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习惯的死亡
"三生，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么，十两银子很难赚到。"
陈轮肆坐到了三生身边，佝偻着背，手里倚着一根拐杖，连三生都不知道这根拐杖是从哪弄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但陈轮肆拄着它的时候，仿佛已经用了很久，他用手轻敲着拐杖，发出崭新的木棍才有的脆响。
"嗯。"三生点了点头，怎么会忘记呢，就为了这十两银子，为了赎回那青檀玉，两人才会坐在同一张床上，像个爷孙一样。
"如果我当时就有这根木杖，我一定用他把你赶出去。"
陈轮肆笑骂着，目光渐渐空洞起来："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过是个老人，已经过了拼搏的年龄。"
"也许我就该做着老人家该做的事，拿着那十两银子，喝点小茶，晒下太阳，就这样死去。"
"后悔了么？"三生低着头，他该说什么好呢，在第一次见陈轮肆的时候，他就是个爱钱的老人，生怕自己付不起那高额的药费。
那时的陈轮肆还是那样精神，以至于三生从未把他当作一个老人家。三生收集了一切关于陈轮肆的信息，无一例外的得出，复兴轮春堂是他毕生所愿，但唯独忘记一件事，当年放弃一切只为轮春堂的男人他老了。
就算轮春堂真的回到最辉煌那刻，陈轮肆又能撑多少岁月，他已经没有妻儿能把轮春堂传承下去了，孤身一人的。
"怎么会后悔。"陈轮肆的手搭在了三生的头顶，他或许已经把三生当作自己的孙子了吧。
"我过去用了多少时间，都没能让轮春堂抓住一点希望。"
"可遇到你才不过几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堂就已经成了人们口中饭后的闲谈。"
"让我这老人家懂了一件事，轮春堂他从未落没过，输了一切的仅仅是我罢了。"
"所以我挺庆幸能遇到你的。"陈轮肆把那块青檀玉递给了三生。
"这个你拿去吧，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三生接过青檀玉久久无语，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在追一个女孩，那女孩很美很漂亮，有一天女孩对他说，只要你考到了世界最好的大学，我就和你一起。
于是他日日夜夜的学习着，甚至没有时间去见女孩一面。
可突然有一天，女孩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别再学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该开心，还是不甘？
"我害怕了。"陈轮肆抬头看着门外的风景，这曾是他目力所及最远的地方，但三生的到来却让他明白，门外的风景仅仅是最近之处。
"和吴家谈判前就该说的。"三生咬着嘴唇。
"抱歉。"陈轮肆握着三生的手，那苍老干涩的皮肤传出阵阵冰冷："我害怕的并非是吴家，也不是李家，而是李家身后的所有。"
"即便和李吴两家的商业战中输了，也仅仅只是我死罢了，他们没有必要对个孩子下手。"
"可李家认识的人太过繁多杂乱，你要掺入其中，定是难以脱身离去。"
"怕我会因此死去？"三生望向陈轮肆。
陈轮肆重重说了一句："嗯。"
"那我懂了。"三生捏着手中的青檀玉，跳下床去。
陈轮肆看着三生的背影，使劲把手伸向他，但三生的身影越走越远。
陈轮肆突然意识到了，三生本就不是和他相同世界的人，他该飞向远方，而非待在这件破旧的屋中，最后他放下手，低声问了一句
"你要去哪？"
"去做我能做的事。"即便声音再小，三生也能听见老人在身后的关心。
他笑着回头："我不怕死，也不会死。"
三生每踏出一步，都在陈轮肆心中溅起一层巨浪，那破旧的木门迎向三生时，陈轮肆恍惚了，那离开轮春堂的仿佛不是个无力的孩童，而是～～
陈轮肆居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最后心中回荡起两字。
"神仙"
绛仙城吴家。
"三生小友，来吴家有何事么？"
在签订契约时，吴浩恩就已经知道三生的名字了。
"那大叔呢？"
三生目光坚定，正步踏入吴家大堂。
"额～"吴浩恩顿了小会，遮遮掩掩说道："他???我???家主，有事出去了。"
