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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


  周知许直接甩开了庄易,指了指捕头,说:“你这个欺软怕硬的狗腿子,老娘不伺候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了六扇门的大门,柏峙被她撞开,眼神中不乏惊诧,这女子确实是跟平常女子很不一样。

  “来人,去跟着她。”柏峙没有再管这些人,周知许刚才那么果断的就走了,不禁让人觉得她别有想法。

  李有林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柏峙来了之后就一直愣在原地,连捕头叫他他都没有听见。

  “不好了,柏大人,出事了!”

  经过昨天夜里的刺杀事件,整个京都都开始戒严,但就在柏峙到六扇门后不久,五品官员赵廷玉就在回家途中被人刺杀。

  “当街刺杀,这般猖狂!”皇帝摔了墨宝,自从大明建朝以来,有几个官员被在大街上刺杀过,又有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被杀,简直猖狂至极。

  “此案不破,朕百年之后都不敢去见祖宗。”

  “陛下息怒!”

  皇帝一见到这幅好似“逼宫”的场面就觉得气愤不已,可偏偏他又不是个脾气暴躁的君王,自小性格便温和,再发怒也生气不到哪里去。

  “退朝!”

  一片梅花树下,一女子身着贵妃盛装,正品着茶,一黑衣女子站在她面前,几片梅花花瓣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贞儿,”皇帝疾步走到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一股脑的诉说,“那些个大臣,一叫他们去做点事就推推搡搡,锦衣卫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明明知道朕有心压制东厂却还不长进,我看是宋东活腻了。”

  这贵妃便是整个大明知道皇帝心尖上的万贞儿万贵妃。

  万贵妃拉了拉皇帝的衣袖,劝说道:“陛下,别生气了,陛下,你看谁来了。”

  “谁来了!”皇帝猛地一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身着黑衣的女子,他仔细看了两眼,疑问道,“你是云盏?”

  云盏下跪行礼,大声说:“微臣有罪!”

  “你这是干什么?你能有什么罪?对了,你不是去保护薛浸衣了吗?”

  “陛下,微臣……没能保护好少主!”

  ……

  宋邶拂过兵械库的各种各样的兵器,唯独没有见到过四方开口的短剑。

  “宋大人,这恕下官孤陋寡闻,打造兵器这么些年,无数的兵器和火器,但是我还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不过我师傅可能见过。”现任的兵械库小吏说。

  宋樗亲自去火炉房把那叫老周的铸剑师叫了过来。

  年近花甲的老周即便是穿着厚厚的铸剑服宋邶都看得出来他那一身的伤,满身的风霜气息。

  老周小心翼翼的接过简图,他看了很久,好像是在记忆中寻找痕迹。

  半晌,宋樗有些不耐烦,正想出声催促,宋邶此时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马上去军械库的文书查查这个老周的身份,查清楚了。”

  “宋大人,”老周浑浊的双眼直直看向宋邶,语气十分缓慢道,“此物我也未曾见过,但是我曾经打造过一把与此物有些相似的四方开口的兵器。”

  宋邶问:“那,是什么兵器?又是为什么人打造的?”

  老周怔住,犹豫道:“是,好几年前了,为薛司首打造的一把剑。”

  怎么又是薛浸衣?

  可杀生剑又不是四方开口的!

  “老周,只是相似吗?”宋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也感觉不到敌意,就是莫名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压抑。

  老周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宋大人,杀生剑也是在下打造的,那把剑也只是薛司首送给别人的,我确定只是相似,至于后面会不会有人改……在下也不确定。”

  绕来绕去还是青藤司。

  “大人,”宋樗拿着一份文书冲了过来,“大人,查到了,此人是战犯。”

  战犯怎么可以当铸剑师?

  老周一听战犯这个词就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宋邶偏了一下头,两个锦衣卫立刻一左一右摁住了老周。

  宋邶拿过文书,念道:“京都周氏奴仆,犯通敌罪,天下大赦,赐流放。”

  “哪找到的?”宋邶问。

  宋樗接过文书,身后一个锦衣卫押着兵械库的守备,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宋樗说:“大人,此人是兵械库守备,文书便是在他书房的暗格中找到的,我过去的时候此人拿出伪造的文书,伪造的文书上写的是金檀周家,当时我就产生怀疑,金檀周家若是按假文书上所说犯了偷盗罪,怕罚不了这么重,也不可能来做铸剑师这么苦的活,逼问之下他才露出了马脚。”

  京都周氏冒充金檀周氏,还真的是会钻空子。

  “把人带回京都,”宋邶思索之后,说:“走,去青藤司走一趟。”

  青藤司上上下下都十分冷清,平常同僚之间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聊,直到今天周知许的到来,大部分人只要是空闲的都基本上过来围着她转。

  曙天一会儿把这个推开,一会儿又把那个踢开,又是拉又是拽,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周知许和如同饿狼扑食一样的众人推开。

  “行了行了,别吓着周姑娘了!”冷华笑着说,不过那些人倒是听话,冷华一开口就离得远了。

  周知许整个过程中都十分尴尬,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实在是太过热情,但是他们又都跟自己不熟,周知许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冷华看出了她的尴尬,连忙询问:“周姑娘是为了陈塘和赵廷玉之死来找我们的吗?”

