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唐不效那日与卿夜光偶遇，恍恍惚惚回了住处连夜将新鲜的的桃花码了砂糖腌制好放入酒中，然后将酒坛密封好埋到了门口的树荫下。
等忙活完已经快四更天了，便赶紧睡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暗恼自己意志薄弱，如今娘亲交代的复仇计划还没成功，怎能沉迷美色，况且还是她亲哥。
遂取了随身携带的《恕心经》来，打算再默读一番坚定心志，只可惜没看两行便觉得两眼一花，只觉得满纸都写的‘卿夜光’三个字……
没成想这两日已经淡了些的心思因胡六的一句话瞬间又活泛起来，什么复仇，什么娘亲的都抛之脑后。
跟林大娘要了从云榭的菜单，憋着劲儿要让三少好好尝尝她的手艺，这几年跟着镜虚不仅学会了武功，更是学会堪比大厨的好厨艺。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欢乐的哼上了小曲儿。
冷菜三道：捞汁凉菜、香拌千张、瓜丝面皮；热菜四道：糖醋里脊、金针炒肉、红烧排骨、清蒸鱼；汤品一道：鲜菇红枣鸡汤；又备了千层糕、百酥饼。
一路欢欢喜喜的给卿夜光送去了，先前还嫌人家浪费，现在又恨不得将自己会做的全做了给人送去。
到了从云榭，丫鬟们得了吩咐，由□□娇的丫鬟领着人到了月亭。
“听说你现在上炤掌勺了，想必厨艺也是精湛，家里是做这行的？”卿夜光问道。
唐不效将食盒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将进府时的说辞重说了一遍：“我和妹妹本是颠沛流离的孤儿，后被开武馆的义父收留过了两年稳当生活，可惜后来我义亲与人比武落败而羞愤自杀，武馆也就败了，义母也卷了家当跟人跑了，我跟妹妹没了活路，这才来了府上做工求个安稳日子。厨艺也是以前流落街头时自己摸索着学的。”
“哦，怪不得身手也不错呢。”卿夜光听了颇放心了些，瞥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桌菜都是我做的，三少尝尝合不合胃口？”她殷切地说道，递上了碗筷。
卿夜光见他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这才发现这小厮长得还真不错，那日树下昏暗，没看真切，如今细看了，还真是个俊俏清雅的翩翩少年郎。
与他差不多的年龄，目秀神清、身材俊俏。尤其一双眼睛，明亮溜圆，黑如点漆，好似夏天用冰水湃过的黑葡萄，一看就让人喜欢。
起筷夹了些蒸鱼尝了，质嫩滑口、鲜甜清香，他吃饭并不挑嘴，吃什么都觉着香，却也觉得这菜做得极合他胃口，恨不得赶紧大快朵颐一番。只是不能在人前失了君子的风度，只得慢条斯理的吃着。
“不错，很合我的口味。”他笑道。
唐不效看着一袭青衣的他动作优雅的将白白的鱼肉阁进粉嫩的小嘴，只觉得十分享受。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欢喜异常。
“你的桃花酿做好了吗？”卿夜光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还早呢，要窨藏了一个月才能好。”
他一听便有些丧气，也没心思再和他说话，肚子正饿着呢，只想将眼前的一桌子美味统统吃掉，便将唐不效支走了。
等人走开了，他便迫不及待的动筷狂吃，没几下便能把一盘菜下去一半，吃相却还是优雅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半年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肚里就像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怕再过不久，就是一头牛他也能吃下去。
唐不效本以为他特意叫了他来应是有些话要说的，谁知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打发了，便颇有些气馁。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一半儿，想着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回就越发觉得苦闷。忽想起当日胡六塞银子给香容的事，心中就打定了注意，转身又返回月亭。
“三少……”这一折返就正好就瞧见了吃得正酣的卿夜光和被扫光大半的盘子。
这也太能吃了吧，他可是把每个盘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呢，足足四五人的饭量呢！又想到刚才他问起的桃花酿，莫非……
被突然折返的贺应三吓了一跳的卿夜光心中咯噔一下，又见他一脸惊讶的样子便觉得事情不妙。
“呃……”一声长嗝儿打破了尴尬无声的场面。
卿三少面上一红，心中一片凄凉。
完了！他辛苦维持的君子形象，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他，仿佛看见了人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说：“哦，这就是吃得比猪还多的三少爷，吃得比猪还多的比猪还多的……”
