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注孤生
忽然，身边吹来了一阵微风，许棠鬓间的碎发随风晃动了一下，又贴合回去。连风都想替他们缓解一下尴尬……
不仅仅是许棠，就连同冯嘉、温岭和赵一叶，他们的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剧烈的轰鸣声，下一秒就会发现自己失聪了的那种。
神他妈的“我有钱”。
许棠拿不准，身子僵住，像是忽然被人施了法术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缓缓开口，声线微微颤抖：“你，你刚才说什么？”
程深不耐烦，况且眼前这人表情实在是难以言喻，透着点嫌弃，还有点置身于梦境里的感觉。
他恹恹地：“我有钱，不用你给。”
若不是程深又一次开口，冯嘉仍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大佬花式凭实力单身，但是这次好歹有这么多人围观呢，是不是有点过于丢脸了。
他失声闷笑，忍都忍不住。
为了防止许棠下一秒就抡程深一拳，他赶忙上前扯了扯许棠的衣服，把她往赵一叶那边带。
他朝赵一叶使了个眼色，轻声说：“赵一叶，你照顾着点新同学，那边我解决。”
赵一叶有点懵，刚才大佬说的话仍旧在她的耳边徘徊，久久不绝。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样子的程深还真是有点可爱喔。
这么想着，她还真就笑出了声。
刚想抬头去窥探程深的表情，就和冯嘉的鹰眼撞上个正好，她识趣地噤了声。随后望向身边的许棠，她呆呆的，脸上没有表情，赵一叶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温岭伸手拽了一下程深的校服：“哥哥，小姐姐那么好看，她给你吃的你怎么还不要啊？”
程深微怔，随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那副样子就像是爸爸在教育不听话的小孩，“我又不是买不起，干嘛要她的。”
呵呵呵呵呵？？？
你真有骨气！！！
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鼓鼓掌！夸你棒棒棒！然后把你举高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温岭说话声音虽小，可程深却不像他一样，满脸写着“我他妈说老实话怕你啊”这么几个字。
这些话终究是毫无阻隔地传入了许棠耳朵里，她气得急火攻心快要烧起来了。
温岭哼了一声：“注孤生。”
说罢，小孩还挺有脾气地抱着排球走了。刚走出几步又撤回来跟冯嘉说：“冯嘉哥下次再请我喝水哦。”
冯嘉笑了笑，对他比了个“OK”。
随后温岭往许棠的方向指了指，冯嘉了解之后又在空中晃了晃那个手势，小孩这才放心地走了。
小孩走之后，四个人的空间瞬间变大，比刚才更不显拥挤。氛围，也变得特别尴尬……
冯嘉双手揣在兜里，晃悠到程深身侧。
“喂，你听到刚才小温岭跟你说了什么没？”
程深皱眉，重复了温岭刚才说的话。
冯嘉失笑：“那你知道注孤生是什么意思吗？”
程深头一次乖乖摇头，冯嘉笑意更深，抬头纹都笑出来不少。他可不敢直接跟程深解释其含义，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放在程深眼前。
确认大佬看完解释之后，又宝贝地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里，生怕他一个恼怒就把自己手机给摔了。
程深微微眯眼，冰冷的调调一如往常，脱口一个没有温度的单音节。
“哦。”
气氛一度尴尬到了极点，还是被姜桃无意间给打破的。
“我们许棠呢？”
姜桃从小路上跑过来，靠近案发现场的时候心都忍不住跟着颤抖，这也太不对劲了吧。她意识到程深在之后，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
赵一叶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姜桃在许棠面前蹲下，看着双眼无神的女孩笑出了声。她轻轻地拍了拍许棠的脑袋，“我们棠棠这是怎么了呀？”
许棠没说话，像是石化了一样。
姜桃和赵一叶打过招呼之后就把许棠带走了，随后赵一叶也悻悻地离场，摸不透程深的思绪。
从椅子上起来之后，许棠整个大脑才又开始运转。她突然轻笑出声，刚才程深那么正经地告诉她“他有钱”的时候，她大概就料想到这人有多直男了。
她扯了扯姜桃的手：“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嘛？”
“什么？”
“真的，我不说出来你都想不到。我刚才把百醇放在程深面前，给他吃，结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跟我说他有钱。你知道吗，我都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头。”
许棠真的觉得不可置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品种的存在，她以为没男生会这么直的。
姜桃倒是见怪不怪：“那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之前有个女孩给他表白，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特别正经地告诉人家姑娘，你长得和我表弟很像，然后顿了顿又说，我会忍不住把你往死里打。后来，那个女生就再也没出现在我们班门口了，估计怕被捉起来打。我他妈真的笑死，是个狼火！”
