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覆灭
那徒兵官长又劝道：“右官伯！如今进退不得，若是侥幸杀出。那些反贼也料不得我们能杀出谷去，我观敌之埋伏大多于山峦起伏之所，此地乃是谷口，山体低矮，全无险峻。此地尽是火焰，若说伏兵，此处绝无可能。那执稽大夫说不定已然发觉，派兵在此接应我等了！倘若如此，便可借此时机可以遣执稽大夫后备轻兵阻截，由此出逃！若是没有，我等亦可逃回大营。再做打算！”
见徒兵官长说的如此简明扼要，刘无害撕开披风，用剑刃分做布条，分给众人，这才说道：“诸君皆是忠义！我无害若是出逃，必不负卿！”说罢率先既上布条，遮住口鼻。反身钻入火海。他麾下士卒纷纷效仿，沒入浓浓烟雾间再也看不到身形。
“公子！我们守候在此，如今已是斩获颇多。你看，我们之前擒获之人能有六百，而这从谷内逃窜出来的也有上千之数。”鲁立望着那些钻出山谷却来不及庆幸就被早已等候一旁的戎人用绳索缚了来的中军残部甲士，摇了摇头道：“此战终成定数，靠的是公子的计谋啊，但接下来的大事。可比这要难上百倍。公子可有打算？”
“刘无害，是死是活都要见到其人，我们手中，如今只剩大义于身了。若是有失，那么怕是余下的计谋不能按期实施，这样的话，我们的处境就非常艰难了。”当空眺望日光，已然到了巳时。停顿片刻，姬则又问：“鲁立，你可知军中十三士都是什么来历？”
“禀公子，乃是勘测地形、绘制地图、论兵提议之用。处建十三士，起于黄帝战蚩尤时，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为了讨伐此贼，黄帝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在涿鹿与之交战，盖因所遇大雾，路不能识，天象不能辨别，特选精明能干者、认识山川河流者，精通星象天体者一十三人，运筹帷幄，终于在逐鹿鏖战，击杀蚩尤。”
“如此说来，自古就有此等参谋。”姬则摸了摸下巴，道：“我倒是想听一听这被俘的中军十三士对我这战有何看法。”
鲁立摆了摆手，左右甲士带上了那个被俘虏的中军携经文书，那携经文书仍然陪着剑，这可是对于俘虏来说极大的自尊和信任。他也并非是被押送而来，乃是恭恭敬敬的有请，这可是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待的也是截然不同的等级。
“败军携经文书见过将军！”说着，甲飨连拜了三拜，作揖之后这才开口道“这三拜，乃是谢将军不杀、给与我等俘虏尊严，让我等降士卿能手模兵刃之恩。”
姬则背对着甲飨，并不做答，那鲁立遥望着山谷。顿了顿，姬则开了口：“携经文书，嗯。你若拜谢，便该谢我等携天子之威，以雷霆之力清扫逆贼后，对似你这般乃被蒙蔽之人既往不咎吧。”
“天子？”那携经文书吃了一惊，干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半响才道：“如此说来，传言是真的了？阁下当真要破除阻力，迎还王子朝？”
“自然如此！如今世道，乃是乱上加乱，天子之数，本已定夺，却以臣下为谋私利，盖而夺掌废立大权，长久以往，若是公室衰败，岂能以臣下而主废立长幼？此时我若不兴兵平叛，天下之人，几人知周？几人尊王？公不与公，臣则不臣。”姬则说罢，仗剑回首。
那携经文书被这番话激的额头满布细汗，当下半跪在姬则面前，双手抱拳道：“正是如此啊！我本是南宫老夏官府中中枢子，因此大乱不得已入了王师，做那军备十三士。而我这干弟兄。大多是此时应招入伍的。若将军有所差遣，某必当在所不惜！”
“大义凛然！我准了！你速将尚且还在的军备十三士重新整顿，我有大用。嗯，我且问你。你觉我此战之后，阻力最大乃是何方？”姬则说完，挥了挥手，那携经文书又施了一礼，这才站起身姿，起身答话。
“将军，真信任在下？”见姬则点头，轻声一句“但说无妨。”那携经文书这才松了口气，一拱手道：“既然将军信我，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见他拢了拢头发，才正色道：“此战之后，怕西方雄踞之师强晋必犯。若是如此，晋起雄师横扫西方八邑，则此危矣！”
“西面而来吗？”姬则喃喃自语一声，闭上双眼。
是啊，第一个也是最强大的敌人就是晋人，拿什么资本对抗强晋？凭什么让士卒奋勇无谓？凭什么又能让诸侯列国团结一致？以一个目标对抗晋国的刀兵锋芒及得知宗周易主后的怒火呢？
