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再策
谁知鞭子尚未打在自己身上，便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
柳青青抬头看去，长鞭甩过一阵凌厉的长风拂过她的脸庞，她第一次感到薛永淑如此陌生，连对夫人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亲和。
“虞昭鸾！”薛永淑却是大吃一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同时冲到柳青青身边的虞昭鸾，正一手拽着鞭子的另一端。
虞昭鸾也没想到自己竟能接住薛永淑这一鞭，只是她并不是为了柳青青才挡下这一鞭。她骤然褪去温顺之色，凌厉自眼底流露，“侧王妃这是何意？明明是妾身之事，侧王妃如此迁怒他人，不怕王爷责问？”
“笑话！虞昭鸾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本妃何时轮到你这种贱人来教训！”薛永淑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忤逆自己，脸上更是毫不留情，说完便想将鞭子抽出。却不想虞昭鸾手劲不小，“贱人！你放不放！”
虞昭鸾自然是不会放手的，却冷笑了起来，“侧王妃，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妾身自问从不愧于侧王妃，为何凭白遭受如此？难道只因王爷宠爱？还是因为侧王妃妒恨？”
薛永淑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她毫无顾忌地用叶廷南来刺激薛永淑，是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也只有叶廷南的存在能激怒薛永淑。反倒是对叶廷南，身边的女子却从未是能够威胁到他的武器。
“虞昭鸾！你说什么！本妃妒恨？本妃看你是不想活了！”薛永淑气得整张脸都变绿了，心中更是气愤不已，当即用力抽出长鞭。
虞昭鸾终是比不过薛永淑的蛮力，长鞭被抽走时竟在她的手心划了一道口子，害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嘶……”
“虞妹妹？”柳青青看到虞昭鸾摊开的掌心渐渐溢出红色，“侧王妃！侧王妃息怒啊！虞妹妹已经知错了！”
“柳夫人这是什么话！明明是虞小主先顶撞咱们侧王妃的！她却口口声声说无错之有，这算什么知错！”彩月已经忍不住为薛永淑说话。
柳青青却执意为虞昭鸾求情，“侧王妃！妾身一直知道，侧王妃宽宏！从不是真的对我们发怒，虞妹妹已经受伤了，还请侧王妃饶了她吧！”
虞昭鸾才反应过来，看着掌心的鲜红却不以为然。她也知道柳青青才是真正心底善良之人，即便薛永淑以责怪她的名义欺辱，却并未对她生恨。
“可笑！当本妃眼瞎？她才掉几滴血，就凭这个，也叫受伤？”薛永淑虽也看到那道显眼的伤口，嘴上却不肯轻饶。
虞昭鸾就知道薛永淑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不准备靠柳青青打动她，“柳夫人，侧王妃说得对，妾身才掉几滴血？担不起夫人这般求情！”
薛永淑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因为柳青青三言两语就原谅虞昭鸾这个眼中钉？
柳青青面色一顿，“虞妹妹，你别这么说啊！”
可虞昭鸾已从柳青青身边站了起来，“妾身只知自己无错，若是侧王妃强求，还请侧王妃赐教？到底妾身错在何处？”
薛永淑已经克制不住体内的怒意，如今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好啊！你个贱人！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本妃今日便让你好好明白！”
说着，薛永淑手里的长鞭更是毫不留情地抽打过去。
而虞昭鸾也不打算躲开，反倒是站在原地，径直看向薛永淑，似是看穿她愤恨背后的凄婉。
薛永淑原本是不打算再动手的，可一看到此刻的虞昭鸾如此陌生，竟让她无法与那个初见时胆怯软弱之人联系在一起。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不想她再去确认那道如同野狼重回战营的神色，一道黑影忽然冲到面前，替她挡去了那一道凶狠的鞭打。
“无痕？”
虞昭鸾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瞬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以及那张硬朗的脸庞，她微微张开嘴巴，却发现喉间有些难受。
