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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雪割草之章·中


  35

  夜深了,木屋中空无一人,宅院里也人声寂静,一片黑暗。

  有一个男人走进院门,没有顺着那条青石路,而是直接踩着庭院中的落雪、草叶和泥土走了过来。

  橙发的男人站在一地落雪中,月光将雪映照得更加清冷,反射在他脸上,令他一向带着爽朗暖意的面孔,也变成一种青白的颜色。

  佐助背着手站在游廊上,背后的纸扇门半掩着,门里的炭火早也熄灭了,这时夜色昏晦,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问:“你来找谁?”

  他答:“……我来找你。”

  “哦?那你是,”目光扫过友人的脸,佐助的声音中带上些讥诮,“来和我对质的了?”

  然而,鸣人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叹了口气,平稳地答:“不是的。佐助,我了解你,也了解她,你觉得我会怀疑你们吗?我……不是来说这种事的。”

  佐助沉默片刻,敛回自己出鞘剑般尖利的黑瞳,重新望向庭院中的满地白雪,漠然道:“那你是来说什么的?”

  “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再看樱这样下去。”鸣人眉头紧锁,深深的一声叹息后,肃然续道,“当年放弃她,是我做错了,是我……自欺欺人。从今往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话音落后,一阵寂静。在这阵不可预测的沉默中,他紧张却又异常坚决地望着对面的鸦发男人。不论佐助给出怎样的回答,哪怕要再来一次决战,他也不会退缩或者改变心意了。

  谁知,佐助却只是用那难以捉摸的黑瞳盯着他,很缓慢地问:“那你对雏田,打算怎样?”

  这家伙还是这样,一句话,便问中他人最想逃避的关窍。鸣人这样想着,忽然有些想笑,但那笑意中却全是苦涩和辛酸。这太过于伤怀的神色,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

  他终于是变了。那天空般的眼瞳中,曾有过天真而单纯的光辉,虽然有时明亮至伤人,却终究曾令某个人毕生仰望,但如今却布满阴雨过后铅灰的伤痕。这种成熟,是对还是错,有谁能够断言?

  “……雏田和我在一起时,并不快乐,而我,大概也一样吧。”

  “我曾经假装没有发现,用工作来逃避……但这对她太不公平了。从头到尾,我都太对不起她……可是正因如此,才不能继续下去。”

  “她今天告诉我,说想要我和她都从这笼中逃脱。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你说清楚。”

  面前的友人絮絮地说着。人们都调侃着,七代目火影嘴遁举世无双,是最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人”。

  然而,这是第一次,鸣人所说的话,真正解开了佐助的心结。他曾被他感动,曾为他让步,却终于是在此刻,才豁然开朗,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佐助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原来…如此。”

  “你在说什么?”鸣人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古怪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女人藏起自己全部的弱点,咬牙硬撑,苦心孤诣,全都是为了能够达成现在这个结局。

  ……自把自为,独断专行,真不知该说是太卑微,还是太傲慢,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

  但他并没有笑出来,而是骤然望向鸣人,用一种极其锋锐的目光,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改变?”

  鸣人站在庭院中,忽然感觉脚下的积雪有钻心的冰冷,但仍咬紧牙关,挺直脊背,与他对望:“没错,我已决定离开雏田。”

  得到了这个回答,佐助竟然像是忍俊不禁般,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就像是对着谁,拾起这冰锥一般伤人伤己的笑容,说:看,你已得偿所愿。

  然后,他向旁边跨了一步,让出背后的门,淡淡道:“好。那么你过来吧,她就在这里面。”

  “日葵,你过来,”漩涡博人拧开家门,温声道,“外面太冷。”

  黑发蓝瞳的女孩站在门口的石台阶下,只穿了一件浅鹅黄的毛衣,过肩的柔软黑发因为风吹而有些凌乱,更让那小小的背影令博人觉得心疼。

  门外是苍茫寒冷的冬夜。视野尽头的月空下,辉映着闪闪发亮的落雪山峦,远处燃着整个木叶的万家灯火,近处只余这条空无一人的道路,扫去了积雪后显得格外阴晦和荒凉。

  “我不冷,”旋涡日葵的背影一动不动,“哥哥你回去吧,不要让莎拉娜姐姐一个人留在那里。”

