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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敌营


  光晕渐渐延伸扩散,很快,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众人脚踏实地地站在一个简陋的行军帐篷里。

  帐篷里黑灯瞎火,旷野的风呜咽着挤进帐篷的缝隙里,带来冰冷寒意,那声音和虚空中如出一辙。

  白羽撩开军帐门一角,只见外面天色黑沉沉的,乌云满天遮住月色,不见一丝星光。远处两个全身披甲的巡夜士兵渐渐消失在浓黑夜色里。在梦境中,白羽耳力极好,隔老远也能听见士兵们偶尔低低地交谈一两声,操着一口北地方言,听不懂说的是什么。零星几盏马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半死不活地发出几点晕黄的光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灭了。

  整个营地氛围是近乎诡异的寂静无声。

  “这是哪里?”白羽小声问道。

  裴颜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地说:“牛皮大帐……这里是北燕大军的军营。”

  时境奇道:“既是豫王妃的梦境,梦境出口竟不在大泽军营,反而在这么个鬼地方,真是奇哉怪也!白姑娘,你是不是带错方向了?”

  “绝无可能。”裴颜说,“一个梦境只有一个入口。王妃定然就在这营地附近。”

  “我们怎么没有直接穿越到做梦人身边去?”白羽也是一肚子的狐疑。

  裴颜扫了一眼另外三人,淡淡地说:“有这三个人拖后腿,阿羽穿越起来自然不够灵便。”

  苏沐和离晓也凑到帐门边朝外探看,借着帐外微弱的灯光,白羽回头看到他俩,忍不住笑起来。

  只见他俩此时披头散发,浑身衣冠不整。小离子慌忙中扣子也扣错了,露出里面雪白里衣,而苏沐则干脆袍子也不穿了,胡乱系在腰间,竟没忘记穿鞋,一双黑色武靴在雪白里衣衬托下,更觉不伦不类。

  离晓见白羽看着他俩直笑,方才反应过来,一边将袍子重新解开穿周正,一边说:“听到三哥和你要去采薇姐的梦里,我就立马醒了,还好赶上了。”

  白羽笑道:“你要是不醒,我们还从你梦里出不来呢。”

  苏沐一脸疲惫地穿衣,打着呵欠说:“刚睡着就被小离子吵醒了,非要跟来,衣服也不让穿好。”

  裴颜随手递给他俩镜子梳子和日常束发的簪子,离晓连声称谢,夸赞他三哥贴心。

  苏沐则迟疑地看着本该在自己卧房几案上静静搁置的玉簪,一脸地不可置信。

  而时境则大惊小怪地一摸裴颜额头,惊诧道:“三弟莫不是烧糊涂了?如此老妈子行径,真的是你的所作所为?这还是那个孤僻冷傲不染凡尘的裴少爷么?……看来没有发烧……既没烧糊涂,莫不是脑子有毛病?穿越进王妃的梦境,你帮他俩带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做什么?完全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嘛!”

  裴颜斜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时境又得寸进尺地在裴颜身上下其手一通乱摸,自言自语道:“这么大块镜子,是藏哪儿带到梦里来的?”

  “时境,你够了!”裴颜不耐烦一把推开他,整整衣襟,沉声道,“懒得理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本少爷织梦珠灵的本事,可不是浪得虚名。但凡是见过的,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是么?”时境狐疑地看着他,继而闻了闻衣袖,满身酒气,嫌弃地皱了下眉,说:“那你帮我把那件玉色银丝刺绣白梅织锦袍变出来。”

  “不记得,变不出来。”裴颜说。

  “那变那件宝蓝缂丝云纹锦袍……”

  “没在意,变不出来。”

  时境气恼道:“你就从没关心过我!天天在你眼前晃,你都不记得?!” 

  裴颜漫不经心地说:“你成天穿得花里胡哨,谁费心去记这个!我这身武袍,记得你也有,要不给你变这件?”

  时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勉强道:“也行,别忘了把我的掠影剑也一并拿来。”

  裴颜不说话,瞬间手上就出现了一袍一剑。时境走上前拿剑在手,掂了掂,又“唰”地一声抽剑出鞘,但见剑光如水,映上他的眼眸。时境眯了眯眼,勾勾嘴角,随手挽了个剑花,说:“不错,是我的剑,分毫不差。琰之,你对我的人不在意,对我的剑倒是记性不差。”

  苏沐梳好发髻,嘲道:“这就是剑比人出名的无奈了。”

  时境横眉一竖,一剑刺向苏沐,说:“要不,杀了你,助我扬名立万?”

