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凡间·一】
泠渊能不知道跟在自己后头那个耷拉着脸写着不高兴么，但他自然不会把林溪的感受放在心上。
“不太高兴？”
坐在院子里，泠渊把自己的长衫铺开来，挺直了脊梁，远远看上去，可不就是仙风道骨的代表者。
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范，是林溪恐怕修炼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不知道上神这儿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处理的？”
林溪自动把学规矩等同于了做苦力，反正泠渊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好好招待过她。
又想起来这屋子里的小女童，别一会儿碰了面又不给她好脸色瞧。
“你以往被罚，都是去些什么地方？”
“那我以前可惨了，上刀山、下火海，入海底，出雪山，比待在上神这儿惨多了。”
自然是假话，泠渊都不用抬眼就能知道。
同林溪相处也不算少，对于这小丫头的秉性，泠渊自认还是知道一二的。
说话浮夸是她一再的风格，说白了就是没个正经，真碰到了什么事，表面上看似慌乱，可脑袋里却已经在想着解决的方法，不依赖别人更是性格特色之一。
按理来说，自己在她心里应该排的上是讨厌那一类，可是在妖市的时候，还能舍下性命来救自己，不该说她心地善良还是天生就有一副侠义心肠。
“那便好，看来也是吃过苦的，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听完泠渊的话，林溪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难不成不是应该听到她原来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才没有兴趣折磨她了么？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打算让她多做点什么？
“给你两条路，留下来学规矩，还有和我一道出去。”
“留下来！”
泠渊以为林溪起码得考虑上个把分钟，却没想到连眨眼的功夫都没到就说出答案了。
“考虑清楚了？”
“当然！”
结果就是泠渊没有使任何花花肠子，而是丢给了林溪一套书，一套全册共有十二本的书，每本书都有两个手掌叠在一起那么厚。
“我这人不善言辞，不如就将这些内容抄上一遍，想必也是有用的，如何？”
关于抄书这种小时候经常干的事情，林溪向来是不怕的，欣然答应。
喜滋滋就抱着一堆书去了泠渊指定的地方去准备赶紧抄完赶紧走。
结果却发现自己自己每抄一段，字就会消失不见，等她写完一张纸的时候，拿起来一看什么也没有。
又试了一遍，发现真的没有。
林溪不信邪，换了张纸，结果还是没有。
拿了纸去找泠渊问，泠渊就说这纸是东海那边送来的，说是什么特别一些的，若要写上字，得需耗费灵力。
耗费灵力？
林溪拿着笔又试了一下，果然在有灵力的情况下，纸上就能写出字了。
可是灵力并非是源源不断的，照这么个用法，林溪没被抄字累死，就已经灵力衰竭而死了。
当即就和泠渊请求要换纸张，泠渊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林溪自己变出一沓纸来，想着这回总算没问题，结果仍旧是写不上字。
再用灵力一试，果然能写出来了。
这次总不是纸的问题了，可林溪把笔墨都换了，仍然是这种情况。
到最后，林溪只能去找泠渊，说她选第二条路，和泠渊出去。
林溪知道泠渊乃一届战神，在心思活络方面肯定是在她之上，但也确实在自己被绕进泠渊想要的结果里时，仍然要说一句，佩服！
下了九重天，泠渊带她到了凡间，不是现代社会而是古代。
也许有人会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怎么还能有古代和现代同时存在。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解答的，先前林溪就说过，她重生回去的世界是平行世界，现在他们到的古代凡间也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小丫鬟的服饰，再看看泠渊，好家伙，绫罗绸缎上身，把他整个人衬得雍容又华贵，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少爷。
“少爷，这是打算去哪儿？”
泠渊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扇柄由白玉制成，扇骨更是由上千年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光是这么把扇子，就得要上上百颗重生元丹。
林溪老早就在青阳那儿见过一把，当初还找青阳要来着，结果那家伙小气得很，连让她看看都不给。
看到林溪盯着自己的扇子，“你想要？”
“上神难不成能…”
“我的。”
说罢，还当着林溪的面把扇子收起来，好好地别在了腰间。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林溪跟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品相的扇子虽然不多，但是一个战神难道还能没见过比这个好的？
这些男人，在名器方面真是一个比一个小气。
出了馆子，走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立马把林溪的注意力给分散开来。
许久未到古代的凡间，林溪看着什么都新奇。
这会儿不知道赶上什么节了，街上的人特别多，各个都高高兴兴地往前走。
伸长脖子往前看，果然见着不远处围了一圈人，林溪本来是打算跟着人流走的，但是泠渊明显不想去凑热闹。
“上神，我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要不你先往东头去，我一会儿寻你。”
泠渊回头，见林溪果然疼得额头上冒冷汗，也就点头让她快去。
看着林溪一溜小烟跑得飞快的样子，泠渊就多了个心眼，没再往东头去，而是跟在了林溪身后。
就看到林溪果真是去了茅房的位置，可是泠渊没打算就走，而是接着在茅房外边儿等。
果然林溪进去没一会儿就跑出来了，先是四周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兴高采烈地推开门走了。
走的位置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人流最密集的前头，而且看那个脑袋拼命往前挤的架势，是打算挤到最前排。
要是光听人说，泠渊是无法想象重生茶馆的老板娘还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或许说感兴趣还不准确，应该是异常激动。