  博人回头望了望客厅方向,想到那里面坐着的樱和莎拉娜,不禁微微叹息。

  正在这时,莎拉娜从他身后走过来,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忧郁和平静:“博人,你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和日葵聊聊。”

  博人依言进屋,关上了门。日葵仍旧没有回头,许久才淡淡道:“你有什么想说的?”那口气近乎是不礼貌了,和她平日温柔恭谨的表现相去甚远。

  莎拉娜站在门口,眼睛也望向远处温暖的灯光:“以前你说过,如果有人在幸福,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在承受不幸。那时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我觉得你和雏田阿姨,明明是很幸福的,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

  漩涡日葵没有答话,孑然的身影静静伫立。

  “……但是现在,我也看不清了。”

  “我看不清,今天这一切,到底是从何而起。唯一知道的只是,原来你和我,你的母亲,我的母亲,甚至是你我的父亲,都不幸福。”

  “如果今天要如此不幸,当初又何必在一起?如果明明想要的是另一个人,当初又为什么选择彼此?”

  她的语声,沉静而又感伤,那些问话飘向遍覆着苍茫白雪的天地之间,转瞬消弭。太多人问过这样的话,太多人寻过这些回答,而天与地永远报以静默的白雪与月光。

  日葵望着这白雪和月光,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世界上再多追悔的质诘,又怎么抵得过当初紧紧缠绕在心脏上的,执念的藤蔓,爱恨的根系。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太辛苦了,所以来不及认真选择。”

  “只以为,哪怕是错误的选择,在自己的辛苦之后,也会有理所应当的幸福。”

  37

  这之后,宇智波佐助留在自己的家里。

  但他的“家”似乎已经不能称作是家,屋里的扇门到处都是破洞和凌乱剑痕,庭院里凋敝的树木几乎尽数被烧焦了,院墙塌得七七八八,泥土和青石路都被翻坏。池塘中的水少了大半,莲叶零碎地沉浮其中,房顶也坍塌了一半,此刻从破碎的瓦砾的断梁之间洒落下苍白惨淡的天光。

  佐助坐在这片废墟之中,在他常坐的这条走廊上,身旁寸许便是狼藉的木地板。——连这条十来米长的走廊,也裂出一条巨大的裂口,像是被谁整个劈开了。

  而这一贯整洁到寡淡的鸦发男人,此刻看起来也狼狈极了,黑衣从右肩斜斜向下撕裂,额头上流下的血一直蔓延到下巴。深冬的寒气侵袭上来,令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但他却仍是那样坐着,从凌晨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深夜,从深夜又坐到清晨。

  他坐着,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什么都没有在想,而这里也没剩什么可以看。只剩掌心里一条靛紫色的带缔还紧攥着,不能放手。细细的编织,有别致的纹路,中间串着两粒温润的白珍珠。

  忽然,有一个带着点儿踉跄的脚步走了过来。

  佐助没有抬头去看,就像并没有什么脚步声传入耳中。

  “哟,佐助。”

  漩涡鸣人像是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一样,笑着打招呼,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严重伤口,有些疼。他现在鼻青脸肿,浑身都是伤,一副模样看起来比佐助倒还要凄惨十倍。

  前夜和佐助干了一架后,本就受了伤,之后他去了日向府,又被日向花火身边几个近侍围着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而日向家主只是久久望着被鸣人送来的,姐姐的尸身,在鸣人挨打的整整一个时辰中,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动也没有动。

  直到木叶丸动了脚步,要向她走过去,她才霍地抬起头来,用一种连憎恨都懒得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扫了漩涡鸣人一眼。

  然后又垂下头去,握紧姐姐冰凉发青的手,声音平淡地吩咐身边的族人:

  “去昭告木叶,并向大名禀报,从今往后,日向雏田与漩涡家再无瓜葛,仍葬于我族祖墓中。”

  “日向家仍将听从火影的调遣,但七代火影及左近之人,今后一概不得踏入我府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送客。”

  那之后,鸣人没有回到漩涡宅,而是到了墓地,在日向宁次的墓前站了一夜,直到方才。

  宇智波佐助没有回答他的招呼,仍是漠然地坐在走廊上。橙发的男人径自走到他身旁,大咧咧地在他脚边的泥地上坐下。不知为何,佐助也并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他们昨夜才打得不可开交,几乎搞起拆迁,现在却又像平常那样相处,实在奇怪得很。

  鸣人看着地上因两人打斗而狼藉的泥土,还有其中翻倒破碎的草叶,看了很久很久,忽然说:“佐助,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好多想法都是错的。”

  他身旁的人目光一动,没有答话。

  他似乎也没有期待能得到回答,只是喃喃地续道:“但是,难道我自己就很正确吗?如果我真的是对的,那为什么,我把你找回来之后,你并没有变得更快乐呢?”

  “……过去的事,”佐助终于开口,淡淡道,“不必再说了。”

  “我只是想不通,也不敢去想啊……”鸣人轻轻地摇着头,苦笑着,像是在否定过往的整个自己,“难道,我错得这么深,这么重,竟令她……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肯对我说?”

  “……”佐助用拇指摩挲着带缔上的珍珠,明明是那么温润的乳白色,是用长久的痛楚来隐忍和包裹,却又是如此的坚硬残忍,甚至倔强到了傲慢的地步,“她只是太了解你了。如果告诉你实情,你又怎么会离开她?但是,你不离开,才更令她不能忍受。”

  鸣人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他在今后的一生中,都经常想起。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从小就高傲冷漠,用冷硬外壳掩盖自己真心的男人,这个总是被人叫做面瘫石头的男人,脸上露出一种过分的痛楚、过分的悲哀,以及——过分的柔情。

  那黑眸中微微颤动的潮湿感情,不像他过去那些激烈偏颇、汹涌澎湃的爱与恨,反而是极尽舒缓,极尽温柔地轻轻铺陈、舒展、流转,像是一生只能展翅一次的漆黑蝴蝶,正在经历这生与死的唯一瞬间。

  无法重现,无可挽留,却又如此惊心动魄。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正因为他对佐助是很了解的,对雏田其实也是很了解的,才在这一刻,突然得出了和之前截然相反的结论。

  她与他分享了这个本该细心藏好的秘密,而他也为她保守至今。害怕麻烦别人的日向雏田,和讨厌被别人麻烦的宇智波佐助,本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们明明都犟得像牛,即便面对整个世界,也绝不肯退下一步。

  很久之前,在某个小酒馆里,挚友用一脸无奈模样说过的话,忽然在耳边重响:

  “你可以迁就她一下。”

  “我想……”最终,他只是用力昂起头,望着深远的天空,让眼中的液滴慢慢干涸,“也许她的一意孤行,只有你能懂得,也只有你能珍惜。”

  佐助握紧手里那条靛紫色的带缔,脑海中浮现她的可恶模样:梗着脖子,硬要去做全世界都阻拦的“错事”;那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荒原上听过的萧索风声,忽然又与伤疤深处某个眼中流血,无奈微笑的男人互相重合。

  是傲慢的,孤独的,也是温柔的,残忍的。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拂过了眼眶,再将一把刀捅进本应如铜墙铁壁的心脏。

  胸口因这被刺伤的错觉而剧烈疼痛,面向漫山遍野寂静的雪白,他说出一句传不来空荡回声的话,那其中不知是否存有一丝徇私的辩护:“……她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鸣人默然良久,苦笑了一下,慢慢把有一道伤口的额头靠在膝盖上,像畏寒的孩子,像黄昏时太过于疲倦的斜阳:

  “啊啊……我会的。”

  “只要再等一下,我就会去‘幸福’的。不让她失望,不让任何人失望,一定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只要……再等一下。”

