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尚书君穿过精致华丽的车模秀台和熙攘的参展人群，往会展酒店走去。今年参展的车企明显比往年要多。所到之处，皆是新能源、新车型、新亮点。
最近大热的纯电动汽车、混合动力汽车之外，还有一些充满新奇概念的燃料电池汽车、无人驾驶汽车等。
新能源汽车仿佛一夜之间铺满了国际车展的展台。几乎每一个汽车品牌都展出了自己的新能源汽车，一些还没有完全造好、不甘示弱的车企，硬是把半成品车模拉到台前。
这样的行业聚会，外行看到的多是表面上的热闹，内行人则满眼皆是门道。
建在山崖上的会展酒店，巧妙地将自然景色纳入建筑之内，尚书君一边拾级而上，一边俯视展会的盛况。半个小时后，高峰论坛就要开始了。
和论坛大佬们搔首弄姿的作秀相比，尚书君更喜欢车展模特的热辣香艳。工作任务在身，真是没办法的事。
他继续往酒店的方向走去。新来的实习生挎着沉重的摄像器材紧跟其后，他们要赶在论坛开幕前，抵达现场。
据说这位女实习生后台很硬，主编大人亲自捧出全社资深记者任她挑选，她最后选了尚书君作为指导老师，理由是她喜欢汽车行业。
对汽车行业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但能坚持下来的有几个？！尚书君本想自己背摄像器材，但一想到同事之间的“道听途说”，就觉得对待这种大小姐完全没必要怜香惜玉一说。吃得了苦是成为合格记者的第一要务。
入口处，伏氏集团的现任总经理陶也清带着一众人等闪进入口处，侯在两旁的媒体记者迅速聚拢，形成了一个很夸张的包围之势。实习生跟过来问：“老师，我们要不要跟上去采访拍照？”尚书君摆摆手，一笑置之。
恒星团队的人随后也到了，同行们再一次争先恐后地围上来，现场几近失控。尚书君站在外围的台阶上，像个旁观者。
朝热闹处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小声嘟囔着：“明明有一个绝佳的独家新闻摆在那里，偏偏去问什么恒星收购，花边新闻永远比严肃的财经报道更受欢迎嘛！”
“独家新闻？在哪里？尚老师……”一旁的女实习生摩拳擦掌，异常兴奋。独家新闻是每一位新闻人最大的人生追求，何况一个刚踏进新闻大门的实习记者呢。
尚书君撇撇嘴，示意实习生往那边看：“看到陶也清身边的那个女人了吗，还有旁边穿绿点灰衫那个男的，女的模特出身，男的最初不过是个司机，当了总经理秘书的模特嫁给了司机，司机摇身一变扶摇直上九万里，成了总助。把这背后的故事挖出来，就是一个独家新闻。”
那实习记者怔了一会儿，知道这位资深的媒体前辈，跟她开了一个自认很好笑的玩笑。但她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财经新闻和娱乐八卦之间有可比性么？！没有！
尚书君显然没意识到女实习生的情绪变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想到吧，这样的一个有核心技术能力的现代车企居然也有这种裙带关系。”
这话表面是对刚才的八卦的归纳总结，实则暗讽这位实习生的后台关系。没想到对方装傻似的接了一句：“老师说的对，中国关系资源几乎无孔不入！”
“你叫什么名字？”尚书君问。
“范夕照。”实习生回答。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这名字很有诗意！”尚书君像在自言自语。
“老师，我知道您真正想说的是，夕照，夕阳残照，这名字孤独中透着落魄，估计是一个诗词脑残粉的爹给起的。还别说我爹确实挺脑残的！”
不过是简单的几句，尚书君有些喜欢上这个颇会自我嘲讽的女孩了。这样想着，不免就多看了对方一眼，此时的范夕照正高举着相机，对着陶也清和他身边的那对男女拍照。
“喂！喂！你拍什么？！”一个职业套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这边跑过来。这也是张新面孔，举手投足极似彪悍的女张飞架势，大概是陶也清公关团队的新成员吧。
“你没看到，这里‘禁止拍照’的么？！”那女张飞指着展台的中心位置，那里停着一辆伏氏推出的新款样车。样车右前方树着一个很显眼的牌子“No photos”。
为避免被别有用心者剽窃抄袭，汽车行业一直都有新品样车禁止拍照的惯例。那女孩显然误会尚书君了，他在汽车行业干了十几年的记者，当然知道这个，也从未僭越。
“我没拍样车，我在拍人而已！”范夕照辩解道。
“我明明看到你在拍样车，你还不承认！把相机拿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去夺范夕照手中的相机。
范夕照一边抱紧了相机，一边拿眼睛看尚书君。
“你是新来的吧？许树部门的？这相机是你们老董事长送给我的，限量版，弄坏了，正好让你们陶老板送给我一部新的……”尚说道。
对方把两个老板都搬了出来，女的乍听之下，知道自己碰了个硬刺儿，伸出去的手遂缩了回来，刚想辩解。那个被称之为许树的人已经赶过来了，满脸堆笑：“哟，尚大，我刚才正找您呢。”
说话的当儿，顺道瞥了一眼范夕照，一张笑脸瞬间绽开：“哎呦喂，尚大您可真够有福气的呵，带的记者怎么都那么漂亮，难怪小鹿吃醋哦。小鹿，过来，跟尚大赔个不是！”
那个叫小鹿的女子泼辣劲一下子消失殆尽，缩回飞扬跋扈的身体，退到一边，低头弯腰诚意十足地道了歉。
