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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盏


  周知许和冷华商量了很久,冷华不是很想让她介入这件事情,曙天倒是挺支持周知许的意见,三人迟迟争执不下。

  但冷华毕竟是从小都听从她的调遣,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他下意识还是没有办法反抗她,本来以她现在的情况,哪怕是青藤司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可这些人都是自小都跟着她,哪里有人敢拒绝。

  正当冷华即将要松口的时候,青藤卫拖着一个被打晕的锦衣卫走了进来,冷华扫过那人,问:“怎么回事?”

  青藤卫答道:“司庭大人,此人是一路上跟着司……周姑娘过来的,我们见他站得很远,一直没有露出马脚,直到他回去了,我们才派人跟上,他进了北镇抚司,又再等了一会儿等他出来,他还是准备过来等周姑娘,再跟踪她,到门口的时候我们把他打晕了拖了进来。”

  周知许有些不敢相信,堂堂锦衣卫会派人跟踪她?

  “宋邶刚刚才离开,他的可能性不大,肯定不会是宋东,”曙天说,若是宋东的话,那就不是找个人跟着她那么简单了,“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柏峙发现派去跟踪周知许的人不见之后,虽然说不是多惊慌,可是若是这件事情被宋东知道了,定会借着皇后来给他使绊子,他姐姐估计在宫中也不会有多好过。

  周知许成功借到曙天之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他们一离开冷华就立刻派人去北镇抚司把老周抢过来,宋邶跟他们做了交易的,只要他们不露出什么端倪,暂时宋邶还是不会阻止。

  “冷华,我们难道真的要帮锦衣卫吗?”一青藤卫问道。

  冷华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简图,说:“好好看看这个,这把兵器确实是少主拿回来的。”

  青藤卫拿过那图,仔仔细细的瞧过了,确实他们见过,可他真的不太记得这把短剑到底是谁在用。

  “这把剑和少主的杀生剑,还有见月的那把剑,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刚才宋邶说那个老周说自己打造过杀生剑,若是一个假冒金檀周家的人,又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打造过这把剑?”冷华面色缓和了一下,接着说道,“不是他胡说八道露出马脚,而是因为他想借宋邶的手被抓,然后事关金檀周家,宋邶定会前来找青藤司,我们一听这话就能发现端倪,这把短剑,就是少主赠与云盏的那把四方开口的短剑。”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京都一系列的官员们被杀案就是薛浸衣四年前离开的时候布下的计划,但是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就只能等那个老周过来说清楚了。

  宋邶没有回北镇抚司,而是去了六部的卷宗室,他把成化元年到成化三年间跟陈塘和赵廷玉所经手的一切事务都翻了出来,宋樗带着从陈塘和赵廷玉家中搜出来的信件和账本带过来的时候,看见宋邶表情十分严肃的翻看卷宗,连半个时辰前送过来的吃食他都没有动过一口。

  “大人,不是说去查陈塘和赵廷玉的仇敌吗?我们为什么要找这么多关于陈塘和赵廷玉经手的线索?”宋樗看着宋邶一一罗列下来的名单,大部分人都是朝廷的武官,但是最高的就只有四品,还是死了的陈塘。

  宋邶又在那张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他终于放下了卷宗,松了口气对宋樗解释道:“这一切都很不对,知道吗,从陈塘开始青藤司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这不是他们的风格,更别说赵廷玉一死,我查到那个老周,一直以来这些事情都在引着我去跟青藤司合作,幕后之人就是想让我把这个案子通知青藤司,在刚才我跟冷华的谈话中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而已。”

  两人走出六部,迎面一个锦衣卫过来,站到宋邶身边低声说道:“青藤司把老周提走了,他们说是您的意思,兄弟们就没拦。”

  “你们……”宋樗被气着了,就差一点儿指着他的鼻子骂。

  “行了,这不怪你们,即便是不打着我的旗号,青藤司要提人,你们也拦不住。”青藤司带走了老周就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青藤司一定知道什么,说不定幕后真凶就是青藤司的人。

  宋邶拿出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在最前方的那个名字,锦衣卫千户谢远安。

  午后的微风吹过门前,谢远安的家住在闹市,可闹市今天却出奇的冷清,尤其是他家周围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

  正在午憩的谢远安刚刚睡在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他猛地翻身起来,拿起床边的绣春刀,蹑手蹑脚的往门边去。