  38

  日向雏田的葬礼,除了漩涡日葵和漩涡博人以外,没有允许任何外族人参加。

  日向花火以宗主的规格为姐姐下葬,同样的准备,同样的仪式,与她去年时住持自己父亲的葬礼几无二致。

  住持丧葬的漆黑正装几乎和十二单一样沉,穿在身上,只觉得肩头疼痛,步履蹒跚。

  日向一族之人,性格多少都沾染些高门旧族的习气,或桀骜,或寡言,或孤僻,有人背负着笼,有人背负着匙,互相怄气,却总归都带着一种有些清高的迂。

  这样性格的一家人,称不得美满和睦,但仍是花火不可割舍的亲人。她这一路走来,兄长,父母,姊姊,一一撒手离去,如今蓦然回首,才惊觉,所谓的“而立之岁”,是用来形容孤独一人也不得不强自站立的模样。

  葬礼结束后,漩涡博人无法原谅父亲,很快主动请缨,再次离开了木叶;旋涡日葵虽然仍留在村里,但多半是为了安慰父亲的心情,也不再来日向宅。

  没有了偶尔来做客的侄子侄女,日向花火的内宅变得格外空荡和荒凉,庭院里那棵曾听过她和佐助吵架的葱郁树木,也显得阴晦可恶。

  命人将那树砍倒后,院子里便骤然多出大片空地;她因此忽然想起姐姐的木屋,这天便临时取消了所有的日程,带着一队侍从,向木叶边缘的山中走去。

  待到了那里,却有些怔住。姐姐的房屋倒是完好无损,但对面的宇智波宅却快变成一座废墟,而那个叫宇智波佐助的男人,坐在木屋对面坍倒半边的院墙门口,一只脚踩在断砖上,不知在想什么。

  佐助这时也转了转瞳子,和花火视线相遇,但两人只是互望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各自移开了视线。

  花火指挥着族人,让他们把房子一块一块拆下来带走,拿回日向家宅中重新装起来。

  然而,就在一个侍从的手即将要触到那木屋的圆木时,突然有一道闪电带着刺耳尖啸骤然伸长,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手臂。

  侍从不禁痛叫了一声,踉跄着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花火又惊又怒,白眼骤开,转过身去,只见方才坐在那里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手掌间跳跃着千鸟的电光,红瞳中悄然浮现的三勾玉,散发出有些凛然的寒气:

  “这间房子,你们一片木头都不能拆。”

  花火冷笑了一声:“我日向一族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管?”

  “这是她的房子。”她的话似乎并没对佐助产生什么影响,“就算你是她的宗主,也不能动。”

  这个近乎是陌生人的鸦发男人,此刻却在这里教训自己,花火只觉心中压抑多日的怒火忽然爆发出来,喝止了背后的族人,然后对着佐助露出一个笑:“宇智波,我很乐意现在就把这个破烂村子夷为平地。所以,你如果想打架,我奉陪。”

  她白眼旁突出的经络有些骇人,但声音却很轻柔得体,简直听不出一点憎恨之意。

  佐助望着她,不知为何,却没有继续说话。她虽然已经是火影最为显赫尊贵的家族之主,却在此刻,忽然让他记起,她终究是比自己小几岁,也是某个人的“妹妹”。

  两对世上最珍罕的眼互相僵持,而佐助率先收敛了目中血红,眼瞳又变成一片看不出情绪的黑,淡淡道:“但我不奉陪。”

  “……”花火沉默片刻,也收回瞳术,抱起手臂,言语间仍带着日向家那种遗传下来的高慢态度,“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动这房子?”

