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阴谋

　　自打这蔡公子入了洛邑，整个成周便算得上变换了新天地，一日间，或者说半日内，洛邑易主，昔日的天子连同权柄通天的天官冢宰刘伯也统统沦为了阶下之囚。

　　算上晋人平叛至今，也不过一月有余，成周却又再度易主，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便说这文物百官，随着姬则出了王庭，那官正吕文公见刘部左右旧臣俱在，便道：“今日老夫小宴，晚间敢屈诸位于舍小酌。”左右旧臣尽皆回礼道：“必如约而至。”

　　待吕文公归舍设宴后堂，旧臣公卿皆至。酒行数巡，那吕文公忽然掩面大哭。众官惊问道：“官正，何故发悲？”

　　那吕文公用朝服擦涕，轻轻掩面叹息：“今朝侍贼，我成周社稷不保也！我成周早立尊卑，分了嫡庶，便是幽王之乱，亦起始于此，嫡庶不分所至。今朝再乱，那公子升无视伦理纲常，便也罢了。可惜刘大，宰以身抗击，所遭不幸，又是天子蒙难，更是众贼要灭我朝纲，我焉能不哭？”听于此处，那旧臣众官皆哭。独坐中一人抚掌大笑。

　　见此，吕文公却是差异，问道：“阁下，我众臣皆忧心社稷，据此谈及痛心之处，方然垂泪，君不体恤我等忠君报国之心，为何发笑？”

　　那人笑道：“垂泪便可哭死姬则否？若如此女儿态，趁早做那顺民，侍奉新君耶。”

　　吕文公见此人头戴立冠，相貌不凡，三缕长髯坠挂胸前，避席握酒爵敬道：“那阁下可有安国之策？”

　　“并非没有！”

　　那戴立冠的汉子握剑起身，捋了捋胡子道：“若我等于此哀嚎，不出三日，成周易主，届时诸位也只能做那哭主，再无扭转乾坤之术！”

　　“哦！君有何妙计？可与我等道来？”

　　吕文公放下手中酒爵，盯着那人。诸君旧臣无不侧目静听。

　　“我有一劳永逸之法，此分三计；下计为刺之，可以刺杀姬则。以除后患，届时悬姬则头颅于东门，也叫贼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那戴立冠的汉子还未说完，便听侧席一人连连摆手，口道“不能成。”，又见右席一汉子瞪着虎目，按剑端坐。这才嘴角微微一笑，接着道：“中计为将计就计，可依蔡贼所言，冬狩之时，突然发难，也可叫他措手不及，死于当场！”

　　“何其难？”

　　徒有一人，从末席站起，按剑道：“于冬狩之时，贼有众甲士，而韩将军、单司马毫不知情。焉能不保此二公身死乎？此计不慎妥当。不妥，不妥。”

　　见此人头戴檞懈冠，那戴立冠的汉子点了点头，虚握宝剑道：“这上计，乃驱虎吞狼之策！我可拜出城去，告知城外二公，必做提放。然再入曲沃，求強晋兴兵来救。可保我王社稷无忧矣！”

　　“强晋？”

　　诸卿旧臣皆饮酒一盏，那虎目汉子点了点头，不做答话，却又见一身带甲胄的男子笑道：“晋乃数典忘祖之国，不怕前入狼，后入虎耶？我观尔等，不过浮夸轻薄之徒，不堪大事也。”

　　吕文公大惊，忙分辨此人，见是官伯府刘正升，怒道：“诸君皆为国出力！汝非王臣乎？安敢如此戏弄我诸卿大臣？”

　　那刘正升笑了三声，按剑离席，直径出了大门，见席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吕文公亦只能做罢。恭送诸卿旧臣出了府邸。

　　却说那席间发话的三人，出了府邸，并未归家，而是齐齐聚于东南民巷一间破败民屋，各自衣色鲜明，手按利刃却又趑趄不前，显然等待着什么。

　　夜以渐深，另有四人也急匆匆步入屋内，瞧见那三人，这几人才算松了口气，按着宝剑的手也算放了下来，便是七人端端正坐于堂上。

　　“可有贼人尾随其后?”

　　带着檞懈冠的中年男子问到。

　　“有人跟着，但是我早已把他们甩开了。”

　　带着立冠的汉子答了一句，又扭过头看着先前以至的三人道：“你三人如何前来?莫非是一出王庭便奔赴于此的?”

