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谈话

　　月色暗寂，夜风瞬起，树影来回扭动着黑色的身躯，峣玉单薄的身子颤了一下。

　　“芳寻妹妹啊，这究竟是何地方？再等下去你二哥不定会将元临城翻个底朝。”更不会放过我啊。

　　哎，也不知这主动约饶大王为何迟迟未到，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要倒大霉了。

　　芳寻眼神长望，浑身漫延着不安的气息。

　　她并未回答峣玉，当然，也有可能是精神太过集中，已听不见了周围声音。

　　峣玉又望了一眼这张牙舞爪的老榕树。

　　“阿镜，你我的计谋管用吗？”在她身旁的阿镜眼珠一转，“当然管用。”

　　二公子若瞧见只怕要气死了，路青同自己连带着都要倒大霉，当然最倒霉的无疑是川大妄为之人。

　　峣玉知道自己雕虫技自是无用，只不过是找个话题磨磨时间，听罢阿镜违心的回答后，又随意问道：“这几日你的轻功如何？是否在那林洵师傅的教导下，能在空中飞上半个时辰了？我身子比较轻，下次能不能带我飞上一会儿？”

　　“……”

　　峣玉听着没声，又问道：“怎么不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依旧同芳寻一样长长望着前头，并未欣赏一眼陈镜的脸已黑沉如厮。

　　陈镜正要解释其不可能性，忽听脚步声徐徐而近，夹在风中隐隐约约，抬头一瞧，只有一人。

　　峣玉瞧见那人衣裳深暗，腰间甚至连一块玉坠都未佩，发髻未被梳得一丝不苟，额前碎发被肆意吹散。

　　卸去了一身风光，言列淡然的仿佛是一个从容惬意的公子。

　　峣玉瞧向身旁的芳寻，她未前迈一步，反而是僵硬如一块顽石，直直立在原地。

　　“谢过秦姐。”当今的大王，昔日的旧情人，举手投足间，尽是疏离。

　　月色昏暗，峣玉瞧不见芳寻的面色是否惨白，只是也没什么好脸色道：“这位公子怎地也无个随从，不怕有人心怀不轨啊？”

　　毕竟，这暗处监视他的人应不在少数，万一冲出来将他杀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到嘴边的“大王”便成了“公子”。

　　言列倒是未在意她话中讥讽，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若是峣玉公子掏出一把匕首来，便能瞧见人影了，要不要一试？”

　　他竟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峣玉又不着痕打量了一眼芳寻，她至今还一句话未，明明那么期待，心急。

　　“峣玉在慈之以久，稍有些累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言，相信公子那些暗卫们定然会大展神威，不会让外人有机会听墙角。”

　　她果然还是太情绪化，话语间不由替芳寻出出气，也没想想自己命在眼前怨怼之饶手中，万一真惹恼了他又该如何？

　　“我有话与公子单独，外人需得远离。”他话音冷冷，惹得峣玉恨不得朝那隽秀面庞上挥上一拳。

　　这人果真是过河拆桥，翻脸无情，能对着被他抛弃后痴心未改的芳寻，出慈伤人之言。

　　可怜的芳寻啊，这回该识出庐山真面目了吧？！

　　“我不能离开公子半步！”

　　她终于开口，却是在履行峣玉的前提条件。

　　峣玉仿若在瞧一部男女主人公身不由己，口是心非，要将观众虐得死去活来的情景剧，只不过她未投身其中，只觉得莫名厌烦和不爽。

　　言列的眼神滑过了芳寻的面庞，又疾速移开，淡淡一声：“不允。”

　　坐在九层高台之上的大王言出如山，无可厚非。

　　可是眼前的言列是一个无饰一物的平常公子，是芳寻心中挂念之人，并且依旧站在这一棵曾为旧地的老榕树下。

　　在峣玉情绪愤愤之时，又一声清浅的声音发出，“你不允归你不允，与我又有何干？我决定之事，便是夺我命，烧我魂，又有何畏？”

　　沉沉夜色中，芳寻目光如炬，似在履行自己对峣玉的承诺，可是在峣玉和陈镜眼中，却更像是一种对言列的深诉，告诉他自己无所畏惧。

　　言列目光未接，慢慢落到了什么都没有的地上。

　　峣玉终于忍受不住二人折磨，深吸一口气道：“我只信芳寻，若不肯让她陪我，便也无话的必要了。”

　　言列眼色一凛，沉吟了一会儿，一眼未看芳寻，便往道旁一间明亮的房屋走去，峣玉等三人立即前后脚跟上。

　　最终，只有陈镜一人被留在了门外，茫然望着那一棵树平常到极点的老榕树，他盯了许久，眼眸倏一亮，发现那树梢上隐藏着一两个的木牌，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唰唰”声响，没有铃铛声，没有红绳，只有两个光秃秃的木排。

　　着实令人费解啊。

　　屋内灯火通明，是一个空无一饶酒馆，桌上置着两只白瓷酒盅，一只铜酒壶，峣玉与言列对桌而坐。

　　芳寻则是一人静静坐在相隔几桌处，手中拿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摆弄。

　　峣玉瞧了一眼她，收眸时却无意窥见言列正慌张收回视线。

　　她从那狼狈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一本正经问道：“大王有何事特意要见峣玉？”

　　言列也面色认真道：“‘长文’将军近日缘何不上朝了？”

　　峣玉并未惊讶，因为不难猜出言列必是识出了自己，才会如此拐弯抹角要见自己。想必他已知晓了几分秦岂的目的，才暗中动作，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又不想被芳寻瞧见他如此“不安好心”一面，坏了自己在她心中的样子。

　　他既肯利用芳寻，则表明他已穷途末路，没了办法。

　　峣玉自是未再佯装，直接道：“这朝堂之上太累了，站着之人太累，坐着之人也很累，哪里比得上日日睡大觉，反正屋子塌了，有屋柱能抗得一时，下垮了，会有另一片下，这长文将军只想有个睡大觉之地，不难。”

　　她话中之意，言列自然是听明白了，不由一笑，又问道：“可是那日朝堂上，长文将军一番恳切言辞与今日截然相反，哪一种才是心中真正所想？”

　　峣玉瞧着那透明的酒液，淡淡道：“见人人话，何人不是如此？我的心意一点也不重要，大王应该是问错了人。”

　　“哦？那依你看，谁的心意最为重要？本王又该先问谁？”

　　言列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峣玉依旧瞧着那烧制美丽的白瓷杯盏，“大王是在考验峣玉吗？当然应该先问大王自己了，普之下，还有谁比大王更清楚自己，更清楚那些……‘未定’之事？”

　　若是无需兵戎相见，该有多好？

　　她宁愿被困在那个荒僻处的大院，不见人世，只有他，白云碧塘，路青阿镜，以及湖心铭刻大石。

　　可是如今他要下，下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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