  “……因为这是她自己想选的地方,想盖的房子。她这辈子能顺从本心去做的事,本就不多。所以不论是你,还是……”他说到这里,却顿了一顿,像是把一个字吞了回去,“谁都没有资格更改。”

  花火很吃惊地看着佐助的脸,那张脸英俊而苍白,说出这番话时,像是笼罩着一层悲哀却又无可奈何的阴云。

  他消失了血色和三勾玉的黑眸,定定望着木屋前花圃中的那片小小的紫色花朵。名为雪割草的花,伶仃而沉默,却只在冬天的山林间才悄然绽放,像是硬要去扛那冰冷的风雪。

  ——原来他方才坐在院墙门口的残垣上,就是在看这不起眼的小花。

  很突然地,花火想起,姐姐从家里带出来不少厨具,但自己前来探望时,它们却并不在这木屋子里。问起时,姐姐只是在略一怔仲后,轻轻地笑道:“不要紧,已经为了某个人,很好地使用过了。既然他如今已经不在身边了,那么,不再用……也不要紧。”

  那时候,她以为姐姐是在说漩涡鸣人。但如今想起,才惊觉那笑容和语声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甜蜜与忧伤。对温婉沉静的姐姐而言,那明明应该是种并不曾有机会去理解的感情。

  没了宗主的指令,日向花火身后的族人,都沉默地走到一旁垂手站着,只剩他们两个相对无言。林间的大雪已经有些融化了,寂寥的寒风从木屋和废宅之间呼啸着穿过。

  “是木叶,是火影,也是……日向家,一起杀死了姐姐。但这些杀死了她的凶手,个个都是她爱的……”花火望着那栋没了主人的狭小木屋,声音有些凄怆,“所以,为了尊重她的选择,我今后还不得不保护这些东西。——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佐助垂下眼睛,不去看她高傲破碎后的痛楚的脸,良久才道:“这世间,有时候只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花火很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对着身后的族人说:“这房子不要拆了。今后都不许拆。”

  族人皆恭谨颔首,答言“遵命”。她便脚步一转,没有一丝踌躇地向林间路的路口走去,离去之前却又站定——在悄无声息张开的白眼之网中,捕捉到了某个人的查克拉。

  于是,她像是要替那个总是浅笑不语的人出一口气般,转回身来高声说:“宇智波佐助!如果有机会,你会放弃一切,选择她吗?!”

  佐助怔了怔,黑眸微眯,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只是静静凝望着那房门左边,窗口正下方种着的一小片雪割草,脸色苍白,瞳眸漆黑,嘴角边慢慢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并没有答话。

  日向花火最后向他看了一眼,白瞳中神色莫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身影从花火旁边的冰冷枝桠间飞速掠过,直直向那木屋冲过去,五指攥紧,查克拉霍然凝聚于拳风之上。滴落泪水的翠眼中旋起的风暴,却比手上的查克拉更加猛烈,像是在灼灼燃烧。

  有一个人倏忽而至,挡在她面前,黑发被风扬起,露出左边的轮回眼与右边的血色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意与杀气,只是很平缓地叫她的名字:“樱。”

  宇智波樱拳头一顿,仍旧狠狠地打在他的肩膀上。她或许已经放轻了很多力气,但仍旧听得到他肩骨脱臼错位的咔啪声响。

  宇智波佐助后退了半步便生生顿住,脚跟硬停在花圃边缘不再向里踩,喉头一动,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樱的眼光仍旧忍不住落到他的血迹上,余光却又看到他那不肯再后退一寸的脚,呆愣片刻,冷冷笑了起来,“不是打你的,你却自己跑来挨,连忍术都不使。宇智波佐助,你倒是很浪漫嘛。”

  佐助面无波澜地抬手把嘴角的血擦掉,又眉头也不皱地把肩膀咔一声推回原位,然后望向面前的女人。

  他明明应该觉得恼怒,惊愕,或者愧疚难言,但此刻心中竟然是一种温润而安稳的平静:“樱,不可以这样做。”

  她肩膀一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张开眼时,那向来很飒爽的翠瞳里,连一点儿泪的痕迹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漠然。

  眼光穿透面前的男人,对着记忆中那个蓝上衣带护额的高傲少年,宇智波樱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发出声,像是被硬生生扯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痛得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好,我答应你。”

  那雪割草在他脚跟后的花圃中,寂静地开放着,却又因冬的寒风而有些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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