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说是汽车城，不过是机场路沿线那条颇为壮观的汽车销售走廊，这些扎堆而建的汽车4S店，大都采用前店后仓的直营模式，无论从品牌种类、占地规模、还是档次水平，都算得上全城首屈一指的汽车销售王国。
20年前，这里还是郊区机场路南的一块坟地，周围也是一片荒芜。颇具商业头脑的韩明川，买下了这片荒地，心无旁骛地构建起了自己的汽车城。
阿初手忙脚乱地将车开进路口经销店后面的一个隐蔽处，见对方车子还在停车场的入口处转悠，遂决定去旁边的洗手间躲一会儿。
入秋的洗手间空气还算清新，阿初在里面象模像样地把身体里的固体和液体垃圾尽数处理了一番。
坐在洗手池旁边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把对方甩开。
一遇到来自同伴威胁的时候，他就会变得紧张。
正是担心他这一点，苏小圆刚刚打来电话，一再叮嘱一个人开车注意安全，如果对方胡搅蛮缠，那就给费伯或冯哲哥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忙处理。
至于那辆老爷车，最好先找个附近方便的停车场，把它暂时安放在那。等过几天她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取。
阿初当然不能如此简单粗暴对待那辆心爱的车。
他在想电视剧里男主人公遇到类似情节时，都是怎么做的。
他坐在肮脏的洗手间地板上，想啊想，想了半天，突然得了灵感般大笑起来。
一个准备进去小便的男人，经过门口时，恰好观摩了这一场景，吓得转头就跑。
阿初拿出口罩，又把掖在卫衣内衬的挂帽拉出来，从头到脸一番武装之后，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番。觉得时间磨蹭得差不多了，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洗了手，拿出口罩和帽子从头武装到脸，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番。觉得时间磨蹭得差不多了，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从经销店后门猫着腰进来的时候，阿初远远看见一辆红色跑车被停车场入口处的一个交警模样的人拦住了。驾驶舱的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走到交警面前指指点点说着什么，阿初立刻认出是刚才开跑车的女人。
这间不大的经销店里停着几辆伏氏、宏宇以及合资品牌的车。也许是地理优势的原因，客流量明显比旁边几家店要多一些。
销售经理涂日诺正在招呼顾客。阿初进来后，涂日诺的余光跟过来，甩个笑脸，算是打招呼了。
涂日诺正在向一对年轻男女介绍伏氏车的产品性能，打开车门执意请对方坐进去感受一番。
就在这当儿，追车的年轻女孩从外面进来，四下观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阿初头皮猛的一紧，赶紧往车多的地方走去。
在涂日诺执着的邀请之下，那对男女顾客终于答应到车里坐一坐，就在涂打开后车门的瞬间，阿初一个跨步兀自钻了进去。
他们吃惊地看了一眼涂日诺，后者笑着开脱：“这位先生也太着急点了吧，不过没关系，请两位到前面试坐。”
说着走过去开了副驾驶车门，被阿初半路一插，这对男女倒来了兴致，两人迅速坐了进去。一辆3厢的SUV，瞬间变得满满当当。
“拉紧手刹，踩紧离合器”坐在后面的阿初怂恿驾驶舱位上的男的启动车子，“对，转动钥匙到III档点火，松手刹，慢抬离合……”
看得出来，这男士对汽车这个物件还不太熟悉，应该属于速成驾照的那一类。
阿初又口头指导了一番。车子点火成功，男的手挂一档，松手刹，慢抬离合，车子猛地脱身离开原位。正朝车里观望的红衣女孩，差点被撞个正着。“shit!”她很恼火地骂了一句，转身闪过。
看着渐渐远去的红衣背影，阿初长舒了一口气。车子打了几个原地转向，停下来，涂日诺招呼大家下车，阿初故意磨蹭着不出来，因为他看见那红衣女孩从后门处折回来了，她似乎已经看到那辆肇事车雷克萨斯了。
涂日诺还没开口，那女的已经揪住了正欲下车的阿初的衣领：“你跑什么跑啊。”
