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叫她俩进来吧，嬷嬷只管问，我细细听着。”林璃正了正坐姿道。
两个丫头在外头大约也听了个大概，一进亭子里来便直接战战兢兢的跪在林璃跟前。
林璃细细瞧着这两个丫头，皆是乖巧模样，立时便叫她们起来了。
王嬷嬷瞧着林璃把人叫起来，心里头的情绪倒是说不清，只沉了一口气，暗叹夫人终究是太良善了些。既然夫人柔和了，那她便做个恶人。兀自拧了眉，冷声开口问道：“今日叫你们来，我只问那墨书是不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两个丫头原被林璃这般看着，此刻又听了王嬷嬷的声音，更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踌躇着不敢说话。
“我瞧着你们两竟像是亲姐妹一般，眉眼间当真是像极了的。”林璃笑道：“莫要慌张，我虽年纪不大，可终究也懂些事情，放心吧，没什么听不得的，更不会迁怒与你们。”
墨琴一听这话，立时便对这新夫人生了好感，往前稍稍迈了半步。又欠身行礼道：“夫人，奴婢墨琴，墨书她……从我入了侯府时起，我便知道她暗地里头心悦咱们爷。”
瞧着墨琴还是有几分怯怯的模样，说这话时，还带了几分羞涩，林璃忍不住想打趣她，“你们爷长是个什么相貌才学，你们都清楚，惹人垂涎也是有的，说起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墨琴一听这话，慌忙解释：“夫人，若只是暗暗心悦，倒也罢了，可她仗着知道爷喜欢听箜篌曲子，便教唆着您带来的那位翠苹姑娘，日日弹箜篌……”
林璃眉轻轻一抬，面色有几分晦暗：原来他喜欢听箜篌啊。
如此倒也算是她误会翠苹了，她原还当这就是翠苹自己的主意罢了。
其实，林璃初见夜梦时，还当她是个脾性内敛温顺、沉得住气的，哪知道在林府头一天就现了原形。再从今日墨琴说的这事情来看，一听旁人教唆便上钩，不仅沉不住气，还是个脑子欠缺些的。
这般想想，她倒是有些不懂了，林夫人送这么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
“侯府上的几位主子是不是都喜欢听箜篌呀？”林璃试探道。
墨琴被这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答道：“不是，候府上只咱们爷和小侯爷喜欢听箜篌。”
这便说得过去了，林璃轻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位夜梦姑娘本是林夫人给小侯爷备下的妾室，却不想如今误打误撞入了叶明修的门儿。
王嬷嬷说是问话，终究是要看着林璃的态度、神色。
林璃笑笑，“你们两个同墨书、墨画相处多久了？”
“六年了。”墨棋低声道，眸子怯怯的，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很是勇敢，“夫人是不是觉得有些诡怪？我们分明相处六年，算是从幼时便在一处了，可新主子一来，奴婢便丝毫不顾情义，将人给卖了。”
一阵清风吹进亭子里来，林璃头上的步摇轻动，她也不避讳，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直视着墨棋，轻点了头，“是啊，为何呢？”
“夫人须知，六年的确能叫人成为极要好的友人，却也能叫怨气积得更深。”墨棋沉声道，面色冷了许多，一旁的墨琴连忙拉了她的袖子，低声斥她。
“看来这墨书并不是个好管事。”林璃轻声道。
墨棋将拦着她的墨琴推开了，“既然今日撕开了口子，那奴婢便索性都同您说了！墨书她时常给下人们穿小鞋，分明都是奴婢，可她脾气不顺了还打骂侮辱奴婢二人，占了上头给分拨下来的衣裳钱是常事。爷平日里忙，奴婢们很少进屋，也不愿拿这等小事去扰他。原也是不愿麻烦夫人的，毕竟追究起来，也怪奴婢太过脓包。可奴婢却是瞧不下去她教唆着旁人打咱们爷的主意！”
“夫人那日还在爷跟前提起了翠苹，却是大大的不妥。”墨琴也添话道：“您嫁过来才两日，府上就已经有些下人说闲话了。”
林璃一怔，还有几分好奇，“哦？是何闲话。”
“说，说那翠苹迟早要入了公子房内的，私底下也不叫她翠苹，却唤她做夜梦姑娘。”墨琴低声道，“她算哪门子姑娘啊……”
“恩，我知晓了。”林璃点头道，“叫你们受委屈了，可墨书她终究是爷身边的人，我需得同他知会一声，再做裁决。”
“嬷嬷，稍后带人去库房里寻了我那两支青玉簪子，给墨琴墨棋，算是补偿吧。”林璃朝着王嬷嬷轻声道。