  “嗯。”周知许连忙点点头。

  或许是她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蠢萌,周围发出几声轻微的赞叹,然后又被冷华一个眼神给杀回去了。

  周知许为了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单刀直入道:“我从此前来就是希望冷华司庭可以帮助我查清楚这件事情,周知许感激不尽。”

  这次周围没有人再发出什么声音。

  “你为什么要管这些事?你连官职人员都算不上!”曙天在一旁说道,虽然说的话有些刻薄,但字里行间却没有丝毫瞧不起的语气。

  周知许静静的想了想,为什么要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管,或许是因为自从武胜被流放,武虞被发配成宫奴之后,东瀛杀手迟迟没有抓到,她心中不安。

  到昨夜和今日京都的两起朝廷命官被杀的案子,她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都是这些,久久挥之不去。

  她在来青藤司之前想过,她下意识的执着于这些案子,会不会冥冥之中与她一直寻找的身世之谜有关系,本来她也不坚定,直到今天李有林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求她不要管这个案子,她心中的一口气被逼开了。

  “我觉得反正都是庸庸碌碌,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到最后,与其不明不白,倒不如赌上这条命来看看,我到底会不会赢。”周知许中气十足的喊出这一番话。

  周围的人顿时噤声,就像是瞬间石化一样,连冷华和曙天都是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周知许摸摸头,又尴尬了,她说:“我就是一时激动了一下,没别的意思,你们不用这样子吧,看得我心慌。”

  “不是,”冷华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支吾道,“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好久没听见了,一时间有些……”

  “冷华司庭,锦衣卫镇抚使宋邶来访。”

  宋邶?

  周知许顿时慌乱,她看看四周的人,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倒是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她火急火燎的窜来窜去,边跑还边问:“这怎么办?青藤司,有没有让我能躲躲?”

  曙天看不下去,一把拉住她往大堂的暗间里躲。

  “这,成何体统!”

  “怎么变成这样了?简直就是十几岁的小笨蛋嘛!”

  青藤卫七嘴八舌的说道,冷华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够了,都闭嘴,该干嘛干嘛去,想让锦衣卫看笑话吗?”

  众人都闭了嘴,有条不紊的散开之后青藤卫带宋邶走了进来。

  宋樗见着青藤司的大堂先是感叹了句:“果然气派。”然后就被青藤卫拦在了门外。

  冷华坐在右边的青藤椅上,上座那把和左边那把都空着,他指了指客座的唯一一把红木椅子,说:“宋大人,这是青藤司的规矩,一次只见一个人,还请见谅。”

  宋邶向宋樗摇摇头,示意无妨,然后就走了进去,随即四个青藤卫两个守在门外,两个守在门内。

  “既然叫人站岗,防备如此严密,为何不收兵器?”宋邶问。

  冷华笑着说:“宋大人有所不知,这四人是用来防家贼,我们司首说过,谁要是敢在青藤司的大堂动手,拿不拿兵器都无所谓。”

  周知许听着都觉得狂妄,宋邶却总是淡然一笑,然后带着赞许的意味,说:“看来薛司首‘血浸衣,不战败’的传闻果真不假。”

  两人本就无心聊其他的事情,宋邶拿出文书与简图给了冷华,冷华先是看了两份真假文书,浑身气息瞬变,又看了看简图,即便是自己手中早就有一份,但是从宋邶手中还是带着这两份文书一起,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看来有人存心要把这件事情往青藤司身上引。

  宋邶轻轻拨弄着青色的茶盏,问:“不知道冷华司庭看过这些东西,现在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躲在暗间后的曙天突然说了句:“来者不善。”

  周知许被他这一声吓得直接踮起脚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道:“天呐,你声音不知道小点儿吗?被发现了怎么办?”