  今天赵廷玉被杀的事情一发生,谢远安就把妻子和两个儿子给送回了妻子的娘家,又费劲心力遣走了周围的小贩,就是看看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杀他,若是有,则一战,若是没有,就趁着今日便逃离京都。

  没想到今天这么快就来了。

  他走到门边,但是敲门声却没有再响起,他踌躇片刻,把门拉开了一条缝,丝丝冷风从门缝中窜进来,透过那一条缝,一个人都没有。

  “嘎吱。”被缓缓推开的的门发出陈旧的声音,谢远安的脑袋上掉下好大一滴冷汗,门被彻底推开,果然空无一人。

  正当他松了口气之时,一阵冷风刮来,谢远安被吹得一激灵,他此刻才发现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唉,是我自己吓自己。”谢远安深吸一口气,不过气还没有吐出来,后背突然一阵刺痛,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把利剑从背后贯穿了自己的胸口,是四方开口的短剑。

  看来,我还是躲不过去。

  宋邶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地上的鲜血都凉了。

  “凶器就是那把四方开口的短剑,杀人的手法和力度几乎都一样,应该就是那个凶手,死的时间怕是不过一刻钟。”宋樗四处看了,四周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看起来就像是主人亲自清理的。

  宋邶把屋子里有用的东西都带出来了,也就是几封书信罢了,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迹,不禁叹气,自己还是来晚了。

  “这里是闹市,怎么就这么冷清啊!”一个锦衣卫忍不住发问。

  对啊,这里是闹市,这么冷清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因为你们的千户做了良心有愧的事情,害怕有人混在小贩里对他下毒手,所以就干脆自己把周围的人赶走了。”周知许从高墙上跳下来,曙天也随着她跳了下了。

  宋樗一见她这个样子就觉得脑仁儿疼,语气不善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千户到底是做了什么良心不安的事情,你倒是说说。”

  周知许挑挑眉,嚣张道:“我偏不说。”

  “你!”宋樗都要被她气死了,本来都要大步上前,但却被曙天一个眼神吓得有些腿软。

  宋邶再一次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说:“这里是京都的闹市,小贩们聚集在府宅周围这件事,是京都甚至皇宫都认同的一件事情,没有绝对重大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冷清的,那就是一种情况,就是宅子的主人把附近的小贩都赶跑了。”

  “不错,”周知许往宋邶那边走了一步,拍拍手表示赞同,她接着宋邶的话说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他要腾地方,他为什么要腾地方,要么是自己离开腾地方,要么就是为了让刺客过来。”

  谢远安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能够与刺客一战,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遣散小贩,要么就是他在等一个时机逃跑,他一个锦衣卫千户,带着家人和细软当着闹市那么多人逃跑,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其实都一样他不想引人注目,可是他没有想到过即便是自己百般防备还是落的这种下场。

  “他并没有穿着正装,而是脱去了外衣,这就证明在这之前,他在午憩,可手中有拿着绣春刀,必定是午憩时绣春刀都放在了身侧,他对刺客必定是百般防备,不敢懈怠。”周知许拿起地上那把落在血泊中的绣春刀,原本没有伤过人,但是却沾满了主人的鲜血。

  周知许还在感叹的时候,宋邶一把夺过了刀,说:“这是证物!”

  “你还没说完呢!”宋樗又催促。

  周知许由于不敢对宋邶怎么样,于是对着宋樗翻了个白眼,说:“既然如此,他这么防备了,为什么还会死?因为刺客武功高出他太多,所以稍稍用了一些心思就成功偷袭了他,一招制命,够狠。”

  “啊啊啊啊!老爷啊!”一妇人冲了进来,旁边的锦衣卫都要拦不拦的样子。

  曙天可能看不惯这场景,还特地往远处站了站。

  “我的老爷啊,我这才走几个时辰啊,你怎么就这样了?到底是谁呀!”那妇人悲戚至极,眼泪跟雨滴似的不断下坠,好像停不下来一样。

  周知许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为此动容,铁血锦衣卫果然冷漠无情。

  “哭够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妇人的哭泣,宋邶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妇人,冷静却漠然道,“哭完了就回诏狱,说清楚,没哭完就留着去诏狱哭,宋樗把人带回去。”

  宋樗一把把看起来伤心欲绝的妇人拖走,动作粗鲁,十分不近人情。

  “她如今已经无所谓了,怕是知道些什么,为了保命也是轻易不肯说的。”一名锦衣卫说。

  周知许心想:怎么可能无所谓,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那就让她想想儿子。”宋邶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锦衣卫也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完全把周知许和曙天当空气,周知许拉过曙天,问:“你说宋邶现在会去哪儿?”