　　“明公，既然我几人以至，便是决心已定，有何差遣，任凭驱使！”

　　见那戴檞懈冠的汉子双手一抱，那周遭几人齐齐点头抱拳道：“为此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有道是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有诸君相助，必能成此大事！”

　　那戴立冠的汉子向那几人一一回礼，这才拱手道：“即已至此，我便就无言不尽，半日不到，我成周易主，幸得天佑，城外还有单司徒，韩将军二人。可恨贼子，要斩尽杀绝。我本有意，刺杀此贼姬则。但势单力薄，不易成事，今日朝堂，听那姬则与公子升论法，便有一计，若我等潜出城去，告知城外二公，切莫中计。到时冬狩，便可将计就计，必叫那姬则陷入重围，死无葬身之地。也好叫我等匡扶社稷。兴我周室！”

　　“明公，不说潜出城去，现今便是在大街之上，也有叛军甲士，何其难也。”另一个戴平发冠的男子握着剑柄道：“我府邸今日收拢一批败兵，到有百余人，可以做那成事之用。”

　　见那戴立冠的汉子眯了眯眼，捋了捋胡子，半响这才开口道：“可也，内府尚有三百人不愿从贼，可以驱使，夏府各有十数亦愿与我共同举事。羊舌公，你有何妙计？”

　　羊舌弧眨了眨眼睛，虚按宝剑道：“明公，事发突然，实在让我等措手不及，如今四门皆封，怕只有，夺路一图！”

　　“强攻怕死伤惨重，不可轻举妄为。”那戴檞懈冠的汉子侧目看着另一个汉子，开口道：“邹涭，你可知败军多关押何处？”

　　“乃是城西内牢，于秋官掌管。”虎目汉子按剑看着立冠汉子。又见那邹涭眯了眯眼睛，借助着烛光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布，那布上绣着花纹，显然是某个华贵之人从内服下摆上割下来的。

　　那绢布上撒着血珠，斑斑点点，上书几个血之字。几人凑到跟前这才算看清：“姬则欺天罔地，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寡人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待看罢，几人这才发出一声惊叹，齐齐对视一眼，见诸君目光坚定，这才向那邹涭施了一礼道：“此文何处而得？乃天子亲书否？”

　　邹涭哈哈一笑，道：“乃是小寺人亲手交于在下，今得诏令，我等还有何迟疑？必速速去于晋国，拜求晋公出兵平叛！”

　　“强晋？”

　　那戴立冠的汉子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道：“尚不足已劳繁晋师，我成周足以复克王庭。”

　　“切莫望王子朝不日归返，昨日之事，今人之建！不可忘那五年纷乱也。明公！”那邹涭连拜三拜，这才按剑道：“昔东西并二王，盖因不听刘宰劝谏，才有此祸，若明公不弃，我便孤身一人，往晋图我援军。皆是三方齐聚，可一劳永逸也！”

　　“好！便须邹君全力而为，不叫贼子有些许可趁之机！”

　　那戴立冠的汉子随即抽出腰间佩剑，伸出左手道：“便是此番出城，君王性命，国家社稷，全仗诸君了！”

　　那六人齐齐抽剑，剑刃交错，诸君摞掌，喝道：“天佑我成周社稷！”

　　七人这才算罢，集合内府外府甲士各计百余人，齐聚西门，按待巡逻甲士路过，过了半刻，众人皆至，那戴立发冠的汉子这才因兵西进。

　　那羊舌弧又引五十甲士，伏于西处内牢外，意在劫牢，却被巡路甲士撞见，厮杀一起，眼见援兵聚众，羊舌弧突生一计，遣甲士沿路放火，烧纵民屋。

　　大火徒起，西门王师甲士尽数驰援，那戴立冠者观之拂掌大笑道：“杀出城去！也叫贼子不敢小瞧我成周士卿！”

　　韩郦巡西城半圈，见西牢附近火光徒现，不由得大惊失色，召集甲士便奔赴于西门内牢，见火光之中，有敌我甲士分别厮杀，怒道：“逆臣贼心不死！诸君甲士！顷刻剿灭此贼！再扑灭大火！”

　　这些被点燃了房屋的周人从睡梦中惊醒，携家带口，涌上街头，又见街口两方交锋，更是吓得魂不守舍，无人敢往救火。又见贼人逞凶，连连挤入人群，叫王师甲士无从下手，不由得死伤惨重。

　　本坐镇中军的姬则，听闻城西躁动，忙领一千甲士驰援，待赶到之时，韩郦已绞杀叛逆，组织甲士救火。

　　待见了姬则，一身血污的韩郦来不及施礼，便见西门守军哭丧着脸，满身血污的扑了上来，呼道：“将军！卑真死罪！叫贼人杀出西门，奔平邑，晋国去了！”

　　“调虎离山！”

　　姬则双眼放出一阵精光，按佩刀的手青筋凸起，显然怒到盛时。见姬则如此模样，左右皆不敢劝，半响，那姬则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叹息，道：“罪不再诸位，实我未料到尔，今又让父老蒙难，左右，先将父老安顿于北城民巷，甲士速速扑火。另传卯庆、鲁立，严查死守，多遣巡逻甲士。领差弗奥格奈斯，帅精锐戎骑持强弓硬弩，出城追击！无比要块！”

　　待韩郦上了戎车，往中军奔去，姬则这才抽出腰刀，对着月光连叹三声，这才收了佩刀，靠着矮墙，盯着不断烧灼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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