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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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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立即上了路。沈檀体内余毒清得差不多了,走路也比从前利索些,拐杖都扔了一根。这些日子但凡有点好东西,娇娇也紧着他先吃,养得他身体好了许多。虽仍旧不能和他康健的时候相比,但也不至于拖娇娇后腿了

  两人不敢走大路,自然只能依旧在深林小路中穿行,遇着小村小镇才敢雇辆马车走一阵。他们要去找罗秀,同沈柟汇合后再作打算。

  话虽这么说,娇娇心里清楚沈檀十有八九已经打算好了,他脸上半点慌乱都看不出来。

  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侯爷,丈人又是京里当大官的,总不会只能任沈桁宰割。

  这回沈檀肯信娇娇认路的本事了,没再同她唱反调。过了两日,他甚至从娇娇肩上拿走了一个包裹,搁到自己肩上,叫娇娇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

  他怕不是中了邪?这可不是她认识的沈侯爷呀!

  不过有人肯替她减轻负担,她自然是乐意的,便也没嘴欠拿这事调笑他——沈大侯爷脾气大,万一一个不高兴又扔回她肩上,可就不划算了。

  只是两人难免还是会拌嘴。娇娇为了活下去是不拘细节的,沈侯爷却还改不了侯府里养成的规矩和臭讲究。

  娇娇烤完野鸡没洗手就抓来吃他要管,忍不得身上的臭味趁夜跳河里洗澡他要管,看见鸟窝卷起裙子就爬上去掏两个鸟蛋他要管,连月事来了抓把草木灰拿破布包上垫一垫他也要管!

  做惯了家长的侯爷不容别人违逆自己的意见,他觉得不好就一定要娇娇接受;若是在侯府里娇娇自然不会这样,可眼下哪有得选?娇娇只觉得他管得多叫人烦,少不得和他吵嘴。

  气急了娇娇就骂他“沈蛮子”,反正他现在也不是沈侯爷了。

  还从没人敢这样骂沈檀,何况明明是她不讲究,居然还骂他是“蛮子”,好几回气得沈檀摔拐杖。

  两人一路上赶得十分急,每日睡不够两个时辰,如是走了十来日,总算是快到临春了。

  不巧夜里下起雨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幸而找到一间破旧的林间小屋。看着像是附近猎人置下以备不时之需,地上铺着干草,墙角还有口锅子,只是都堆着灰,显然许久无人来住了。

  娇娇做家事最利索,不多时便将木屋收拾得干净清爽。干草翻过了,上面脏了的那层拿去烧火了,底下干净的铺好,盖上衣服,就是张简单的床。她又用雨水洗净了锅,用路上掏的鸟蛋和顺手采的野菜做了个汤,取出几张饼用干净叶子包了搁在旁边,一顿饭也出来了。

  这样的饭绝称不上可口,比起前一阵子还要更差,但也没得选了。

  这一路来,难伺候的沈檀再也没抱怨过饭菜不好吃。娇娇猜想他大概心里门清,就算他抱怨,娇娇也只会说叫他自己去做。他又不会做,就只能忍着。

  吃完饭,娇娇把两人被淋湿的外裳搭在火边烘着,省得明日摸黑起来,还得背着湿衣服上路。又把用过的锅碗洗得干干净净,依旧放回到角落里。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只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扭头看过去,沈檀却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窗外的雨。

  难道是她的错觉?娇娇心里觉得奇怪。她在如意班为了多挣点钱,对台下人的视线最是敏锐,也因此对一切视线都难免有些敏感。

  收拾好一切,娇娇爬到草堆上正要躺下,发现沈檀仍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还是在想那个欲致他于死地的亲弟弟吧,娇娇猜想。

  “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又要上路。”娇娇出声说道。这一阵子连日奔波,又要担心被人追杀,娇娇都感到有些疲累,想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檀没有作声,但也在草堆上躺下。

  木屋不算大,两人之间只隔着瘪了不少的包袱,呼吸声清晰可闻。

  娇娇忙碌了一日早累了,眼皮子一阖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沈檀却突然问了一句话,惊醒了她。

  他问:“为什么你不怕?从前即便你是个戏子,也遇不着要见血的事情吧?”

  何止是不怕,简直是面不改色。

  沈檀不敢说自己多体恤民情,可在他的治理下,沈烈侯府的辖地也还算得是个安乐之所,怎会叫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面对这等事情都好似习以为常?

  被女人和亲兄弟联手背叛已足够令他挫败了,若是连辖地治理都这么差,沈檀真不知过去的半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可要感谢您把我赶出侯府。”娇娇想起这件事就没好气:“路上我们遇到黑店,车夫和婆子都被杀了,我也差点被杀,当时若不是我命好,先杀了对方,眼下您可见不着我啦。”

  要不是她侥幸活着,沈檀可能也早就死了,俩人这会儿就该在地府打架了呢!