  在陈塘、赵廷玉和谢远安都死了之后,宋邶又会去找谁?

  谁究竟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青藤司的暗牢设在地底下,阴暗低湿,其中又驯养着猛兽,时不时发出低吼,若是平常人进来,怕是胆子都要吓破了。

  可让青藤卫感到些许惊讶的是,老周完全没有怕的意思,脸色甚至还挂着嚣张的表情,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进去!”老周被推进了一间刑房,青藤司的刑房和牢房都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有阳光,到处都是用铁汁浇灌的铜墙铁壁,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冷华站在刑房中央,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铸剑师,他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完全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激起他的兴趣。

  如此冷静自持的人,可不是宋樗当时所说,宋邶逼问一句就吓得后退几步的人。

  “你为何冒充金檀周家?在宋邶过去之后,明明知道暴露的风险很大,又为何还要故意透露曾为青藤司打造过兵器?明知是假,却还要错漏百出,究竟有什么目的?”冷华不想虚与委蛇的试探,要是不说,直接上大刑便是。

  老周抬眼看他,后又在刑房四周转了转,伸出那一双饱经风霜的双手抚摸过墙壁上的每一块砖,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杰作一样。

  “我当年为薛浸衣设计青藤司的地下牢房之时,还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押进来,”冷华看他的目光渐渐变了,老周靠在墙壁上,冷眼注视着冷华,说,“我从来没有冒充金檀周家,因为我,本身就是金檀周家。”

  冷华脸上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刚才老周的话让他面色巨变,老周知道,冷华认出他了。

  “你是仇老!”

  仇老,本命周仇,是周肃在世时的心腹,善于打造兵器及各种机关术,周肃战死沙场后,跟随薛浸衣多年征战,那把杀生剑就是他赠予薛浸衣的披甲礼,而另外两把四方开口的剑,都是当年打造杀生的次品,后来周仇改了它们,赠予了薛浸衣的两个近卫。

  冷华认出他那一刻就知道,薛浸衣的计划真的开始了,当今世上,只有周肃留下的几个老人,才是薛浸衣真正的可以交付所有的人。

  “您为什么会……”

  “其实老周此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也是我为什么特地用煤灰和泥巴遮掩相貌的原因,在老周进入兵械库不到七天,薛浸衣就送我进去了,那些人的叛乱她其实早就知道,不过一直没说,她想一网打尽,我们都是她布好的棋子,而实施计划的人,就是她的另一个暗卫,云盏。”冷华倒不是多惊讶,可是周仇到现在都觉得薛浸衣选择了云盏挺不可思议的。

  在周仇的记忆中,见月、冷华和寒衾自小就跟着薛浸衣,即便是上树掏鸟窝,进宫闹得鸡犬不宁,也实属正常。

  可薛浸衣把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交给了她从路边捡回来的人,还是个在战场旁观都能吓哭的胆小女子。

  在薛浸衣离开之前,他一度反对,不过其他几个人都同意薛浸衣,他们从不反对薛浸衣,后来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哪怕最后薛浸衣要离开的时候周仇都还在劝她换个人。

  没想到后来,过了三年,薛浸衣回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们都知道,这已经到了薛浸衣所说的最坏的情况——她回不来了。

  毕竟云盏消失了三年,他们谁也不知道现如今这计划该从何处开始,周仇在兵械库打听到的消息也不知道该给谁,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岭南传出消息,云盏暗中刺杀了与瓦剌通信之人,经过大半年,除了京都之外,这一张网里终于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到了京都云盏当着百姓大开杀戒,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借各界力量处理了最后京都剩下的叛徒。

  这番雷厉风行,让周仇彻底改变对云盏的看法,那个当年连看一眼杀人都要晕过的姑娘不在了,那么胆小如鼠的人,也终于为了她的少主拿起来武器开了杀戒。

  冷华笑了笑,说:“云盏她,很善良,但也足够心狠。”

  “对了,我本来可以待在北镇抚司,并不会伤及性命,但是那个叫宋邶的锦衣卫,跟两浙的叛国之人可能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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