“是，夫人。”瞧着林璃也没什么话想问了，王嬷嬷便对着墨琴和墨棋道：“你们也下去歇着吧，晚些到我屋里去领。”
其实林璃这么说，不过是想再拖上一拖，那墨书于她还有些用处。
现下有些怪异的，却是王嬷嬷。以王嬷嬷的身份，分明能直接将此事了解了，给她报个过程，等她给个说法便是，却为何偏要费心思将此事引出来。
“夫人。”王嬷嬷起了身朝林璃跪下，林璃却没叫她起身。
只瞧着王嬷嬷微微蹙了眉，继续道，“虽是僭越，可那翠苹，留不得，墨书也留不得。”
“快起身吧。”林璃知道她的意图了，王嬷嬷这番费心思，大约是想试探她。翠苹终究是她从林府带来的陪嫁丫鬟，王嬷嬷若是贸然说翠苹的错处，终究不好。
“嬷嬷，咱们相处的日子短，你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你瞧，翠苹便是从林家带出来的，却也终究进不得我屋内，青荔虽性子有些急躁，可却能得我依靠信赖。”林璃瞧着王嬷嬷道。
“经此一事，嬷嬷我日后便有话直说了，只盼夫人不要见怪。”王嬷嬷道。
林璃见人还未起身，将人拉起来，“旁的不说，嬷嬷日后莫要动不动便跪，年纪渐长了，老这般跪来跪去的对身子不好。”
却是听得王嬷嬷继续道：“夫人，今日您午休时，我带了人继续理姑娘的嫁妆物件儿，却是瞧着翠苹的奴籍有些问题，大约是作假的。”
“哦？”林璃。
“翠苹是个不省心的，他日若是使了什么下作法子被抬了妾室，又非奴籍，那么于姑娘而言便是个祸害主儿了。”王嬷嬷抬头，瞧着林璃。
林璃嘴角微微翘着，伸手拿了块马蹄糕塞进嘴里，温声道：“没什么不省心的，嬷嬷只管放心吧。”
王嬷嬷待继续说，可瞧着林璃兀自闭了眸子吹风的模样，只得又将话咽了回去。
*
二姨娘的院里向来朴素，堂屋里头的摆设也大都是些积年的老物件儿，很是干净却过分简朴了些。唯独新添了个塞外的广口金樽，上头各色的宝石便是在屋里头不见光，都亮闪闪的。
怎么瞧着都与屋里头的摆设格格不入，却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秦嬷嬷立在一边立着，面上满是笑意，同二姨娘一起瞧着那金樽，“瞧瞧！往日您总斥着公子，说他只顾着给国家卖命，却怎么也想不起您这个亲娘来，如今公子这不是送东西回来了？”
“我将他拉扯起来是如何辛苦，嬷嬷心里头最是清楚，生那个泼猴的时候还几乎要了我的命。再说如今他在边关拼命，我却也没闲着，处处替他的将来铺路，他合该孝敬我。”二姨娘瞧着那金樽喜不自胜，将手里捻着的串珠戴在腕上，摸了摸那金樽上头亮盈盈的宝石。
“听说隔壁院儿里有个不安分的？”二姨娘似是无意问道。
秦嬷嬷嘴角忍不住上扬，抿嘴低声道：“是呢，还是个从林府里头带出来的陪嫁丫头，生得漂亮，还精通箜篌。昨天一天都在她们新府上弹箜篌，可欢使着呢。我瞧着林家明显是不信她，否则也不可能会安排个这样的来陪嫁。姨娘可要去教教那新妇如何管教下人？”
二姨娘突然立直了身子，一双眼里头佯装满是不解地瞧着秦嬷嬷，“管教什么？林家人自己觉得自家女儿不济，偏要给自家女儿添堵，塞了个可人儿想讨好新女婿，我这一个连继母都算不得的人，此时去瞎掺和什么？”
秦嬷嬷低笑了一声，“是，原本他们方才成婚，姨娘就送人过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老奴原还想着过些日子提醒姨娘挑个机灵貌美的好人家姑娘给那个院儿里送去，如今咱们还没动手，她们倒是先热闹起来了。且这热闹倒是好瞧得很，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唉。”二姨娘将金樽捧在手上，面上皆是慈和，“那是她的陪嫁丫头，就算闹出些事情来，咱们也不便插手。不过你提醒着下头的人也瞧着点，若是哪日有人哭哭啼啼地求上门了，可得好好待着。”
“是。”
二姨娘又瞧了瞧秦嬷嬷，“侯爷难得从边关回来，如今家中的大事儿也算是过了，估计住不长。趁着他在，那些平日里我管不住的事情，也该让侯爷做个决断了。”
“姨娘放心，长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了尤勇在侯爷耳边儿上提起了，侯爷到时候不定怎么处置陆烟儿呢！说起来，那个陆烟儿也是个不中用的，叫她办的事情，一件都没成过。”秦嬷嬷有几分不满，语气里也带了两分恶毒。
二姨娘冷笑一声，“你当她傻？细想想，你觉得过往她哪回真的吃了亏？”
秦嬷嬷一愣，仔细想想，倒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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