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帷幕（七）
就在乔尔斯心生疑惑的时候，他看见空中那一团拧紧的“黑布”终于动了。
一颗硕大的黑色龙头直接从里面探了出来，和血龙不同，他的身上长满尖刺，体表的黑色鳞片有着金属的光泽，他狭长的眼睛里是一双红色的竖瞳。
紧接着，是他的两只强壮的前爪，两只爪子用力往左右撑开，让他出来的通道硬生生变宽了许多。
他很快就完全钻了出来，用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所有的巨龙、大魔法师以及“代行者”。
墨亚德奥说道：“带吾离开。”
然后祂紧紧闭上了双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沉睡的状态。
黑色巨龙伸出爪子，接住了往下掉落的墨亚德奥，然后张开双翅，朝着北方飞去，其他血龙纷纷跟上。
“那就是……奥杜因吗？”一个大魔法师喃喃自语，这条黑色的龙体型不算大，但当他出现在天空之中时，仿佛连太阳都被完全遮挡住了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在奥杜因降临之后，那种可怕的幻象没有继续出现。
博思雅尼环视众人一眼，在空中走出几步，身形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
“走。”波克留下了一个字，带着巨龙们飞向白水晶城。
六翼王蛇忌惮地看了看奥杜因消失的方位，巨大的蛇躯慢慢向后退去，隐没在山林之中。
“切，真没劲儿。”梅罗虽然心智完全改变了，但还保留着一点年轻人的个性，撇了撇嘴之后也离开了。
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看向乔尔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乔尔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代行者”似乎对自己态度不太一样。
当所有有威胁的敌人离去，一声痛苦打破了寂静，乔尔斯看见瑟琳娜跪坐在地上，她的周围全是她族人的尸体。
“毁灭之龙”奥杜因在降临之前，许多人都陷入了恐怖的幻象当中，初阶魔法师陷入其中基本上就已经宣告了死刑，中阶魔法师也有很多没有撑下去。
乔尔斯走到罗特的尸体旁边，古奇低声对他说道：“罗特的父母都在白水晶城，现在……”
“是我的错。”
乔尔斯低声说了一句：“是我太自大了。”
“是我太自大了……”
见到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乔尔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金枫叶城，又成为了那个看着自己的同学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充满无助的小男孩儿。
无力感和愧疚感渐渐充满了他的心头，他茫然地抬起头来。
“嗒，嗒。”
一点雨滴落在乔尔斯的脸上，很快，天上就下起了倾盆暴雨，深秋的寒意变得格外刺骨。
冯身旁，鲁道夫早已经离开，特丽丝找到了他，带着他“传送”走了。
古奇抱起罗特的尸体，用魔力保护他不被雨水淋湿。周围的血眼家族的族人都开始搬运自己族人的尸体，至少先把他们安置在室内。
无数人经过呆立原地的乔尔斯，瑟琳娜同样如此，但她只是看了看乔尔斯，一句话也没说。
“是我错了。”
“是我害死了他们。”
“对……我实在是……”
“太没用了。”
“我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
“他们把性命交给了我，他们信任我。”
“而我……”
法瑞拉走到自己儿子的身边，有点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乔尔斯已经被暴雨淋湿的缘故，法瑞拉感觉自己就像是握住了两块冰块。
“走吧，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交给他们吧。”法瑞拉轻声说道，她挥了挥手，雨水落到乔尔斯的头顶处就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只能顺着周围流下。
乔尔斯留在巨龙们尸体旁的那枚符文，现在终于有了动静。
它开始慢慢地旋转，然后越来越快，周围几乎近百的巨龙尸体迅速消解，就像是遇到了火焰的冰块一样，迅速消融了下去。
在暴雨中，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乔尔斯感觉到数之不尽的力量开始冲进他的身体，周围的雨水被“推开”了两三米，连他身边的法瑞拉都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就没有站稳。
然后一切都回归正常，乔尔斯身上多出来的力量全部都不知所踪，乔尔斯的身体直接倒了下去。
“你来了。”乔尔斯见到一条巨龙正温和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这是他见过的，墨亚德奥曾经的“领域”，一座中间有着高塔的迷幻城邦。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没有颠倒，乔尔斯正站在这座城邦当中。
乔尔斯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只有墨亚德奥和自己。现在的墨亚德奥的形象和奥梅里梅很像，此时祂还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旧神，还保留着比较多的“权柄”。
墨亚德奥的巨大的身躯缠绕在高塔上，但很快就“滑”了下来，同时身体迅速缩小，变成了一个**的人类。