你可以把她的这句话理解为一种对肇事者的责备，也可以当成一种成功堵截后的揶揄。但不明真相的涂日诺却把这视为女朋友爱玩的一种暴力游戏，所以他看到阿初如此遭遇，不仅没有劝解，反而幸灾乐祸地对阿初作了一番挤眉弄眼的动作。然后，他继续招呼那对男女顾客去了。
“这辆是宏宇的品牌车，华商最新收购的。”那对男女注意力被旁边的另一款新车，吸引过去。涂日诺忙不迭地跟过去，热情而周详地介绍起来。
“宏宇？”那女的挎着男的胳膊，对这个牌子充满了陌生的疑惑。
“你可能没听说过，这是个刚创建不久的新车品牌，现在大家都叫新势力造车，宏宇就属于新势力造车。你知道华少吗？宏宇的幕后老板就是华少。”
那女的拿不定自己想法，问：“华少？是那个浙江卫视的男主持人么？”
“不是那个，他说的这个华少叫华音赋。”男的在一旁纠正道。
“对，华商的老总，投资界的大腕级人物。看来这位先生很了解啊，美女你肯定看见过，电视网络上老出现的著名企业家，房地产、矿产、纺织、金融、物流……他投资行业多了去了，基本上涵盖了我们的衣食住行。他以前一穷二白，据说一开始睡大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现在人家是千亿身价，国外几大汽车品牌收入囊中，最近正准备收购美国恒星SZ……”
涂日诺像打开闸门的水龙头，口头上有些收不住了，“据说收购额是21亿美金，是美金！以后买SZ高档车直接来汽车城华老板这里，绝对的给你最大优惠价。”
“SZ怕是买不起啊。”男的能这么回答，要么是他对SZ的价位很了解，要么就是他对自己的经济实力很有自知之明。
“华商还投资收购了欧洲非常著名的一个实验室，欧洲第二大汽车实验室，其电池电机电控三大件技术全球第一，以后华商的车就是最好的车了。”
顾客对“欧洲第二”和“全球第一”产生了疑惑，涂日诺略微思考了一下，继续口若悬河，“规模是欧洲第二，但技术实力全球第一，反正全球包括美国、欧洲这些，技术上排前两名是没错的。”
夹杂着事实，道听途说和想象，涂日诺讲起了华音赋的成功史，一个港台商业剧式的励志故事。
年轻男的对这类商业故事，早已司空见惯，针对涂日诺讲解中的部分错漏，有心纠正，但又觉得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不屑，又觉得高人一等。
女的也兴趣不大，她最感兴趣的是若这个财大气粗的华老板在场，会不会给到他们最大的优惠。遂扭头问了推销员一句：“哟，那个华少平日里会来店里么？”
“很少吧……大人物嘛，要关注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是有的。”涂日诺陪着笑解释。岂止是少，根本就没来过，反正他一次都没见过这位大老板的尊容。
“见老板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可以把他叫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接过来，是那个红衣女孩，阿初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不过，你们要帮我把这位男士从车子里拖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威胁躲在车里不愿意出来的阿初：“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向交警检举你开改装车……”
这边说完，对着大厅外喊道:”舅舅，你赶快过来，肇事者在这里躲着呢……”
说话的当儿，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肥头男跟在后头。
涂日诺并不认识这中年男人，但后面跟着的那位肥头男他再熟悉不过了，汽车城的原老板韩明川。
忙不迭地向老板的方向颔首弯腰：“老板好！”。那女顾客一听“老板”二字，早忘记了身份，蹙足引颈一脸痴迷，幸被那男的伸手一拉，登时反应过来，闪在了一旁。
那中年男人目光冷峻越过他们，径直向女孩这边走来。
韩明川认识阿初，远远地斥责道：“吴阿初，你这小子撞了人家的车，以为躲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啊！”
见阿初钻出来，又赶忙抚慰那女孩：“你要找的就是这个小子啊？！”
“没错，就是他！”那女孩回应。
涂日诺不愧是销售出身，凭借察言观色这一看家本领，很快从只言片语的对话中，了解了事件的大概。