就看到那个脑袋左进右推，成功地在一堆人当中挤到了最前边，满脸都是高兴的神色。
站在二楼的泠渊，莫名地就想起了他第一次带着素晴下凡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热闹的街道上。
“泠渊，我们去那儿看看好不好？”
素晴说话总是很温柔，说什么，做什么都想着先顾虑别人的感受，和他在一起时更是。
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好看，沁人心脾又能让人长久地回味，就像品了一口上了年份的佳酿，越品越香。
“好！”
被一声响亮的叫好声打断了思绪，低头就看到林溪高兴得红了一张脸，两个手拍得速度都快赶上别人的两倍了。
好奇林溪看见了什么这么激动，顺着目光往圈子中间看，发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寻常班子在做些杂技表演。
都是看厌了的玩意，泠渊不相信林溪之前没看过，可林溪却依旧看得很起劲，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欢呼的时候欢呼，甚至在旁边小女孩“咯吱咯吱”笑的时候，也跟着傻笑起来。
莫名的，泠渊觉得这种没心没肺又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也很舒服，明亮纯净。
原本泠渊每回下凡来找都很匆忙，找到最后都变得心焦，可这回却难得觉得可以慢下来。
其实找了这么多年，翻遍了无数古书，任何一本古籍上都没有记载过有“魂灵入壳”成功的例子。
也因此，泠渊心里其实抱着有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让素晴活过来的可能。
但不到那个时候，他都不想承认。
这仿佛就成了他的一个执念，每年固定这个时间就总要来寻一寻是否有合适的躯壳，但要想找到合适的，实在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这也是他想带上林溪的原因，林溪的鬼点子多，加上她又心细，说不定能找出些靠谱的方法来。
靠在柱子上，泠渊偶尔看几眼杂技，但更多的时候是看着林溪。
像个孩子一样的林溪，让泠渊只是光跟着看，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到了要赏钱的时候，林溪又施展了一回她那挤人的功夫，赶紧从人堆里溜了出来。
泠渊也不着急先去东头，而是慢悠悠地跟在了林溪身后，看她打算都做些什么。
果然不辜负泠渊的期待，林溪在去的一路上，买了一袋热板栗、一袋桂花糕、还喝了一碗豆花，要不是手上都拎了东西，估计还能接着买。
但是等林溪快到东头的位置，林溪就先把买了的吃的提前放到了自己的乾坤袋里，装作两手空空的样子开始找自己了。
就看到她站在东头的城墙下，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跑到护城河的边上看别人钓鱼，一会儿又跑到小摊贩前开始聊起家常。
在后边看着的泠渊，对于林溪这到哪儿都能适应过来的性子感觉到有些无可奈何。
也许是因为接了茶馆见识的人多的原因，林溪那张嘴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担心自己要是再不出去，估计林溪都得喜欢上在这儿的生活了。
“林溪。”
“上…少爷！你去哪儿了？我都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林溪角色转换倒是挺快，一声少爷叫得比上神还顺口，尤其半仰着脸笑得傻乎乎的样子，让泠渊觉得刚才让林溪扮演丫鬟这个念头实在是想得太到位了。
“饿了，找了点吃的。”
提到“吃”，就看见林溪嘴角僵了一下，大概是想起被她放进乾坤袋里的吃食，但没接着泠渊的话往下说，大概是怕泠渊要了她的吃的。
“那少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怡红院。”
林溪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名字怎么都听着不太正经。
但是直到真的跟着泠渊走到了一处香气四溢、香艳无比的楼宇前时，林溪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没错。
“少爷，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没有。”
泠渊倒是显得坦荡多了，脚一跨就走了进去，留下林溪一个人站在外边儿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进。
立马就被眼尖的给推了进去，顿时里头的盈盈笑声就扑面而来，还有浓的化不开的胭脂气，各处的嬉闹声，都让林溪开了眼界。
以往她不是没有接过青楼的单子，但那时候她都是作为花魁本人待在青楼里。
这还是头一回以“顾客”的身份进来，观感完全就不一样了。
加上前头走的是泠渊这种一看就有钱，关键长得还好的主顾，那些个做生意的姑娘们全都跟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好话都说了一箩筐。
一直到他们上了二楼走下，身边还环绕了四五个姑娘，全都长得不俗，尤其以一个最贴着泠渊的紫衣姑娘为首，长得那叫一个惊艳绝伦。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放在天庭和那些仙子比也丝毫不逊色。
但这种好看是带着点俗气的，浓烈的烟火气。
“公子，奴家还没见过公子这么俊朗的人儿呢，不知道公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日后也好让奴家多惦记着呢。”
“林家。”
林溪很确定泠渊说的是“林”而不是“泠”，顿时就在那儿腹诽了，你自己要来青楼，还拉上我们林家做什么？
“林家？这城中确实有一户林家，可奴家从来没听说过有公子这么一号人物呢，看来是奴家知道得少了。”
“我是城外的林家，你不知道也正常。”
那姑娘见泠渊开口和她搭话，心里一喜，知道八成能有戏，就更卖力地黏着泠渊了。
“公子可是第一回来，可有相识的相好啊？”
做他们这行都是有规矩的，要是有相好，一般都不会抢姐妹的生意，所以看到面生的客人时，都得先问清楚了，免得日后难堪。
“是头一回来，不如你给介绍几个？”
看这熟练的样子，哪像是头一回来的，就看泠渊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由着左边的递葡萄，右边的捶腿，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不免让林溪怀疑泠渊下凡的目的，难道是禁.欲太久，来凡间泄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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