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兄弟相伴

　　这一夜月明星稀，十分宁静，但索弼有心安睡却不能成眠，立于窗前久久不能歇下，叹息思索着，自从脱离那伤心之地，来到这里已经几月有余，各家势力虽然早已经清楚，今日却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乱了手脚，不禁打心里鄙视自己，但经过这件事情，他也终于认清，过去的事情仍旧如同倒刺，也早已稳稳地扎在他的心上，但凡提及一点，都有一种蚀骨的疼痛。

　　目送索弼离去，夜场也将近，众人蹒跚离去之后，满目皆是杯盘狼藉，江卷最是嫌弃杂乱之象，领着豆花转身便上了楼，走动一会儿，寻了房中的椅子眯着眼睛休息，豆花亦是吃饱喝足，窝在一旁打盹儿，窗子大开，豆花闭着眼睛缩了缩脖子，围成了一个圈打起了呼噜，而那曾经供焱渡歇息的金丝鸟架上空空如也，泛着哑光的鸟舍亦是在微风的吹拂下，悠悠的摇摆。

　　江尨早知如此，一直尽心兼顾着楼上楼下，皆悉心打点妥当，交代了一番之后，抬头望了望逐渐西沉的月亮，神情有些焦急，转身匆匆上了楼。

　　“少爷？”江尨推门进屋，轻声叫道，屋子里静悄悄的，江卷没有答话，却听见豆花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叫声，江尨侧头看了它一眼，随即进了屋子，豆花一看，立即收起了身上抖擞的绒毛，摇晃尾巴，舔着小鼻子伸了个懒腰，见江尨一脸严肃，无暇关照它，便眨巴着小眼睛重新围成了一圈。

　　江尨进屋之后，抬眼看去，窗子开着，江卷栖身的椅子就正正摆在窗前，月白的衣角沾染了些泥土，被风吹起又落下，屋子里冷飕飕的，焱渡也不见踪影，江尨见状，眉头一皱，收敛了气息，放轻脚步，回身关了门，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几步便来到了窗前，此时窗外已是一片低沉的夜色，远处楼阁树木隐约显露神秘的剪影，江尨眼神扫过，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举头审视着那黑蓝色的苍穹，眼里却好像看到了更辽远的地方。

　　片刻，他叹了口气，果断收回目光，慢慢虚掩了一半窗户，只留一条缝隙，回头看着江卷已经沉沉睡着，神色淡淡，睡梦之中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前，江尨摇摇头，见江卷有些应接不暇的样子，衣衫染土尚且不顾，便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江尨虽能够时时解救他于危难，却始终无法猜透这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弟弟究竟在想什么，眼看着他歪躺在椅子上越发的收紧了手臂，江尨轻轻走到他耳边，柔声叫道，“阿卷，阿卷，天凉了，回到榻上歇息吧……”

　　江卷似是听见了，皱起眉头却仍紧闭着眼睛，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好像梦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脑中条件反射一般地思考着，见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豆花也安静如常，便甚为安心的没有醒来，只转了一下头，换了另一边脸靠在了椅子背上，这边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椅子靠背细细的纹路，如同刀割一般通红，格外醒目，江尨满脸担心地看了半天，江卷还是静静地闭着眼睛。

　　眼下这几日，江卷总是忙的不可开交，金楼开张，他除了打点楼里的事务，还总是往勉杺阁那里跑，来来回回，如江尨那般强壮尚且心中乏累，更别说江卷，更是已经几天没有好好歇息，眼下睡得如此毫无防备，江尨一脸担忧，叹息着回身去床上取来薄被，叠了两层，轻轻为江卷盖上，江卷还是一脸疲惫，眉头紧锁的模样，沉沉的呼吸声，听得人心中一阵心疼。

　　江尨拿了凳子在一旁坐下，今日只有他们两人，他也不必隐在暗处，于是端端正正坐着，竖着耳朵守着熟睡的江卷。

　　眼看着窗子一直往里吹风，桌围上的垂幔微动，江卷慢慢缩进了被子里，豆花倒是机灵，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床榻之下睡得正好，江尨看着一大一小，实在无奈，看江卷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倏地起身，低头看着江卷，伸手将被角掖紧，抿嘴站着，高大的身形，正好挡住了窗户吹进来的凉风，江卷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江尨心中高兴，抱着肩膀继续站了一会儿，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回头看了看豆花，又盯着江卷暗暗思考着。