尚书君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看到漂亮的记者小姐面子上，尚大且绕过你这一回，赶紧的干你的活去！”许树对准那个叫做小鹿的女媒介屁股甩了一巴掌，那是相当妩媚而深情的一巴掌。尚大看出了深意，嘿嘿笑了起来。
“我说许树总，干媒介的女同事还不能找太彪悍的，吓死个人啦！”
“尚大说的是，我们找温柔的，不温柔的统统不要哈哈！对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尚大可一定过来捧场啊。”
“彪悍的在的话，我可不敢来。”
“尚大放心，等我回去就把她给驯服了。”许树恭恭敬敬地承诺着，同时从属下手中取过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礼品袋，分别递到尚书君和范夕照的手上。
打过招呼，尚书君带着实习生往会议厅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驯服”两字的妙用。
正浮想联翩着，旁边的范夕照突然冒出一句：“老师，听说那个模特还跟总经理生了个儿子。不知真假……”
语气淡然，像平常妇人聊家长里短般。
“你这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尚书君吃惊地看着她。
这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他有些后悔带她来了，更后悔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向论坛方向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特别尚书君，联想到前几日的“橙色传媒”选题的事，他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叫范夕照的女孩的底细了。
酒店会议厅和车展及论坛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很有趣的合抱设计，会议厅就设在车展入口处靠里处，尚书君从礼品袋里拿出公司为他们准备好的记者牌，准备刷卡进去。
“您好，请问这个怎么进去？”尚书君一抬头，一个举止干练、身材纤细的职场女性站在论坛的入闸口处，晃动着手里的一张卡片问道，“我的怎么进不去？”
尚书君四周看了下，那个叫范夕照的实习生刚去了洗手间还没回来，闸机口除自己和面前的这个年轻女子，没有第三个人。
“哦，您在跟我说话？！”他指了指自己，那女子点头称是。
“是啊。”那女子笑了一下，那笑似曾相识。也许是年龄渐长的缘故，最近看谁都似曾相识。老尚暗笑自己。
和往年相比，今年这届论坛尤其严格，每个入场嘉宾需拿着对应的入场券刷卡确认后，才能入场。
拿不到入场券的，需自行购买。据说因为人多券少，原价50元的入场券已被场外的黄牛炒高了十倍还多，500元一张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尚书君第一反应是这女子手中的入场券是假的，贪小便宜买个假的干这种蠢事的比比皆是。
尚书君指指右前方的客服中心，示意她过去找客服解决。那女孩走了两步，复又回来问：“卡怎么用呢？”
尚书君急着赶会，顺势拿起自己的卡示范性刷了一下：“这样扫一下就行了！”
闸机打开了，尚书君刚要抬脚，身旁那女子却迅速地来了一个跨步，抢在他前头，在闸机挡板关上的瞬间，冲了进去。
“嗨，嗨，嗨，你谁啊，怎么从我的入口进去呢？”尚书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被骗，那女子早已进了会场。
尚书君突然想起来，上午的电动车展上，见过这个女的。就在他被ITS惊艳到时，旁边一女的评头品足道：“细节和缝隙还有很多明显看起来待提升处，很明显是生产线和模具水平没有完全磨合好的缘故……”
尚书君当时还回头看了那女的一眼，他不喜欢别人的聒噪。照片都没拍，他就不耐烦地走了。转了一圈，陡然觉得那女人的话有些道理，索性拐回到那辆新车展厅，再仔细看上几遍，愈看愈觉得那女子是个行家。
正暗自佩服着，背后陡然又响起那女子的声音：“这款车优点也是有的，比如采用了大量的黄金比例，车头部分明显采用了白银比例，尾灯是北斗七星的元素，平衡感还行……”。
话音一落，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居然循着这段点评，先是整体去看黄金比例，接着去寻车头，然后尾灯……一个明显的外行俨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叫道：“还真是啊，你看看这造型，多他妈的像七个星啊……”
“小姐，这车的颜色有什么讲究么？”那位外行带着崇拜的小眼神，问那女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这里的工作人员。”说完，女子扭头便走。
观察漂亮女孩的时候，总是会在快速扫过她俊俏的面孔后，便将目光下移打量起她的身体来。
这其实也是尚书君每次初见一款新车时，惯用的观察方法。
今天他却改了规矩，在车头和尾灯处足足耽搁了以往好几倍的时间，他当然不是因为“它漂亮脸蛋”，而是在仔细琢磨刚才那女子说的白银比例以及什么北斗七星这些元素符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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