  曙天轻轻拨开她的手,虽然他很想鄙视她,但他不能,于是做出顺从的样子解释说:“这间暗间是用特殊材质制造的,里面听得见,外面听不见,即便是你……我们司首那般内力深厚之人也察觉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真的?”周知许一下就直起腰板,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立刻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说了,被发现又怎么样,这里是青藤司,锦衣卫不敢撒野。”此话一出,周知许的脸上就写上“得意洋洋”四个大字,曙天发誓真的很想鄙视她。

  但是他不能。

  大堂内冷华还在和宋邶推磨,他说:“这简图跟我们司首赠予见月的那把四方开口的剑有些相似,但我可以保证不是见月,其次,这文书中所说之人,呵,宋大人,说句不好听的,这纯属是无妄之灾,难道别人用我们金檀的名义去干了坏事,我们金檀就要负责任吗?恕我直言,太过不可理喻了。”

  宋邶垂下眼眸,语气温和,他说:“冷华司庭误会了,我拿简图过来确实是想请你认认,既然不可能便算了,至于文书作假一事我从来无意怪罪,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金檀周家,涉及太后娘家,我个人认为还是和青藤司合作比较好。”

  曙天和周知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脑子突然进水了?”

  冷华再一次认真看了看文书,京都周氏通敌一事是成化元年,那个时候陛下大赦天下,只是当年太后认为京都周氏一案会影响金檀,明里暗里逼着薛浸衣把人赶尽杀绝。

  这人居然瞒天过海活到现在,看来真的是有人在帮他。

  “可能不是帮他!”宋邶打断冷华的叙述,“可能是为了保住羽翼,也是为了在军械库埋下种子。”

  军械库,是最有可能接近各大军队和机构甚至是火器的地方。

  “借金檀周家之名,包藏祸心,”别人一听是金檀周家,即便是有人怀疑也不敢轻易去查,有没有问题不说,惊动了太后和周家,哪怕是查到了,也是一个死,“所以把老周送进兵械库的人早就想好了,不会有人敢查金檀周家。”

  本来这件事情没有别人知道,老周这颗棋子也有可能最后会派上用场,但是因为陈塘和赵廷玉被杀一案,宋邶循着兵器查到了老周,由此揭开了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宋邶招呼门口的一个青藤卫又加了点茶水,他喝了口润润喉,继续说道:“冷华司庭,你猜猜,当年经手京都周氏投敌叛国一案的人是谁?”

  冷华迅速从脑袋里过了一下,说:“是陈塘。”

  “不错,我在过来的时候派人去锦衣卫的卷宗里查过,陈塘当时就是经手的这案子,据说是因为薛司首当年只回了京都三天又去打仗了,所以太后选了陈塘,而赵廷玉,那个兵械库守备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宋邶理清了关系。

  周知许早就站累了,反正外面也听不见,她干脆一屁股坐下,边捶腿边想着这些事。

  刺杀朝廷命官的凶手利用兵器引导宋邶查到了兵械库,顺藤摸瓜查出了陈塘和赵廷玉疑似通敌、作假埋下老周这颗棋子的秘密。

  凶手杀了陈塘和赵廷玉就是为了引起锦衣卫和青藤司甚至皇宫的注意,把事情闹大,不杀兵械库守备和老周是为了留下陈塘和赵廷玉通敌的认证,好让他们顺藤摸瓜。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凶手不惜在大街上公然犯案刺杀赵廷玉,就是要把时间弄得紧迫,宋邶很快就追到了兵械库,不能让赵廷玉反应过来,所以提前杀了他。

  守备和老周没有及时得到陈塘和赵廷玉两个人都出事的消息,短时间里不会怀疑陈塘的死和他们有关系,也就不会逃跑,宋邶过去的时候也就可以人赃并获了。

  “为什么守备不毁了那份真的文书?”宋邶问,“我对于此事颇为疑惑,这种事情留下这份文书不应该才是留下了祸端吗?”

  不光是他们疑惑,周知许也疑惑,这假文书留着不是就等着他们来查嘛,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留下的。

  “曙天,会不会那个守备跟陈塘和赵廷玉不是一伙的,留下那份文书是为了威胁他们。”周知许用手肘撞了撞曙天。

  没等曙天开口,宋邶就给了猜想,他说:“或许是守备留下那份文书有己用,老周在没有发挥最大作用之前都不会有人动他,但是军械库的守备可以换,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这样的话,那份文书就是守备保命的东西。”

  “我觉得那文书最大的作用不是陈塘和赵廷玉,而是我们可以顺着陈塘和赵廷玉挖出来的人。”冷华的语气骤然降温,连门口的青藤卫都感觉到了不对,他们隐隐约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最终经过两个时辰的密谈,青藤司和锦衣卫就这一件案子暂时合作,共同查案,锦衣卫提供人手,青藤司负责监视各部官员,消息互通,至于那个凶手,他们都认为柏峙可以会更感兴趣。

  曙天把周知许从暗间里扶出来的时候,她腿也僵了,脸也青了,口中还喋喋不休,说:“那么屁大点儿地方,一个人站都嫌挤,更别说两个人,谁那么没品,居然这么修。”

  冷华现在是绝对相信当时曙天说周知许吐槽青藤司的话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她自己想起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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