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由人
“缺德扒坟的玩意儿。”
吕微明皱了皱眉,“没影儿的事不要乱说。”
孙庆渡不是小镇本地人,搬来约莫有三四年了,说是还有个爷爷但吕微明从未见过,镇上倒是有人碰到过大都是在深夜里。更有好事者言之凿凿,说是偶然见过那老头儿深夜空手出门,临了天明却背着个鼓囊囊的包袱回来,这个年纪说是贼偷有些勉强,只能是干那掘坟摸金的勾当。
三人成虎,日子久了连带着孙庆渡也不招人待见,出个远门也被人说是得了票儿“大活”。
“咋没影了,李泰小子前些天才说亲眼看见那贼眉鼠眼的爷孙两扒人祖坟去了。”
“李泰的话你也信?”
吕微明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着“吴长哲”这名字跟他沾不上边。
吴长哲歪过脑袋,“信,干嘛不信。”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旬月前和孙庆渡吵架被骂哭的事?”别人说他“长个不带上脑子”也不算骂人,吕微明心想。
“那我也信!”吴长哲犟着嘴,“换你躺床上半拉月试试,保管别人说啥你都信。”
对他这么个从小就是孩子王,凡事好勇斗狠的人来说,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的,算是要了他半条命。
吕微明没搭理他,“看你有力气吵架,应该是没事了吧。”
“可不是。”
吴长哲一时兴起踢着腿打着拳,嘴里还咕哝着“偷桃儿拳”“扫裆腿”。
“行了,明兰又不在。”
吴长哲脸色腾的红到耳根,“谁...谁说我是耍给她看了,自己乐呵不行啊。”
“咦,你脸怎么了,不会病还没好全吧。”吕微明疑惑道。
吴长哲咳了一声,这家伙懂事早是不错,可对男女情事只算得上七窍通了六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你没事提她作甚。”
吕微明语气如常,“你哪次不是看到她才耍的这么起劲,我说错了?”
“真的这么明显?”
吕微明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今儿个月亮真是又大又圆,是吧。”
少年抬头看了看模糊的月色不明所以。
吴长哲打了个响指,“对了,差点被那孙子搅得忘了正事儿,我是来找你去吃宴的。”
“去哪?”
“我家。”
吴家坐东朝西就在荫寿街西南角的无名小巷里,与吕微明家祖宅不过数十步距离。
片刻之后,一席三人渐次而坐。
“没骗你吧,真是叫你吃宴来的。”吴长哲看着一桌鱼肉不缺的饭菜,嘴角一条涎水长蛇忽上忽下。
“别听他瞎说,什么宴不宴的,一桌家常菜。”年芳二八的女子微笑着。
“要真是‘家常’就好了。”吴长哲嘟哝嘴。
“双姐,这确实太过丰盛了。”吕微明心中不安,虽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吃食,这一桌也相去不远了吧。
女子瞪了自家弟弟一眼,笑着安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吕微明不再多言,姊弟相依若不是持家有道,哪有这番光景。就说自己掏光家底也难端上此桌一二。
自此宾主尽欢。
饭后闲聊,吕微明婉拒了那颗玉砗磲的本钱,只是自己吃进肚子里的就不止那个数了。
“那玩意儿确实好使,草席都备好了又给我拉了回来。”吴长哲若无其事的说着,脑袋上挨了一下。
女子试探道:“微明,那东西真是三十五文钱买来的?”
吕微明将郎中一事悉数告知,女子脸色如常。
待吴长哲送了吕微明出门,侧屋门轻响,走出个头顶五岳冠的中年道士。
“仙师怎么看?”女子姿态顺服,自从见识了道人一手袖里乾坤术,顿惊为天人!
道人笑道:“此子根骨一般,当只是路遇明珠。”
“真的要...”女子神色间犹豫不决。
道人神色肃杀,“可救命亦是机缘,你要三思而行。”
女子仍不死心,“若仙师能出手相救,我也不必做这等昧良心的事了。”
“贫道得号‘真人’,确是有这本事,可离了这机缘我为何还要帮你?”道人笑了笑,五阳山上称真人,不是真人也是真人。
女子脸色一变,“那仙师何不直接取了去,我姐弟绝无怨言。”
道人斜睨了她一眼,“强求得来终须散,道家最讲求机缘天定,你不必费心试探。”
“仙师多虑了。”女子换上笑靥。
“是吗”
......