这么一比起来，许棠突然平衡不少，没再在那个方面里钻牛角尖。转而看向姜桃，问道：“你把我找过来什么事？”
话落，姜桃叹了口气，哀怨地开口：“我男朋友，就那个学长，突然不理我了。”
许棠一听到她男朋友就心烦，不过又不能给姜桃摆脸色。她压下所有的不愿，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了。
姜桃双手拖着小脸，手肘撑在大腿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刚才去足球队找他，结果他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许棠思索片刻后，断定陈沥扬对姜桃的态度转变这么快和自己应该是脱不了关系的。
她犹豫地说：“我听人说，陈沥扬作风似乎不太好。”
闻言，姜桃脸色骤变，起身就要走。
许棠连忙伸手去拉住她，只见姜桃转过脑袋对她笑了笑，“许棠，你别管啊。”
好像所有的无奈和苦楚都被她狠狠压了下去。此刻，许棠突然意识到，那些外界的传言姜桃肯定都了然于心。可是，她到底对那个人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
姜桃扒开许棠扯住她手腕的手，离开看台。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每下一个台阶，她的校服外套就被风吹得鼓起来。
/
晚饭后，许棠难得早早地写完了所有的课后作业。百无聊赖之间，她拨通了唐曼琳的电话。
正式去上学之前，许棠还会两三天给唐曼琳打一次国际电话。上学之后，学业繁忙，她学起来吃力不少，也就忘了这件事。
对面的人很快就接了起来，这会儿应该是那边的下午。
“许棠？”
“妈妈，是我。”
“怎么了嘛？”
“我前几天就开始上学了，爸爸把我送去了礼德一中。”
唐曼琳轻笑：“那岂不是很好，我们糖糖一直都很想去那里读书的。”
许棠戳了戳怀里的玩偶：“可是进度……我不太能跟上，太久没有去学校上学了，我都要忘记该怎么学习了……”
“没事的糖糖，做到自己的极限就好。就像你刚开始学乐器一样，看到谱子都会头皮发麻，可后来，一切困难不都是迎刃而解了吗？”
“妈妈，我肯定会尽力去学的。”
“糖糖，妈妈只想你开心。开心地生活，开心地与人相处，开心地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啊？”
忽然，电话那头信号不好，电流声滋滋地传入许棠的耳朵里，唐曼琳说的话也都被卡得断断续续，只剩下零碎的几个“你”“我”。
连“是信号不好吗”都没有问出口，那头的人就已经掐断了，许棠只听到了一阵忙音。
许棠不舍地收起手机，盯着已经黑了的屏幕出神。
倏而，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QQ消息。
许棠划开屏幕，点进QQ里的新朋友——
lio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冯嘉。
许棠没犹豫，按下了添加。
那头很快就给她发了消息，打字尤其迅速。
冯嘉：新同学心情怎么样了啊？
许棠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在姜桃的开导之下已经不太介意了。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那头秒回：不介意了就好，深哥向来这样，习惯就好了哈哈哈。
许棠：嗯。
/
小吃街内某家烧烤店里，程深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懒散地靠在墙面上。冯嘉坐在他对面，一根串一根串地往嘴里送，一时没停歇。
冯嘉看到程深那张脸就觉得好笑，体育课下了之后他就这个死样，板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伸腿，用脚尖碰了碰程深的鞋底，后者下意识把腿往后收。
冯嘉：“深哥，这都不能碰啊？”
程深没说话。
冯嘉继续：“你至于吗，我都替你问了，人家都不介意了，你这样虐待自己挺享受的？”
还是不说话。
冯嘉埋头又吃一口牛肉：“你他妈别是春心萌动了吧？不对啊，这都快冬天了。”
这回程深回得很快，伸腿就往冯嘉小腿上踢，冯嘉吃痛地哼了一声，筷子差点没拿稳。
“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呢？”
“哟哟哟？被说中了？就开始对我上手上脚的了？”
程深白了他一眼，任由他胡诌。
他伸手去够桌上没开的啤酒，单手打开之后，冰凉的苦涩味液体灌入喉咙。
“诶兄弟，喜欢人家女孩又不丢人。不过想来也是，你估计也不喜欢人家。顶多顶多啊，就是有人跟你对着干，你觉得新鲜。”
程深眸色加深，一言不发，又喝了一口。
温岭白天说的“注孤生”三个字始终在他的脑子里回响不停，他觉得好像自己确实有点不对，却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对。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觉得哪里过分了。
程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冰凉的底壳和掌心相贴，不留一丝缝隙。他按量屏幕，又按熄。来来回回三四次，才作罢。
街道上，多的是是络绎不绝的车辆和来往的人群。他们寄宿在这颗资源既富有又贫瘠的星球里，每个人都只是不起眼的一个质点，就算忽然消失得无踪无际，也不足为道。
此刻，夜色已经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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