  “大概是险些丢了命、活过来以后就不会怕了,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可能都不会怕了。再说怕也没有用。我没权没势,三少爷……三爷又不在身边,难道怕就有人替我把事挡了?我命贱,最怕死,又没过过多少好日子,无论如何也要留着这条命,过几年荣华富贵的日子才甘心;其他的事么,有那怕的功夫,早就够想法子自己解决了……”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渐渐化作浅浅的呼吸,微不可闻。

  听到她说误入黑店还杀了人,沈檀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她。

  火光被衣物遮挡,只余微弱的光,外头的雨又遮了月光,令得她的侧影看不太分明。

  沈檀却不知为何挪不开眼。

  说到杀人时,她的语气极其平常,仿佛那是一件多么不起眼的事。在他看来,女人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女人他素来是厌弃的,不知怎么地,对娇娇却并不反感,反而有些说不上的怜悯之意。

  在那封信后半个月,罗秀再也没有新的信件送来。这日一早,沈柟将一封信交给许老头,叫他送到五皇子府上去,自己则推着轮椅坐在院子里,等雇佣的马车上门。

  半个月是他给自己的期限。他信罗秀,但无法容忍娇娇下落不明,他却只在遥远的京城等待她的消息。哪怕对他仍不够信任的五皇子会因此对他抱有怀疑,而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几近推倒重来。

  尚未到时候,门却已被敲响,护院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个穿着石青色便服的男子,从衣料和男子通身的气派来看,就不像是个赶车的。

  “三弟,怎地来了京城也不告诉二哥?”来人却是沈桁。

  因怕沈桁将消息告知沈檀,沈柟此来京城,并未将消息传给沈桁。这才多久的功夫,沈桁就知道了?

  对于二哥,沈柟从不像对大哥沈檀那么亲近。沈檀是切切实实地拿他当亲兄弟,但沈桁不一样,沈桁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将嫡庶划分得很清明。以沈柟对他的了解,若自己不找上门去,沈桁便是知道自家庶弟在此,也会假作不知。

  沈家背靠京城徐氏,而徐氏依附二皇子一派。沈家手握最后一块金书铁券,在南边民望甚高,徐氏多次逼沈檀表态,沈檀不肯。为此徐氏时常给沈檀找些小麻烦,如今两个皇子相争正激烈,而与徐氏同在京城的沈桁,自然是最常直面麻烦的那一个。

  以沈桁的性格,怎么会顾得上他,还亲自过来?

  但人既然来了,就只能先应付着。沈柟打起笑脸,迎沈桁入内。

  路过廊下时,沈桁看了看他脚下的行李,道:“怎么,就走了?”

  “去寻一个朋友。”沈柟道:“本就是出来散散心,并没有打算在哪里久留。”

  他料想以大哥的性子,必然早把他离家出走的事告诉沈桁了。

  事实也确然如此,否则有沈柟在家里,沈桁也不能毫无顾忌地下手。他素知沈柟虽然腿脚不便,结交的朋友却不少。

  “你又是何必?天下女人多了去,何苦为了区区一个戏子,伤了兄弟情分?”沈桁也不瞒他,还劝着他。他打量了一下所处的小院,又道:“既然到了京城,怎么不来找我?这院子也太小太简陋了些,你怎么住得惯?你晚些再去寻你那朋友,先去我那儿住几日,我晓得你就爱游山玩水,京郊有些好地方,我带你去。”

  沈桁主动找上门就足够奇怪了,还这样热切地邀请他上门就更怪。

  莫不是应了大哥的要求,想软禁他?

  “早先已同朋友说好了,不便失约。待我访友归来,再去二哥府上不迟。”沈柟抱歉地说道。

  “既是朋友,料想也不差这几日。”沈桁没放弃,继续劝说:“我们弟兄两个也好些日子没见了,这些年你又不便来京城,于情于理都该先去二哥家里坐坐。”

  “好些年未见的朋友,先曾帮我过大忙,不好失约的。”沈柟仍是坚持己见:“我去几日就回,到时再叨扰二哥。对了,二哥怎么知道我来了?我惹恼了大哥,就怕大哥叫你抓我回去,特意没告诉你。”

  沈桁失笑:“难怪我怎么说你都不肯去我家里,原来是怕进去后再也出不来了。放心罢,大哥说了,你心情不好,叫我好生照顾你,莫折腾坏了身子。你离家后可曾给大哥去过信?”

  这话方入耳,沈柟便知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试了沈桁几句,察觉到——沈桁并不知他不仅是逃家,而是叫人从庄子里劫走的。

  以大哥的脾气,怎会瞒着沈桁?

  “我一路与大哥置气,还不曾写过信。二哥提醒了我,我是该写一封信回去,报个平安。”沈柟说道,观察着沈桁的反应。

  “我正要写信给大哥,既然你还没写,也无需特意再写,我代为报平安便是。”沈桁答得很是体贴。

  沈柟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他看起来很不愿意让自己与大哥有所联系?

  以沈桁的性格,莫说代他写信,替大哥关照他都应该不情不愿才是。

  他怕打草惊蛇,依旧做出平常的样子去应对。

  沈桁终究还是未能说动他去自己府上,但见沈柟与沈檀并无联系,也未再勉强,不多时便走了。

  沈柟瞧着桌上一口未动的茶,心内已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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