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健壮婆子将钰晴一路背进吴老夫人的房间，吴老夫人低头拨着茶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能做出这等烧死人的恶行。
三小姐吴映春在吴老夫人跟前永远都是一副温宏雅量的模样，若说缺点也就是好面子，再加上见了吴老夫人吴映春总是眼睛笑得弯弯,若不是自己的婆子亲眼所见，她真的是难以置信。
婆子常年跟着吴老夫人，脑子转的快，看了看昏倒的钰晴，不由压低了声音，看向吴老夫人，“这事儿也未必怨得了三小姐，夏氏姐妹在府里行为刁钻跋扈，兴许三小姐性子耿直看不下去，才插手这事儿……”
“话是这般讲，但是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清楚的很，她是嫉妒很了钰晴。”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我亏欠她，若是当年能不跟府里那些侍妾争斗，好好的教养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三小姐无辜……”李妈护着吴映春。
“无辜？”吴老夫人细眉微扬，握紧茶杯的盖子，“错便是错，把她禁足在房间里，抄写千遍女戒，办完了这事儿，再去祠堂为钰晴长姐祈福万遍！”
李妈心机身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应下没有再说旁的。
“钰晴受了委屈，只是这事不可继续节外生枝，以后不准府里任何人提起老祠堂的事儿，免得让锦绪心烦。”吴老夫人放下茶杯，眸底掠过一二分狠戾之色，“钰晴不像是她的长姐，敢耍花样，也会耍花样。”
李妈点了点头，看了钰晴一眼，“如此，不如……下失忆药？”
吴老夫人没有应声，但明显这是她心中想，“走露了风声，对谁也不好，而钰晴那孩子也会恨春儿入骨，如此，灌上也罢。”
李妈微笑道：“夏钰晴不学无术，整日舞枪弄剑的，留在府里怕是再生事端，老夫人您别怪老奴无情，照老奴的意思，您就该把她扫地出门。”
等李妈出去，吴府老爷吴俞樘却猛然惊醒，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个小厮慌手慌脚的走进来，“宫里荣贵嫔娘娘传了口信儿，宣老爷您入宫。”
吴俞樘径直起身，披上长衫上了马，奔着宫里的方向去了。
荣贵嫔是吴俞樘的长女，吴锦绪的长姐，今年二十岁，弘光三年入宫，进宫不满二年就封做了贵嫔，赐号“荣”，今年荣贵嫔因着吴家的势头得了不少宠爱，也是福运好，太医说荣贵嫔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
吴俞樘听说了一直开心的不得了，如今深夜传召，吴俞樘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吴俞樘心里焦急，但是碍着前朝后宫，只能在外面等到天亮才进宫。
一进金华殿就听到里头一声尖锐的哭声，吴俞樘顾不得旁的大步进宫门，之间几个嬷嬷和丫头按着荣贵嫔，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往嘴里灌药。
吴俞樘见状，忙一把推开那些婆子宫女，荣贵嫔却突然下腹痛起来。
嬷嬷和宫女见状措手不及，匆匆去太医院喊了太医来，吴俞樘脸青黑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华贵妃被人搀扶着进了门，只见她梳着芙蓉归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纯金百鸟朝凤步摇，双目盈盈，肤白胜雪，走起路来更是娇艳娉婷，保养的这般精细，倒真的让人看不出这是三十多岁的女人。
华贵妃睨了吴俞樘一眼，随后望着内殿冷冷一笑，说：“本宫听说荣贵嫔难产，派了娘家几个擅长料理产妇的人过来，吴大人害怕的什么？”
吴俞樘知道华贵妃行事跋扈又城府深厚，不由一下跪在地上，“微臣不敢，微臣替荣贵嫔谢过娘娘。”
“哦？谢本宫？”华贵妃红唇一弯，逼近吴俞樘，“整个宫里都知道本宫最讨厌你女儿，你就不怕本宫做手脚一把掐死她？”
吴俞樘一怔，华贵妃巧笑嫣然，抚摸艳红的指尖继续道：“你一个外臣不顾礼义廉耻，进后宫妃嫔的地方，本宫协理六宫，不惩罚你，如何德洽六宫？！”
吴俞樘脸色发白，心中蹦蹦大跳，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太监鬼头鬼脑的跑进来，朝着华贵妃打千儿，睨了吴俞樘一眼，道：“请贵妃娘娘安。”
华贵妃看到是荣王的跟班太监，不由皱皱眉，“旲儿又去哪里混闹了？！”
“回娘娘，荣王殿下领了在北方种水稻的差使，这会子刚到京郊，听吴大人曾在工部任职，请吴大人过去呢。”小太监鬼头鬼脑的说着，偷瞄了华贵妃一眼，又讨好道：“殿下说了，种出第一颗水稻先给贵妃娘娘吃。”
华贵妃一听，不由噗喝一笑，睨了小太监一眼，啐道：“不争气的东西，旁的王爷都领刑部、吏部的差使，你们这帮整日搓弄旲儿弄些不长脸面的差使。”
华贵妃宠溺亲儿，嘴里说着刻薄的，眼睛却扫了吴俞樘一眼，淡淡道：“荣王替皇上办差，你悉心辅佐，出了岔子，金华殿里那……”