随即跑来擒住阿初的胳膊，口里还念念有词：“老板，老板，您们莫动手，我来效劳，我来效劳……这家伙力气很大的……”
“你的那辆肇事车呢？”中年男人问了一句，他心里似乎只有车，“把你那辆肇事车开过来。”
“不行，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这家伙滑头得很。”红衣女孩摁住了阿初的另一只胳膊，用吩咐的口气向涂日诺道：“你！和我一起陪这小子去开车……”
汽车城办公楼位于汽车城最里面，有5-6层高，红砖外围，很有风格，那辆红色跑车就停在办公楼前的一个空地上。
按女孩的指示，涂日诺在红色跑车旁边泊好车位，开门下来，坐在后仓的女孩一直紧紧抓住旁边阿初的衣领，大喝道：“我警告你啊，给我老实点！”
“对不起，我上个厕所。”阿初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精神上的异常，他想找个没人地方缓解一下情绪。
“你给我坐好咯！”那女孩揪着他的领子，一使猛劲，阿初整个人就被“定”在那里了。
阿初很懊恼地挣扎着，但那女孩子的力气似乎比他大得多，使得他的挣扎显得很多余。
此时他看到，那个中年男人从办公大堂里走出来，围着那辆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老爷车转圈。
“华硕，把这个家伙放开。”那中年男人开口了。
“我担心他跑了。”
“他跑不了，偌大的汽车城他敢跑哪儿去？”中年男人很自信。
“对，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位就是这个汽车城的老板……跑哪里都能把你揪出来，知道不！“那个叫华硕的女孩一边威胁阿初，一边蛮横地举手去解阿初脸上包裹严实的围巾，没解掉，又要去摘对方头顶上的帽子。
“喂喂，美女，……莫动手……”阿初双手高举，一副叛国求饶的架势。
“说吧，你跑什么？撞了人家的车你还想一走了之？！”那女孩问。
“你这车从哪儿弄来的？”那中年男人冒然问了一句。
“问你话呢？说话啊……你这车从哪儿来的？”女孩朝阿初脑袋打了一下。疼得阿初直咧嘴。
“是……是很多年前的，一辆样车，事故中差点烧毁，我给改了改……”阿初答道。
那位中年男人很认真地审视了阿初一会儿，和蔼可亲道：“你这辆车设计得很有意思，改装得也巧妙，我们一路追你到这，可不是为了跟你要什么赔偿，而是对你这辆车很好奇，想见识见识。懂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男人已经打开老爷车的后备箱盖，看里面的系统设置，口里喃喃自语：“国产车当中我还没见过这么设计的……嗳，小伙子，这个电池组是什么材质的，这么组装还是第一次见……”
大家跟随着中年男人的目光一起看着阿初。后者有些紧张，眼神快飘逸到天上去了，手也在发抖。
“喂！喂！傻小子，你别跟我装孙子啊。问你话呢，你只要把这车的设计构造给讲一讲，这肇事赔钱的事就给你免了。”女孩很豪爽地跟他提条件。
阿初好像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抑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前倾着身子朝前面的锁车键，狠狠地按了一下，等那女孩反应过来，前后车门全部被他锁死了。
做完这些，他还不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一番忘得意忘形。
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女孩气急败坏，对着驾驶舱的车门，一阵猛踢。涂日诺一边安慰女孩稍安勿躁，一边敲车门试图说服阿初开门，怎奈这家伙屈身抱头在里面做乌龟状。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女孩喊了几个膘肥大汉样的人过来，似要“强制”开车门。
里面的阿初忽然受了什么刺激，全身剧烈抖动起来，慌乱中他打开蓝牙车载电话系统，哭喊着求救：“冯哲哥，快过来，他们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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