无痕是无声地受下这道鞭打的，他冲进内室时甚至没有多少人看清，只顾着用身体将虞昭鸾和危险阻隔开来，几乎毫不犹豫。
而那道沉重的鞭子抽打一下，便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震慑了内室里的其他人。
薛永淑更是眨了眨眼，看着毫发无损的虞昭鸾和无痕健硕的背影，“你……”
看着无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为自己挡伤，虞昭鸾眼色一紧，“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夫人没事吧？”无痕声音一如往常，似是完全没有受伤。
虞昭鸾摇摇头，可是刚想伸手搀扶无痕，却将掌心的鲜红暴露。
无痕锐利的视线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细节，眉峰立即拢起，刚准备询问，背后却传来薛永淑生气的声音，“无痕！你到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本妃在教训人吗！你存心来碍本妃的眼！”
无痕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
薛永淑没想到这一回身竟是一股阴沉扑面而来，她虽知晓无痕在王爷身边必不可少，可想到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他一个下人怎么可以对自己不敬？
“无痕！你少当哑巴！本妃问你话呢！你来做什么！”薛永淑终是对叶廷南身边的人做不到那么心狠，却也没有半分好脸色相迎。
若不是低下头，无痕眼底的阴沉同样躲不过薛永淑的眼，奈何趁自己忍不住，无痕只能低着头解释起来，“王爷嘱咐小主另有事务，属下特来告知。不曾想小主却在侧王妃这儿……”
他声音仍是冰冷的，比以往的冷漠还要冷，听得薛永淑心中一晃，手里的鞭子只往身后缩了缩。
可是她却还在意着虞昭鸾，“本妃不信！王爷都还不曾回府，能有什么事务交给这个贱人？”
然而无痕面不改色地回道，“王爷的要紧事，若是耽误了，侧王妃担待不起。”
“你说什么！”薛永淑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无痕竟如此毫不客气。
“侧王妃斟酌。”无痕又说道，似是没打算给薛永淑思虑的机会。
若平日里是旁人来说这话，薛永淑定不会相信还要责怪欺瞒之罪，奈何现下是从无痕嘴里吐出来的话。她也知道无痕虽然性子冷漠，但对叶廷南事事上心，更不会假传命令。
他一声斟酌，薛永淑便不敢多想，只好咬牙作罢，“虞昭鸾！你给本妃听好了！本妃今日不与你计较！但不代表日后不会！贱人永远都是贱人！休想踩到本妃的头上半分！听到了吗！”
虞昭鸾又怎会因薛永淑的恐吓而畏惧？她不过是在步步为营罢了，说到底，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她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因为适才的折辱和受伤尽显狼狈，只是抬起精致的面容，毫无畏惧地回答道，“侧王妃英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妃问你听到没有！”薛永淑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眼里的怒意还未全然平息。
“侧王妃所想之意，便是妾身之意。”奈何虞昭鸾就是没有正面回答，“若是无事，妾身告退……”
说完，人已经头也不回离开内室了，哪儿还再顾及背后交织什么声音。
无痕一路跟出主阁，只见虞昭鸾已在一处连廊驻足，像是在等他前去。
“无痕，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见无痕走来，虞昭鸾便问道。她明明才在书房处理完给苏凌云写信的时，怎么可能还有事务？
只是她没想到，无痕竟来得如此及时，竟还为她挡下那一鞭，更没想到的是，他会为了她欺骗了薛永淑。
可是无痕却回道，“属下没有。”
虞昭鸾微愣，便听到无痕说，“贺医师忘了询问夫人体质，想来后院为夫人问脉。”
她一时有些难堪。看来还是她自作多情，还以为无痕是故意保护着自己。原来却是为了这件事……
“哦……”她微微失神。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难道还想着像无痕这样的人会忠心于自己？
她猛地想起无痕又一次无故因为她挨打，“对了，你的背……待会儿让贺医师一并看看？”
然而无痕并未领情，他说，“属下不打紧。倒是夫人……”
