一说，明玉也跟着笑上一回。”

　　符太贵妃笑着指着坐在她左下手的那姑娘道：“先别忙着说笑话，你看看是哪个来了？”

　　那坐着的姑娘早在明玉进来便站了起来，此时忙施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明玉定睛一看，竟是明佩。三年过去，明佩已经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身子苗条了不少，她脸上有着女子少见的高鼻梁和厚嘴唇，这是随了她们的父亲符节卿，使得她显现出一股独特的倔强妩媚劲儿来。

　　明玉还记得她的生母周姨娘，周姨娘生的细眉细眼，是个十分怯弱的妇人，头上永远插着一根银寿字簪子，穿着打扮也十分朴素，谁知却生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明玉忙虚扶了扶，道：“是明佩妹妹来了，这许久不见，明佩妹妹变漂亮了许多，乍一见，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明佩笑着起身道：“自打娘娘嫁入皇宫，便再也没回去过，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日日念叨着娘娘您呢，特别是明珏，我这次进宫来，他还让我带了礼物给娘娘呢。”

　　明玉听见明珏两字，鼻头有点发酸，符府众人里头，她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胞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勉强笑道：“祖母身子可还好？父亲、母亲可还好？我如今是身不由己，也没办法回去看看你们。”这才又问道：“众姊妹可好？明珏、明敏几个读书还肯用功？若是不用功，你回去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明佩笑着一一回了，又道：“知道娘娘挂心，家里上下都好着呢。”

　　见两人亲亲热热寒暄了半晌，符太贵妃含笑开口道：“都坐下说罢，这次明佩进宫要小住上一段时日，你们姊妹两个有的是亲热的时候。”

　　明玉不由心下吃惊，好好的，将明佩接进宫里来，为的是什么？脸上却笑道：“那感情好，姑母这儿可得热闹一阵子了，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儿。”

　　明玉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想起了她和明佩以前的种种来，在明玉要嫁入宫中的头天，家中众人为她送行，不光是符母、崔夫人，众兄弟姊妹送了礼，连各姨娘也都来道了喜。

　　明佩也来了，送了一对亲手绣的花开并蒂的荷包，对明玉道：“姐姐，以往妹妹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求姐姐大人大量，看在妹妹年纪轻不懂事的份上，千万别计较，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如今，姐姐就要嫁入皇宫，这往后，还不知道能见上几次，妹妹只要一想起以前做过的事来就悔恨难当。”说着说着竟流下眼泪来，“无论姐姐还认不认我这个妹妹，我心里永远都记着姐姐。”

　　从那时候起，明玉就觉着了明佩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该服软的时候她比谁都软，该狠心的时候又能狠得下心来。毕竟姊妹一场，明玉也不愿意进宫去了还树这么一个敌人，当时便淡淡道：“妹妹严重了，我们姊妹一场，只要妹妹还将我当做姐姐，我自然也认你这个妹妹的。”从此两人之间的过节揭过不提。

　　如今，明佩早已及笄，都十六了，却还没许配人家，这在大秦朝算是嫁的晚的了。自打符家出了个皇后娘娘，符家的女孩儿都水涨船高，谁不想和皇帝做连襟啊。因此，来家里求娶的人踏破了门槛。

　　但明佩差就差在出身上，毕竟是姨娘生的，庶出的女孩儿说起亲来自然多了几层关碍。这亲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要不然许配给庶子，要不然就得下嫁给那小门小户去。明佩是个心气高的，她受够了庶出这两字带来的屈辱和痛苦，固而不愿意再嫁给另一个庶子去接着受苦，但让她嫁到小门小户去吃苦受穷她也不愿意，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耽搁了下来。

　　崔夫人为着自个儿的女儿满世界张罗婚事都来不及，见明佩如此行事，也乐得不管她，自有她吃苦头的时候。只有周姨娘，真正的急的头发都要白了，然而她只是个姨娘，凡事都说不上话。

　　明佩听见明玉这般说，笑吟吟接道：“只盼姑母和皇后姐姐日后别嫌弃明佩太过聒噪便好了。”

　　明佩是把这次进宫当成了救命稻草的，在家里一日日蹉跎下去，眼见着年纪一天比一天大，明佩心里其实也非常着急，但她心气高，看不上崔夫人为她找的那些人，总觉得崔夫人不上心，故意拿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敷衍她，看看明珠，还未及笄呢，崔夫人便四处打听，生怕将来嫁的不好。而给她寻摸的，都是些什么人家，没一户是让人省心的。

　　先前，符节卿还曾怪过崔夫人，对儿女的婚事不上心，明佩如今都十六了，还未曾给她说好人家。但几次下来，也对明佩失望了，如今都放出话来，再有人来提亲，不管明佩愿意不愿意，都要嫁过去。如今都是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可着劲儿挑人的。

　　正是这个时候，符太贵妃派人从宫里来，将她接进宫里来小住。明佩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这是她翻身的机会到了，她一定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无论符太贵妃想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为了这个机会，无论要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符太贵妃听见她那么说，笑道：“正是要你聒噪来的，你姐姐这几日成日里闷闷不乐的，惯常便听说你是个会逗人取乐的，这才接你进宫来，没事多去坤宁宫陪陪你姐姐。”

　　明佩试探着看向明玉，道：“只怕娘娘平日里忙，没空和妹妹说笑取乐呢。”

　　明玉淡淡笑道：“哪里那么忙，连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妹妹只管来。”她知道，符太贵妃之所以将明佩接进宫里来，总有她的原因，她拒绝也没用，还不如接下来的好。

　　只是，如今，明玉心下苦笑了笑，也不知如何这般赶巧，坤宁宫里一下子便多了两个娇客，而且还都是不好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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