话未说完，就见吴俞樘跪在地上，满口应承道：“贵妃娘娘宽心，奴才定为荣王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华贵妃挥了挥手，吴俞樘忙一身冷汗的朝着荣王那边儿去了。
快马扬起一阵灰土，周遭热气腾腾的，吴俞樘刚下马就见不远处的茶摊上，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懒散的躺在板凳上，嘴里叼着一根青绿色的狗尾巴草，神态甚是飘逸潇洒，只是贵气英俊的皇家贵胄，偏生一副斗鸡走狗的纨绔模样。
一旁站立的高大人瞧见吴俞樘来了，忙凑过去在白衣男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白衣男子起身，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喝了阵子茶，随后一双俊雅的眉目轻挑起打量吴俞樘。
高大人一咕噜走过来，一边沏茶，一边挑拨离间道：“荣王殿下，吴大人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九王爷这个高枝儿，再加上女儿做娘娘，如今怕是瞧不上咱们了。”
荣王陈纪旲性子懒散又没么架子，只是内在遗传了华贵妃的几分腹黑，不由挑眉吓唬吴俞樘道：“九哥上次还跟本王提起过你，说你掳劫了十一皇妹宁平公主？！”
整个北周都知道宁平公主刁蛮任性，就算是大臣落在她手里，也能折腾的魂不附体，吴俞樘一听，忙不迭的跪在荣王脚下，“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撸劫十一公主，只是公主说腹痛频繁要去钦天监祈福，让奴才去通传个口信儿……奴才实在不知如何来的撸劫公主，王爷赎罪啊。”
荣王陈纪旲看吴俞樘这般害怕模样，不由觉得失了兴趣，语气松散，略带讥诮道：“罢了，你回去把京城适合种稻的良田全部统计出来，弄完了给本王送来。”
吴俞樘慌忙应下，寒暄了一阵子，吩咐了小厮阿爽随行伺候荣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入夜，夏意更甚，一轮圆月升空，几只蝉声嘶力竭的叫着，无端的叫出一抹夏日的燥热来。
小太监一边给荣王研磨，一边嚼舌根子说吴俞樘留下的小厮阿爽的坏话，“所以说，悠悠众口难堵，那个阿爽简直跟他主子一样讨厌，贼眉鼠眼的，跟着王爷您，真是拉低您的水准。”
荣王看了一眼小太监，唇角噙着深意的笑，“拭目以待。”
到了寅时，天上一阵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顺着房檐儿，哗哗啦啦的落下。
小太监想起荣王心爱的马驹还未曾牵到抗风的马厩里去，忙心急如焚的穿鞋子去，蓑衣还未穿戴好，只见阿爽衣裳全被雨水打湿了，马驹却舒舒服服的睡在抗风的马厩里。
小太监见状，不由转身看了内殿里的荣王一眼，半晌又摇摇头，这般谋略深远，若是用在朝政上该多好，偏生是个懒散废柴王爷……
到了第二天，荣王靠窗坐在怡红楼喝茶，阿爽和小太监分立两侧，小太监困得打瞌睡，阿爽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荣王。
只见荣王一手托着俊脸，一手端着茶，一双眼睛却盯着对面的客栈。
阿爽顺着荣王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又土又肥又圆的掌柜咬牙切齿的呵斥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什么都不会干！一上午就给客人端了一杯茶，还摔了，你说你做什么行？！隔壁朱员外那般贵重有钱儿人物，你不好好伺候着，玩儿什么清高！！”
阿爽听到这些心烦又气恼，赶紧看了荣王一眼，只见荣王脸上懒散悠闲，眯着眼睛似乎相看女子窘迫的模样。
阿爽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决定随着荣王行事。
却见荣王双手交叉脑后，漫不经心的走到客栈门匾前，凑近清丽女子，问道，“可有空房？”
“没空房，还叫客栈？”女子头也不抬地说，“天字一号间，一晚五十两。”
听到她讲话声又娇又脆，荣王陈纪旲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迫不及待凑近继续道：“五十两？不如去抢。”
女子早已不耐烦，攥了攥手里的飞刀，半晌又深吸了口气，甩开他的手转头去清理门口的花草去了。
陈纪旲勾唇一笑，转悠到女子跟前，半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笑道：“夏钰晴？”
听到这话，钰晴不由一怔，吃惊的瞪着陈纪旲，半晌追问道：“你是谁？听谁说的？”
陈纪旲轻笑，潇洒的拍拍袖上的灰尘，靠近钰晴的耳侧，声音低沉又玩味，“等你梦见我，我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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