荫寿街,吕家祖宅
少年恬然入睡,猝不及防一阵腹痛,吕微明下意识蜷缩着双腿滚下床,已有过经历的他伸手摸向床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药已耗尽,而那买药钱.....
算了,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吕微明安慰着自己,脸上的痛苦之色却一时胜过一时,只觉腹中脏器如同利刃搅动。
盏茶过后,浑身湿透的苍白少年虚脱着蜷缩在地上手指难动。
“还...活着,真好。”
吕微明的庆幸还没落到心底,头脑炸裂的痛感中断了他的念头,少年已经没了力气再去挣扎,任由疼痛在脑中肆虐,生也好死也罢,已不是他能奢求的,所余不过一憾尔。
万家长明灯火时,余间无油镫一支。
街头茅屋内,老人不觉一滴浊泪滚下,手中烟杆重重的敲在桌子上。
“这世道,真的小到连一方小小清池也容不下了吗?”
......
一处寂静村落,灯火不显
“月黑杀人夜。”
拎着白旗的郎中嘴里叼着草根,站在村口不无惋惜的说道:“这么好的时机,你们总不会还要等吧。”
看着青黄相间的玉黍地里生了动静,郎中突然改口道:“再等等也行,让我多赚几个钱儿,你们也好多抢点不是。”
两男一女还是走了出来。
“郎君说笑了。”
为首的金钗妇人掩面而笑,似是藏着万种风情。
郎中不由看得呆了,入眼一双饱满更是惊呼道:“看来此遭我凶劫难逃啊。”
金钗妇人秋波明送,语气濡软道:“若是郎君愿意拿出那一物,奴家愿任君采撷。”
“哪一物?”郎中懵懵懂懂的低下头看向自身,视线微微下移。
金钗妇人有些羞恼,“郎君明白的。”
“奥,你说那个啊。”郎中吐出嘴里的草根,“月黑风高夜,谈情说爱时,谈那事儿多煞风景,不如我们先找个地儿谈谈人生如何?”
“那你是不愿拿了?”金钗妇人姿态陡变,像是从烟花柳巷入了那深宫大内,身后两人脚步轻移合围之势顿成。
郎中冷笑一声目光清明,“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买卖既成还敢想着过河拆桥?”
金钗妇人眉头一皱正待开口,郎中白旗脱手迎风大涨。
“请君入梦。”
两个持剑男子应声倒地打着呼噜,郎中气不过上前踹了两脚。
金钗妇人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手段。
“你是谁?!”
郎中浅笑。
“行走江湖一商人,隐在市井一郎中。”
金钗妇人服软道:“是我有眼不识真神仙,不知可否手下留情。”有意无意露出襟前三朵连云。
“你不认识我?”郎中狐疑道。
“我应该认识吗?”金钗妇人小心措辞,生怕恼了眼前这位,“我接到消息是取回族中被人盗...拿走的那件物品,别的一概不知,若有冒犯还请......”
郎中伸手一拂,金钗妇人绵软倒地。
“富贵人就是不一样,躺着都比别人霸道。”
看着妇人成大字型躺倒在地,郎中感慨道。
随后做贼似的伸手在鼓峰上掏了一把,郎中站起身握了握手。
“看着不错,可这手感一般。”
随后轻咳一声,“君子,不可乘人之危。”
“可也有说,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郎中念念叨叨,“对,我这是为了不受天谴,没啥子毛病嘛。”
郎中拎着白旗,借着模糊的月色整了整衣衫转身离去。
“这都是些什么鸡毛扁菜的事儿啊。”没走两步路,郎中白旗杵地发着恼骚,从妇人口中他算是知道自己一着不慎又掉坑里了,还是爬都不一定能爬上来的那种。
“一个个整天吃饱了撑的,自己家事儿关上门多好,就不知道可怜可怜我这把老...软骨头嘛。”郎中自怜自艾。
至于身后三人,没补上一刀都算他一肚子善心没处安放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由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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