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微风摇曳风铃，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
今日天气尚好，阳光洒在人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唐不效早早起床，抓起扫帚打扫院中的落叶。远远地看见镜虚蹲在池塘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瞧。
“看什么呢？”
“我看这塘子里的鱼，几日不见，怎就这般肥美了呢……啊！你这死妮子，怎的走路也没个声响。”
她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把人吓了一跳。
苦心庵的放生池不像别的寺庙里养的是锦鲤，养的全是可以食用的鲢鱼和青鱼。镜虚每日里拿剩菜剩饭精心喂养，一天看上三次都嫌少，就跟钻进鸟笼子里的猫一样，拔不出眼来，有时候还会砸吧两下嘴皮子，好似就这般看着看着就能尝到那鲜美的滋味。
妙音法师虽然不像平常的出家人那般整日坐禅念经，实际上除了日常穿着一身海青僧衣，她连佛经都不怎么念，但是在茹素问题上缺是十分严格，唐不效时常怀疑她根本不是因为要墨守佛门戒律，而是因为本身就是素食主义者。
“我看你这么眼馋这鱼，不如我们偷偷摸上来两条炖了吃吧！”唐不效提议道，其实她自己也对这些肥鱼眼馋得紧，来到这边几个月一直跟着她们吃素，嘴里早淡的没味儿了。
镜虚看了看她有瞧了瞧池子里的鱼，义正言辞道：“我们乃否门弟子，岂可妄动杀孽。”
哪有连经都不会念的比丘尼！
“那个，我不算沙门中人，可不可以吃呢！”她试探着问。
镜虚双目一瞪，心想老子尚没得吃，哪有你这小妮子的份儿。便整了整脸色，说道：“既然你身在佛门禁地，自然要遵守佛门的规矩。你去把兜网拿来，将这肥鱼拿到街上卖了去，省得你这妮子整日惦记。”
放屁！明明你自己比谁都馋！
镜虚虽然人粗糙了点，但是做起事来真是一把好手，拿着网兜子，随便一手，就是一条。没多大功夫，就网了满满两箩筐的活蹦乱跳的大鱼来，个个体大肥美，至少四五斤以上。
妙音也被这边的热闹劲儿给吸引，过来看她们俩在搞什么名堂。
“再过几日便是不效的生辰，就留下一条大的给她庆生吧！”妙音淡淡地说道。
却似一颗惊雷在她心中炸开，两世以来第一次有人说要给她庆生，虽然妙音的本意应该是对原主说的，但是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是她，还是让她有所感应。
“那就这条！”
镜虚捡了条最大的青鱼丢回池中，扑通一声便没了踪迹，留下一圈圈波纹在水面上荡漾。
一筐鱼至少百十来斤重，镜虚轻挑挑的担在肩上，模样十分轻松，一路小走前往市集，唐不效咧着嘴跟在她后头，心里甜滋滋的。
……
宽阔绵长的玉门大街上店肆林立，车水马龙。
“卖花儿了哎……新鲜的粉桃花儿、带水的俏芙蓉……”
正是烟花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许多花农挑着娇艳欲滴的鲜花沿街售卖，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粉桃、金盏、春兰、木棉……，白、粉、红、黄缤纷艳丽、浓淡幽芬香气袭人，引得无数买花赏花之人接踵而至，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镜虚挑着担、带着唐不效一路避开拥挤的人潮，找了处人流较多的街边搁下挑子。
“你自个儿在这儿卖，大的一条卖五十文，小的四十文，自己小心一点儿，卖完就回庵里，别到处乱逛啊。”她怕别人看见自己一个尼姑在这卖鱼，会说闲话，便叮嘱唐不效说道。
“恩！你放心回去吧！”
她们带来的鱼又大又新鲜，加上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所以很快就去了一大半，可是随着临近中午，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框子里还剩下七八条鱼无人问津，她怕在等下去鱼就不新鲜了，便琢磨着将鱼拿到哪家饭馆问问看。
正想着，突然看见街头一阵异动，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避开行人，快速朝街尾跑来。只见她年龄尚小，稚气未脱，约莫和她差不多大小，长得标致清丽，十分秀美。
她在拥挤的人群中仍脚步极快，时而不动声色的观察身后情况，似是在躲着什么人。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脚夫装扮的人也推搡着人群往她的方向追来。
突然前方出现了十字路口出现了一列马车，挡住了去路，那女孩情急之下只有往唐不效旁边的暗巷子跑去，可她哪里知道那是条死巷子，跑进去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喂，快过来，那边巷子是死的。”唐不效冲她招招手。“快来呀！”
那女孩略微想了想，眼看后头的人就要追过来，便顾不得其他，赶紧跑到唐不效身边。
唐不效让她蹲着身子，然后将两个框里的鱼縢到了一起，将空出来的鱼框盖到她身上，一屁股坐下，那女孩蹙着眉似要说着什么，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那两人跑到街尾没见人的踪影，便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坐在路边的唐不效，便走过来恶声恶气地问道：“喂，小姑娘！有没有见到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跑过来？”
唐不效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笑盈盈道：“看见了！”
她感到这句话一落地，屁股下的箩筐便轻微颤动了一下，赶紧使劲儿往下沉了沉，不让她乱动弹。
“那他跑去哪儿了？”其中一个问道。
“你买我的鱼我就告诉你！”唐不效回道。
“你这鬼丫头，不说老子揍你！”
那人撩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凶狠模样。
“老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人拉住他，对唐不效说道：“小姑娘，这条鱼我们买了，告诉我他往哪边跑了？”
