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如履薄冰

　　都城第一才女贺小安与皇帝刘义隆，司空大人徐羡之同游秦淮河，已经成为皇城里的一段佳话。

　　贺小安的那首秦淮绝句自然是也被读书人奉为了经典，连着许多的书局都卖这副字画。

　　日子平静如水，唯一让贺小安越来越不满的事情就是，每当刘义隆想要见夜流觞的时候，他便会以召见贺小安的名义让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前往。

　　几个月下来，贺小安已经对皇宫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了。尤其是御书房，每当刘义隆拉着夜流觞陪着他一起练字习武，贺小安就自觉的退去书房的角落。

　　除了案上的奏折不能看以外，刘义隆允许贺小安随意翻开御书房里的典籍。这也是莫大的恩典，贺小安当然也是很乐意的。若不是可以随意看书，让她从早到晚的呆在御书房里，她也一定会无聊到闷出病来的。

　　刘义隆与夜流觞，也许该叫他傅奕臣，总之这个名字贺小安无数次听刘义隆提起。也许在他心里，夜流觞只是个冷漠的剑客。只有傅奕臣才是他心中的江陵发小。

　　自从他们二人相见，贺小安慢慢的就从刘义隆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初见时的落寞与孤独，而夜流觞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贺小安一度觉得二人的关系，早已超越的友情，更像是恋人。然而这是禁忌，放在整座皇城，整个宋国，甚至是整个朝代都是不能说的禁忌。

　　贺小安知道分寸，对于这种关系，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总是比旁边更能理解，也更宽容些。

　　贺小安替皇帝刘义隆守护这段秘密，夜流觞说永不会伤害她，所以虽然贺小安活得战战兢兢，因为知道了皇帝最大的秘密，她也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灭口。

　　其实她是最显眼的目标也是最好的挡箭牌，只要将她放出去。所以的恶意，批评都是朝她而去的。

　　传闻里，陛下为了护着她，在皇后娘娘拦住贺小安的扇她耳光的时候，陛下曾罚皇后娘娘禁足寝宫三个月。也曾下令将私下里讨论贺小安的宫女全部处死。

　　这种恩宠就像是黑夜里乱撞的蝙蝠，溺水缺氧快死的鸭子。始终让她如履薄冰。

　　半年以后，贺小安选择从大将军府里搬了出去，只因她不希望自己的言行连累到将军府的人。虽然檀尊、檀演依旧很敬重她，可她已经开始慢慢疏远这些曾经有恩于她的人。

　　只有徐羡之，依旧不离不弃，与她保持最好的距离。却又能继续做朋友。

　　新的宅子，在朱雀桥旁的一个大院子里，是徐羡之找的，闹中取静。

　　院子里除了欣儿跟了过来，夜流觞又找了几个负责打扫的下人。虽然饱受流言蜚语，可贺小安已经将这些事情看淡。

　　人既然要活于世间，既然被利用能为自己换来生存空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买卖。趋利避害就是个人的本能。

　　宋大龙再次回宋国的时候，果然是半年以后了，这时候，景穆已经长到一岁了。能够在院子里，由丫鬟搀扶着满园跑着，也会丫丫学语，叫“娘亲”。

　　“贺姐姐，徐公子来了。”府上的下人都叫贺小安“贺姐姐”，一方面是因为府上找的人年纪都小，另一方面贺小安不想与他们之间有严格的主仆之分。她希望所以在府上工作的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并不低人一等。

　　贺小安从房里出来，就看到了徐羡之带着风尘仆仆的宋大龙出现在了院子里。

　　“贺姑娘，这是信”贺小安满心欢喜的从宋大龙的手里接过一封皱巴巴的信，拆开一开，笑容瞬间是凝固了。

　　“这封信，是我当初给你的。”

　　“是，请恕宋某无能，整座乐盛城都没有找到魏焘将军的府邸。有负姑娘和大人之托。”宋大龙表情有些凝重的说道。

　　贺小安听完呆呆的站在原地，连景穆跑过来抓着她的裙角，含糊不清的喊着“妈……妈……妈”的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宋老板的意思是，在乐盛城里没有找到我夫君的府邸？”贺小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方却随即摇摇头，否定道：“并非没有找到，而是没有。我可以确定，在乐盛根本就没有一位姓魏的将军的府邸。不仅如此，宋某还花了些银子在军中打听了一下，皇长子的麾下都没有这号人物。这魏焘仿佛就不存在一般。”

　　过了片刻，宋大龙问道“姑娘是不是记错了，或者说你家夫君还有别的名字？”

　　贺小安摇摇头，泪水从她的眼眶里夺眶而出，没有什么比这消息更让人绝望的了。离开沃野，从此音讯全无，不知生死，甚至连名字都不曾被记载。

　　若真的是个无名小卒，又为何会掌握军机大权。贺小安想不明白。

　　“成亲那日的合庚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的名字，还有生辰。军营的人都叫他魏将军，若他还有别的名字。我真的想不到。”

　　“军营里将领本来就很多，我听说朔北军及西凉州五品以上的参将就有上千人，这些人的来历，背景，户籍各不相同。有可能乐盛城也没有记录得如此详细，这到底是军事机密。”徐羡之解释道。

　　贺小安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就会凭空消息。于是她擦干眼泪，让侍女看茶，感谢一番宋大龙的帮助。

　　虽然没有带来好消息，但是贺小安知道，这件事情对方也尽心尽力的去做了。由衷的表达自己的感谢，后者却以货物积压需尽快处理为由。只喝了杯茶，就匆匆告辞了。

　　徐羡之将宋大龙送出了院子，又折返了回来。望着依旧满眼泪痕的贺小安，良久说道：

　　“这事我也出了力，虽然最终没帮上忙，但好歹也可以留在你府上吃顿饭吧，宋兄没空，可我今日却很闲。”

　　贺小安明白徐羡之是不放心自己，她的满腹牢骚，从未对人说起过。她活得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此刻也多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欣儿，让厨房准备些好酒好菜，今日徐大人要留在府上吃饭。”

　　贺小安抱起景穆，回到厅里，徐羡之跟着进去了。

　　“你的护卫呢？”徐羡之打量着屋子问道。

　　“他虽然是我的护卫，可他的行踪我从来不过问。羡之兄要见他？”

　　“不见。趁着现在没人，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到底想替他和宫里的贵人遮掩到什么时候？”徐羡之突然问道。

　　贺小安听完大惊，斥责道：“羡之兄，非礼勿言，你可知祸从口出？”

　　“这事情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只是心疼你。不仅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忍受世人的非议。”

　　“羡之兄既然知道是‘非议’又为何要被其所扰呢？我早就看淡这件事，我带着这孩子独自一人生活在建康城。本就要忍受世人的诸多猜疑和诋毁，不管有没有这个事情。都逃不了世人异样的眼光，可如果这事情能够保护自己不受到外界的伤害，又何乐而不为呢？”

　　贺小安笑着说道，徐羡之对于贺小安内心的强大由衷的感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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