祂的身体上没有明显的性征，祂的面容像是男性也像是女性，祂的声音非常中性但悦耳动人。
祂的双眼像是水晶一样剔透，又像琥珀一样蕴含着某种难以明白的东西。
“坐吧。”墨亚德奥指了指一片空地，一张白色的玉石质地的椅子凭空出现。
乔尔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墨亚德奥张开了嘴巴，似乎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是不需要这么着急。
“你太着急了，孩子。好了，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想说的东西对我来说并无意义。”
墨亚德奥脸上露出了非常人性化的表情，仿佛祂此刻有着无穷无尽的怜悯一样。
“时间于我来说毫无意义，你看到的我，即是永恒的我，但不是唯一的我。”墨亚德奥说道，“我的存在，就是‘存在’本身，我不会变化，也不会毁灭。
“或许你还很难明白，但这就是我的本质。你以为我‘改变’了，但其实是只是出现了另一个我罢了。
“欲望、恐惧、生命，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不需要那些定义。”墨亚德奥说道，“但在我第一次触碰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永恒的国度出现了变化。
“你的出现是巧合，是偶然，但也是某种必然。
“你有另一个‘我’的本源，所以你才能够在巧合下进入这片‘领域’，所以才能够被我第一次触碰到。
“这片‘领域’是真实的，也是‘虚假’的，但既然它被你们看见了，那么它就是有意义的。
“所以我才说，你的出现也是一种必然——这，就是所谓的‘意义’。
“你可能还很难懂，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墨亚德奥缓了缓，转过头去，祂所注视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笼罩在长袍中的身影，长袍之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其中隐隐约约能看见许多在各自转动的眼球。
墨亚德奥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来了……莫罗-昂赛汀。”
霍尼斯纳之内，暴雨的声音非常吵闹，街道上行人寥寥，但是工厂内的工人们依然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法师塔的某个房间被“砰”地一声推开。
“你把他们放走了？”克莱门特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古杜姆面无表情地说道：“对。”
“这是跟乔尔斯谈判的关键筹码！筹码！他们现在还有很多大魔法师！”克莱门特说道。
“他不欠我们的，反而，我们欠了他很多。”古杜姆说道，“这次之后，我不会再掺和你们的任何事情，我现在只是收拾一下我自己的东西。”
“你这么做对得起鲁诺对你的信任吗？”克莱门特说道。
古杜姆冷笑一声：“鲁诺对我的是鲁诺给的，和他的妻子儿女有什么关系？难道乔尔斯对我的信任就少了吗？
“我现在反而有点后悔……算了，不说了。”
克莱门特讥讽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倒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
“好，很好……”克莱门特让开门口，几个人陆续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是……哪里来的大魔法师？”古杜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不对，我认得你，你是……卢安娜大魔法师？”
卢安娜似乎有点于心不忍，劝说道：“好好配合一下吧，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为首的大魔法师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魔法师，看起来妖艳动人，她极具诱惑力地舔了舔自己的红唇：“现在，萨波福尼亚家族正式和凯里姆皇室达成合作关系了，阁下难道有别的意见吗？
“现在，作为合作伙伴，阁下应该告诉我们，那些人被送到哪里去了？”
古杜姆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克莱门特：“你……”
“回答我。”妖艳的女魔法师说道。
“哼，他们已经到了那罗亚了吧，你们敢去就去吧。”古杜姆说道，“我要离开了，你们谁要挡着？”
“离开？阁下似乎不清楚，离开就相当于是背叛了哦。”女魔法师轻佻地笑了笑，她身后的一个魔法师丢出来一个东西，在地板上滚动了几下。
“丽莎！”古杜姆失声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善良美丽的少女，就这么被人割下了头颅，丢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恐惧。
“你是畜生吗？”古杜姆大声质问，双眼死死盯着克莱门特，“你是畜生吗？”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法师塔内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曾经被乔尔斯称为“老狐狸”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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