“嗯哼，你怎么又回来了？”太讨厌了么！人家的一世清誉就这么毁了，嘤嘤嘤……
“三少，我想问你身边还缺小厮吗，我想跟在你身边伺候！”
“我这里人已经够了。”他说道，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正经斯文的样子，只当刚才的尴尬如过眼云烟。
“我跟着义父学了些功夫，危急之时可以护您周全。”
“我这里安全得很，用不着你保护。”
“……好吧！三少放心，我一定不会跟人说三少是个吃得比小猪还多是饭桶的！”他一脸真诚的说道。
“本猪……嗯本少不过是今日没有吃早膳，所以中午就多吃了点罢了！你可不许对外胡说。”还敢侮辱人！你这小厮胆子忒大，你才是饭桶呢，本少若敞开了吃，就是饭缸也盛不下。
……
“我可以每天给您做些好吃的，除了桃花酿，我还会做梨花白，明天就可以采了梨花做一坛子。”
“还有麻辣烫……”
“还有烤肉串……”
“还有……”
“……好吧，你去跟王总管说，就说我的话让你到我身边伺候。”卿夜光终于松口说道，心中想着可不能让他到外面乱嚼舌，毁了他的形象，绝不是为了那些从未听过名字的美食。
想了想又说道：“再让他找人把这里空着的厢房里挑一间收拾出来，改成灶屋，以后你就在这里做饭了。”
“是，我这就去。”唐不效领了命就要离开，忽然一个黑影闪来，径直就往卿夜光身上扑过去，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是一脚踹上去，只觉得踢着个活物，那黑影便被他踢飞到水中，咕咚一声沉了下去，忽又一下子扑腾上来了，原来是一只半人大的大狗，浑身通黑油亮，竟无一丝杂毛，哗啦这水游回了岸，倒真是狗刨式的了。
“呜呜……”平白受了这通横祸，大狗委屈得不行，耷拉着耳朵焉焉地趴在卿夜光身边，卿夜光少不得一阵抚摸安慰。
原来这狗是府中养来看家护院的，有一日从狗洞里窜了进来，碰上卿夜光正在吃饭呢，便赏了块骨头，从此每到饭点儿定到跟前来讨食。这半年他的饭量与日俱增，怕丫鬟笑话，便不让人在桌前伺候，托词将饭菜喂了给大狗，那狗生得高大威猛颇为吓人，自然食量也大，因此丫鬟也不曾疑心。
见好像闯了祸，唐不效只得讪讪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卿府大总管名唤王孝之，如今已是年界六十之人，在卿府已经兢兢业业干了三十多年，卿柏山怜恤他年纪大，就让他小儿子王羽川进府帮着打理，等过几年他爹退下了，就让他顶了这缺，下人们平时就叫他小王总管。
因这次王孝之跟着大爷、二爷上了京城，府中事物便由小王总管料理。
到了前宅见一个身材伟岸的黑衣男子，相貌周正，二十七八的年纪，腰间挂着总管腰牌，便是小王总管了。
唐不效见他正跟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小声嘀咕着什么，便远远的喊了一声。
王羽川将大夫打发走了便同他说话，交谈一番知道了他的来意。
“哦，这样啊，那你自今天起便去从云榭当差吧，林大娘那边我自去说去。”王羽川说道，“我马上安排人手下午就去拾掇灶屋，你回去跟三少说一声，别到时候惊扰了少爷。以后每日的食材用度你直接上这边大厨房取就行。”
唐不效应声离开，也不回厨房了，直接回了从云榭。
一进了门，便看见五个丫鬟聚坐在左边游廊的檐下嚼舌根，无非是说他不知怎么怎么死皮赖脸的求了三少进了园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小子看着乖巧实诚，也是个厉害的，才来府上几天啊，就爬到少爷身边伺候了。”春杏阴阳怪气的说道。
“少爷不是说了，人家厨艺好，做的饭菜和他胃口，才专门要了来做饭。”另一个丫鬟春兰说。
“我只是气不过罢了！少爷让我们几个听他的吩咐，那不就相当于咱们这儿的管事了吗！自从少爷将以前园子里的人遣了去这位置就一直空着，这厮一上来就顶了这缺，我只是替香容姐你和香雅姐不值，我们三个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可是这里的大丫鬟，竟也要听这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毛小子的话。”春杏叹道。
“可别拿我当幌子，我可没什么不满的，只管尽心服侍好少爷就是了。”香容说道，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不过是因为人家占了月牙儿的先，进了从云榭，心里不痛快就在这里挑拨。
“我也一样，反正还有两月我的契约就到了，自然是要出府寻个好人家嫁了！”香雅也说道。
几个人又是一阵说道，唐不效悄悄听了又悄悄走了，自到后院寻去了。
左右没寻着，估摸着回了房去了，就寻了过去，果然在偏房给找着了，正倚靠在一张美人榻上午歇呢。榻边的花几上用梅萍斜插着一枝白玉兰，春光明媚，透过门窗的菱花格子洒进微暗的房里，带出些幽艳来，名花伴美人，见之忘俗……
她便静静地守在床边，眉眼带笑，好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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