左右她今日也没受多重的伤，便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都是小伤的……”
无痕眉头一紧，脱口说道，“怎么是小伤？”
说完，他抿了下唇角，眼中竟有些心虚。这明明不是他该管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他只是一个侍卫，除了遵从主人的命令，无权过问这府上的任何人。
虞昭鸾心中却是一阵酸涩，如果不是为了叶廷南，无痕又岂会过问她的安危？假若她并不受叶廷南宠爱，他的保护是不是也一同作废？
她顿时沉默起来，心里五味杂陈。这不是她想要的保护，她宁愿受薛永淑那一鞭，更告诫自己万不得寄托任何人，谁都不会来救她，唯一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片刻，她说道，“无痕，不要告诉王爷。”
无痕面露疑色。这是他第几次看到虞昭鸾受伤，可是为何她始终不曾告知王爷，明明有人可以为她做主。
可是他只看到虞昭鸾勉强笑了笑，对他说道，“无痕，能留在王府，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要为王爷添乱，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你说对吧？”
她本就没有真心，又何必期盼任何人的真心？
她骗人骗己，几乎丧心病狂，那么就算自己受了伤，又何必在意谁来关心自己呢？
反正都不会有人在意的，多一个少一个又怎样……
“不是说贺医师要为我问脉吗？走吧。”她重新换上笑脸，似是从无受伤的模样。
无痕不明白，这府上其他女人就算不受伤也会对王爷表露柔弱，而唯有虞昭鸾，虽有故作柔弱之嫌，可但凡自己受伤，却从不在叶廷南面前表露。他原想看透她接近王爷半分歹意，可现在却发现，哪怕自己看不透她的心思，却还想靠近一分去感受，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感受她不为人知的内心。“哦，原来侧王妃这不是规训啊……”虞昭鸾知道她不会承认，反正她也没打算顺着她的心意。
薛永淑见不得虞昭鸾无措可挑，便冷哼道，“倒是你，又准备了什么说辞，今日来晚可不是能狡辩的吧？”
“侧王妃，妾身冤枉啊！”虞昭鸾抬眸，眼色盈盈，“妾身听闻，昨夜王爷留在主阁陪着侧王妃，着实羡慕，只敢打起精神……妾身想着，侧王妃整日协理王府，总归是累的，这日头多休息才是……”
想起昨夜叶廷南是留在自己这里，薛永淑脸上这才缓和，却听到虞昭鸾又道，“所以妾身一早便被王爷调去书房了，怠慢了侧王妃，是妾身的错。”
奈何薛永淑听她这么说，才缓和的脸色又恢复了怒意，“虞昭鸾！好你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才被王爷瞧得起几日，便当自己是什么人了？还想骑到本妃头上，为王爷协理要事了！你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虞昭鸾故作惊愕，“侧王妃息怒啊！妾身是哪句话冒犯了侧王妃？妾身适才还和彩月姑娘说呢，侧王妃心胸宽阔，哪儿会因为一些小事来怪罪妾身？”
“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本妃错怪你了！”薛永淑瞪大双眼，手里的鞭子已经迫不及待举了起来。
可是才抬起的长鞭并未立即落下，薛永淑咬牙切齿看着虞昭鸾，“好啊虞昭鸾！本妃就知道！你心思不纯，胆敢以下犯上，还打着什么恭敬的幌子？呵，是，本妃知道，你有能耐，王爷敢用你……但你以为本妃就不敢动你了吗？你受不住，那便全由别人替你受，本妃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撑得一条人命！呵呵……”
薛永淑讥笑着，眼神愈渐凶狠，果然对着柳青青举起鞭子，这次是毫不留情地抽了过去，完全不顾柳青青的身份。
柳青青原以为侧王妃一向不会对她发怒，尤其是到这种抽鞭子的地步，谁料薛永淑再次举起鞭子时，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从未想到薛永淑越来越奇怪，尤其是从虞昭鸾入府后，无端迁怒他人就算了，竟然连自己都躲不过去。陈宝珠的下场历历在目，她竟想不到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她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遍，即便就算说了侧王妃也不会相信。却只能看着那粗壮的长鞭毫不留情地甩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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