"啊对，我信他是家主才有鬼咧。"
三生大大咧咧又坐到了那被视为城主御座的椅子上。
"被发现了。"吴浩恩搭着脸叹气道："此事并非有意隐瞒，其中的原因我还不能提。"
"不说更好，说了我处境更危险。"三生一口闷掉吴家下人端来的茶，烫的嘴生疼。
"我赶时间，长话短说好了。"
"你们是否在利用我？或者说在利用我创造出来的机会？"
吴浩恩怔住了，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三生引起的，怎看都不该得出这个结论来才对。
但吴浩恩却是苦笑着点了头。
三生吸了口气，郑重问道："有多少势力参入在这局面里？"
"不需要具体，只要知道数量就好，我还想多活一会。"
吴浩恩听到这里，缓缓走向两侧的宾座位上坐下，他已经没法把三生当作简简单单的利用对象来看了。
"具体数量我亦不知，但城中至少有三股，城外明面上的有七股。"
三生眯着眼，越听越郁闷："弄啥咧？这么多股势力，你们搁这玩炒股票呢？"
"你们一群大佬，看上了我啥，我改还不行么？"
吴浩恩轻笑一声道："这道棋盘很早之前便已经设下，无论你我都只是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唯有不同的是你是意外加入的。"
"棋盘的走向並不缺你，但又因你而产生动荡。"
"若真要说，看上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丹药配方。"
三生皱眉："这丹药配方很珍贵么？"
"并非如此，吴家要得到一个九品丹药配方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吴浩恩摇头道
"离皇城越近，九品丹药越为无用，只是我们还没办法从这里踏出去。"
"丹药配方本身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拥有它的人。"
"拥有它的人？"三生捏着下巴，吴家大堂的气氛低沉的可怕，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诺大的堂厅只有三生和吴浩恩两人，但二人皆感觉被万人围绕挤压着。
三生意识到这盘局可能要的不是自己，而是李虚舟。
若真是那样就麻烦了，在没达到九品之前，他和李虚舟可没什么实际的关系。
"铲除李家这事，我有多少的时间？"
"随意。"吴浩恩回道："我掺进其中是一年前的事，而在之前以我了解到的，有整整十年的时间，绛仙城内部都在策划着什么。"
"所以没人奢望你能在短时间里将李家铲除。"
三生眨巴着眼，一喜："那我什么都不做可以么？"
"你随意。"吴浩恩抬手笑到："但是既然你已经掺合进来，也要随时做好死去的准备。"
"哇，你们这是绑架！"
"哈哈，给你个提示。"吴浩恩淡笑着："永远别丢掉自己的判断。"
"我想投靠李家了。"
"随意。"吴浩恩没有丝毫动容："只是那边可没这边友好。"
"行吧，不过我希望吴家能尽可能的保护轮春堂。"
"相应的，轮春堂也会定期与吴家交易丹药。"
吴浩恩没想多久就点头答应道："好，我替吴家答应你了。"
"嗯，那我也该走了。"三生向吴浩恩行了礼，吴家本没有必要保护轮春堂，因为轮春堂在里头扮演的角色几乎是路人。
但吴浩恩愿意答应下来，便是对三生抛了橄榄枝。
"对了，城主让我告诉你，别再挖城内的路了，修复起来很麻烦的。"
"城主？"三生愣了下，笑骂道："妈的，就知道这抠脚大汉不正常！"
三生走后，吴家大堂就只剩下吴浩恩一人。
吴浩恩走到大堂门外，看着三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对着院子中的树问道："李家那边的回复呢？"
"不愿接受。"一道人影从树后走出，拱手道
"就连八品丹药都不要？"
"那他们要什么？"吴浩恩紧咬着牙关，手指捏进肉中。
"《儒王正势》"
这四字传入吴浩恩的耳中，顿时激情他的怒意："呵，小小商家居然也觊觎起《儒王正势》"
"看来他们被绛仙这座牢笼关的太久了，想飞出去了啊。"
那人低头问道："那公子你觉得该怎么做？"
"暂时安抚李家，等父亲伤势痊愈再说，不就是受几个修灵家族的扶持，真以为自己跳出了这口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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