口舌？利益？还是让这些诸侯看到争霸的希望呢？或许有的国家会参与这场疯狂的行动，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霸业。但是姬则并非如此，由衷不过是慰藉刘无害、单膑二人惨死。但是即将发展成为了一场波及列国最为深刻的大事。
退却吗？断无可能了，在施谷吹响号角的那一刻，就无法改变了。
那就坦然面对吧！
“和平还是战争？那我就选择战争吧！让这躁动不安的乱世再添一份怒火！”
“公子！擒获逆贼刘无害了！”
这话如同惊天霹雳，姬则睁开了双眼，看着那喜出望外的鲁立，将长戈插入土中，指着那不远处的施谷入口。
那刘无害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戎人嗯在地上，用绳索缚起来，五花大绑押送到了姬则面前。“今再见刘公，公别来无恙呼？”姬则背着双手，站到了跪在地上的刘无害面前，笑道。
“呸！”
刘无害往地上啐了一口，并不做答。
见这强硬的模样，姬则握住腰间佩刀，轻声道：“初见刘公，公何等英姿勃发？安得今日成一阶下之囚？”
那刘无害怒骂一声，道：“贼也，休做口舌之快，汝等猖狂不了多久了，宗周大宰，当以雷霆之师覆灭尔等，替我报仇！强晋六卿，即刻为我等兴兵平叛。你能猖狂多久？趁着当下性命尚存，逃之夭夭吧”
“我不杀你，乃是为了兴兵之时，能以此讨伐不臣。你和你父亲就是我掌中的棋子，一颗让士卒奋勇当先的棋子。你的命，不会太长，也不会那么短。安心，日后不管哪本史书上都会记上你的大名。”姬则说我，笑了笑道：“鲁立！拉他上山，我要用它招降仍被困在谷中的成周中军残部！”
“师帅！绝壁光滑，难以攀登啊！”偏将声色焦急，都变了个音调。伊祈晝对此早已麻木，轮番尝试让这些军中悍卒疲惫不堪。从前方溃逃到此的数千人，若非两司马极力安抚，早已大乱。唯一统帅刘无疾，也身中六箭，生死不知。
不过区区一个时辰，就让王师溃败至此。何等惊人的手段啊。伊祈晝看着这些散乱的溃败之师，叹了口气，这些溃兵衣不得体，甲胄不全。有的更是两手空空，仍是一脸惊恐。
“偏将，你去问问，他们当中，谁人是本部官长。让他前来答话。”伊祈晝对着偏将挥了挥手，这偏将领命入了溃兵人群之中，不一会就拖着一个衣甲华美之人从中走出，道：“禀报师帅！此人是中军帅右官伯身旁嬖大夫祭夫。不辱使命！”
“嬖大夫祭夫？”伊祈晝捋了捋胡子，又道：“我且问你，右官伯现在何处？可有幸存师帅？中何埋伏？你如实招来！”
那嬖大夫打了个寒颤，半跪在地上拱了拱手道：“禀师帅，尚不知右官伯身在何处，是……是死是活。四帅之中，也就是阁下尚存。”
“诶呀，我勿右官伯啦！死罪！死罪啊！”伊祈晝拍了拍脑门又道：“那你们中得何等埋伏？如何击溃你等？兵力几何？”
“禀师帅，这……这漫山遍野尽是敌人，他们将我中军截于谷间狭窄处，以乱石滚木伏击我等，又用山林之便，四处放火，烧断了不少退路。我们实属退无可退这才如此啊。”嬖大夫说着，声泪俱下道：“还望师帅救我残部三千人于水火之间！”
“谷下之人！认得此人吗？”
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伊祈晝抬起额头，当头谷顶上站着三人，当中那人在战场上看得真切，就是贼首姬则，另一人并不认识，但第三人就足够让他不再思考什么了。
刘无害！
“师帅！”那偏将早已怒目圆睁，抽出腰间宝剑看着伊祈晝。
如今可不是自己一人，若只有自己。那便抽剑杀去，也不过光明磊落一条好汉罢了，但现在可不是自持勇猛的时候，这里还有五千多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容不得一丝胡来。
“不要妄图杀出谷去！看看这四周绝壁吧！”
姬则一挥衣袖，每一处目所能及之处，都有数不清的旌旗、甲士冒出，山头火光熊熊，山下残部何其惊恐。
“王师仁慈！投降免死！”
顺着这句话，数千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伊祈晝。伊祈晝的宝剑在一声叹息后被抛到了地上，倒插在尘土中。只剩那齐刷刷的抛落兵器之声。
覆灭了。
余下只剩漫山遍野的惊天欢呼。以及那一句振奋人心的呐喊：“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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