“我娘说，卖不完鱼不准回家，你把这些包圆儿了，我才说。”
“你……算你能耐。”那人恨恨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银疙瘩扔给她，“这是一两银子，便宜你这丫头了，快说！他往哪边去了。”
唐不效喜滋滋地手下银子，随手往北边一指：“往那儿跑了，之前路过一队马车，我看见他钻车上了，你们一路跟着马粪追过去，准没错！”
二人一听，来不及多说，赶紧往北边追去。
“哎！你们的鱼还要不要啦！”她故意在后边喊道。
看人走远了，便想着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可是又舍不得这小半框鱼，便贱价10文一条叫卖，话音刚落，就被人抢购一空。
她将箩筐里的人放出来，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叫什么名字？追你的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追你啊？”唐不效好奇地问道。
那女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阵摇头，却不说话。
“你，你是哑巴？”唐不效猜测道。
女孩点头。
“原来是这样！”唐不效恍然大悟，“那里现在可以回去了，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也要回家了。”
唐不效和她道别，可是那女孩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不肯走。
“你不回家跟着我干什么？”
女孩在地上画了两个圆圈，用手指比划了几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家在外地，是被那两个人绑到这里的？”
女孩再次点头。
“那既然这样，你就先和我回苦心庵吧！”
唐不效牵起女孩的手，只觉得小小软软、白白嫩嫩，与自己起着茧子的手完全不同，看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两人牵起小手正往庵堂走着，忽然背后一紧，被人抓住了后领。
“好你个丫头片子，竟敢刷你大爷我？”原来好巧不巧，那马车正好是给北街一家酒馆送货的，两人追过去没几步就追上了，没找到人正想回来找唐不效要回银子，结果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丫头就没影儿了，想来定是有诈，便一路跟人打听着追了上来。
那女孩眼见唐不效被抓，急得抓起那人的手背就是狠咬，她牙尖嘴利的，当下就给咬出血来，疼得那人只甩手，放松了钳制，两人便赶忙逃走，箩筐也顾不得要了。
那人自是紧追不放，眼看就要追上，唐不效便也懒得再跑，只嚷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拐子抓小孩儿了！”
老百姓对拐子一类人自是深恶痛绝的，看到两个小女孩儿这样喊救命，当即就为了过来，将三人围在中间。
“各位大叔大婶，求求大家救救我们，这人是拐子，专门拐小孩的，被我们识破了，就要硬抢！”
男人看众人围了过来，便收起了那副凶恶嘴脸，抱拳道：“误会！误会！大家别听这丫头的鬼话，我不是人牙子。这俩丫头是我家的孩子，跟家里闹翻了平跑出来的。”
“大家别听他胡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你既说是我们家里人，那我们姓甚名谁，你能说出来吗？”唐不效质问道。
“对呀！你倒是说呀！”众人也跟着起哄。
“那、那个，我实说吧，其实我是城西春华楼的手下，这俩丫头是我们老鸨刚进的新货，没想到性子野得很，稍没注意就跑了出来，鸨子遣了我来抓她们回去呢！”那人耍混道。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犹豫不决，众说纷纭。
“你既然说买了我们，那把我们的卖身契拿出来。”唐不效顶回去，“各位叔爷婶娘们，我们姐俩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今早被爹娘打发到街上卖鱼，没想到这个歹人见色起意，看我妹妹长得漂亮，就想把人拐走，幸亏被我及时发现，这才免遭毒手，不幸你们闻闻，我们身上还有鱼腥味呢！”
唐不效把手臂抬起来凑到众人跟前，果然有一股子腥味。
这时人群里有个声音喊道：“这小姑娘没说谎，方才我在东街看见过她在卖鱼。”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她家的鱼又大有新鲜。”
“你小子说你是春华楼的活计，那地方我熟啊！怎么没见过你！”
“这人就是人牙子，大家把他扭送官府去！”
众人义愤填胸，一拥而上，将那人围得水泄不通。两个女孩这才趁机到小巷中躲了起来。
“终于把他甩开了，我们走吧！”
“你们要走到哪里去呀？”背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声音。
唐不效只觉得一阵轻烟飘来，自己腿下一软就倒到地上。
“死丫头，让你厉害！让你多管闲事！”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凶狠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
“死丫头也是你叫的？”
忽然传来一声粗哑的声音，一道灰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原来是镜虚，她见唐不效这么万还没回去，就赶出来看看，刚好看到这一幕。
那人见镜虚身手不凡，便想逃走，镜虚左脚往后一蹬，飞身过去（是真的“飞过去”），膝盖往上一顶，直接从那人后面的脊椎处将人顶到地上，只听咔嚓一声，随后便是那人的惨叫。
唐不效只觉得她宽厚的身板像座山一般雄伟，虽然长相粗狂，身材高大，比很多男人看着还阳刚，平时对她也是大呼小叫，但此刻却格外的温柔。
“喂！你没事吧！”镜虚问道。
“没有，就是身子软。镜虚，原来你是个武林高手哦！……对了，你快看看那个女孩子，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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