　　江尨本就心思简单，眼看着江卷被冻的鼻尖有些发红，心中更是疼惜得很，索性一把掀开了被子，一手担住脖子，一手搂着腰，轻轻松松便把江卷抱在了怀里，江卷呼吸起伏加重，眼皮微动，似是要转醒，江尨心中焦急，两步并做一步，便迈到了床榻边，一脚踢开了挡路的豆花，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把江卷放到了榻上，像照顾小孩子一般，扶着他慢慢躺平，拉过厚实的锦被盖了个严实，这才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抬眼看去，江卷睡得越发安稳了，江尨亦是一脸放心，低头看着脚边可怜兮兮的豆花，瞪着眼睛指了指床榻旁边一点的位置，轻声念道，“那里才是你的地方，千万莫要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说罢，豆花好像真的听懂了，眼睛里亮亮的，随即耷拉下小脑袋，一扫白日里嚣张的模样扭动着身子挪到一边，出溜着趴在了地上，极不情愿地吐了口气，嘟着嘴继续闭目养神。

　　江尨说罢，心中一沉，看着静静安睡的江卷，忽而眼神变得低落，眼光从江卷逐渐回暖的脸色，一直看到了自己的脚尖，思量片刻，缓缓转身坐回了凳子上，捡起地上的薄被，搭在了江卷躺过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看着一直摇晃的鸟架，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咚！咚！”

　　转眼已经五更天，江尨猛然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望眼前的床榻，那人还在睡着，仍是一副安心的模样，江尨伸展着发麻的手臂，眼睛也有些酸涩，昨夜里一直没好好睡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环顾四周，豆花已经醒来，正目光热切地望着他，江尨脸色冷峻地看了一眼那团白色的小球，直接略过，继而看向了窗口，豆花一度心碎，抖动着鼻子，也看向窗口。

　　窗户半掩着的一边打开着，江尨脸色又暗下来几分，这是——焱渡回来了！

　　豆花一阵不安，豆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浑黑的鸟，正昂首挺胸地站在高处睥睨着自己，不久之前它还可以与这黑鸟打斗一番，如今那鸟浴火之后又长大了几分，战斗力上升了几个档次，便也只有仰望的份，作为一只狗，豆花堪称聪明绝顶，知道识时务，惹不起的就让着，久而久之，偶尔抬头看它一眼，都顿感满身的绒毛已经竖了起来，此刻，主人还在安睡，江尨太过凶恶，没有人能够救它，只能靠自己，短促的小腿，暗地里正慢慢往门口挪动着。

　　江尨不曾察觉这两个灵物之间的火花，只一心想要帮江卷分忧，见焱渡已经回来了，便几步来到鸟架一边，但焱渡却并不看他，只是冷冷地仰着头，锐利的喙闪着光亮，当江尨来到眼前，扑凌一下用一只翅膀将自己挡了起来，假装低头自顾自的打理起羽毛来，江尨了解它，豆花可以当做一般小狗看待，但焱渡却绝不能当做一般的鸟，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它的一举一动，脚步后退着，一只手顺势关严了窗户，几步便回到了江卷身边。

　　“阿卷，焱渡回来了。”江尨低声在江卷耳边说道。

　　话音刚落，江卷便立刻睁开了眼睛，眼角的弧度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许多，深邃的瞳孔藏着几分思量，看了一眼江尨有些泛红的眼睛，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便利落起身，大步来到了窗前，仿佛昨夜里疲惫不堪的是另外一个人，江尨见状，心中知晓，悄悄转身带着豆花退出门去。

　　眼下屋里只剩了江卷和焱渡，两者皆神色平静，沉默相对，一副了然一胸的样子，江卷站住，慢慢握拳伸出手臂，焱渡便像是感应到了讯息一般，立刻放下翅膀瞬间便飞了上去。

　　若说当下这生意难做，但这金楼，前几日刚刚开张，这几日便已经熟客盈门，生意兴隆，可见江卷向来擅长虏获寻常人的心性，年纪轻轻，便将这金楼安排的十分妥当，实属少年成功的典范，依着他神秘高冷的做派，更加成了一块活招牌，慕名而来的姑娘公子更加数不胜数，这对外的金楼也变成了江卷露脸的平台，但当他们面见到这位冷面的江爷之后，不仅没有失望，反而逼迫自己改换了口味，忽而觉得只有像江卷这样的少年，才配得上“惊才艳艳”这样的形容词。

　　然而，慕名而来的人虽然数不胜数，但其中最耀眼的，就莫过于刚刚进驻百羽金楼的花魁娘子——璞嫣。曾几何时，她还在另一家楼里百无聊赖，正风光之时，与江卷有过一面之缘，那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煞有思之如狂的架势，但坊间传说，实在难以尽信，感情之事，尽皆当事人才最有发言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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