  黑暗中,苏沐倏然闪开,反应极快,谁知时境的剑势如影随形,苏沐怒道:“别打了,开个玩笑也不行么?”

  “好了好了,别打了,还有正事呢。”眼见时境仍要不依不饶,而裴颜又是一副见惯不怪不欲理会的表情,白羽只好上前劝阻。

  时境这才收剑,带着怒气还剑入鞘,铮然有声,刺得白羽耳朵发麻。

  苏沐舒展了一圈胳膊,皱眉道:“这袍子打斗起来十分不便,三弟,把我的武袍也变一件出来,还有我的追风剑。”

  “追风掠影,”白羽笑道,“听名字这两把剑倒挺登对的。”

  “还追风?”时境嗤笑一声,“我看风是绝对追不上的。他那把剑笨重得要死,怎比得上我的‘掠影’轻灵?笨人笨剑自有笨招!”

  说话间,裴颜已将袍子和剑递给苏沐,果真那追风剑论块头就比时境的掠影剑大了不少。苏沐拔剑试手,只见那剑朴素得很,通体漆黑,沉凝浑厚,并没有锋利剑光,只在剑柄处镶了一粒红宝石,血色的红,泛着微微幽光。

  苏沐瞥了一眼时境,闲闲地开口:“有道是‘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剑的好坏要看在什么人手上,不是能杀人的剑都是好剑的。”

  时境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众人换装穿戴完毕,一行人看起来登时精神起来。小离子一身宝蓝色袍子衬得带笑的眉眼,犹如美玉一般;裴颜、苏沐和时境都穿着同款武袍,三人俱是英姿飒爽,各有各的风致。白羽看着很是眼热,心道,我也来这么一身,定然也穿着好看。

  刚这么想着,眨眼间,身上的白纱羽衣竟变成和那三位一模一样的玄青色武袍,而且十分合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众人均十分吃惊。

  裴颜了然笑道:“原来幻羽竟有这等作用,可以在梦境中随心变幻形态,我竟是不知。原先只听说过它水火不侵,可以护主,原来如此。”

  白羽好奇问道:“怎么个水火不侵?”

  裴颜朝白羽解释说:“想必是遇水可变幻为鲛衣,潜入深海尚可呼吸;遇火可做屏障,保护主人免受狼烟侵袭;同理,遇到战乱,可变幻为刀剑不入的铠甲。总之,在遇到危险时,你要在心中果断发出命令,幻羽自会护你周全。”

  离晓啧啧赞道:“当真是好宝贝!就是不知道,穿脏了需不需要洗一洗。”

  “……”裴颜答不上来,想了半晌,才说,“想必脏了洗一洗应当也是可以的。”

  白羽莞尔一笑:“这些小事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众人一阵打闹喧哗,竟也没有兵士上前制止盘问,均觉奇怪,于是大家分头四处查看,果然,这座敌营是座空营。

  白羽虽自小在桃花谷长大,从未出过谷,但桃花谷其实并不是信息闭塞的落后山谷。谷里的人们闲暇时偶尔也会谈论一些外面世界里的天下局势。

  北燕,本是地处西北苦寒之地的游牧部落,起源于东胡鲜卑,由燕□□拓拔宏于一百多年前建国。燕人能征善战,历代皇帝都致力于率军南下进犯中原和西域诸国,烧杀抢掠,扩张国土,像一匹虎视眈眈的饿狼,随时饲机而动,所以各国边界城池都严加防范,派重兵镇守。

  北燕军队年年征战,战争经验可谓丰富,如今空营,必定有鬼!

  白羽虽没学过兵法,但好在读过一本《三国英雄传》的话本子,里面讲的战争动辄空寨劫营施诡计,看得她热血沸腾,十分向往,难不成今日也要亲身经历一回?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虽没有机会去真实的战场建功立业,但能在梦境里体验一番兵戈铁马的壮志豪情也是好的。

  白羽登时兴奋起来,参考话本子里的战争案例,结合现今的实际情况,在心中仔细分析起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顾采薇若在附近,定是大泽的军队也在,而率军的很有可能就是齐垣。若是北燕空巢而出,埋伏在营帐周围,是为了等待大泽军前来袭营,来个瓮中捉鳖,那就糟了。

  想到这里,白羽急急地对众人道:“北燕空营,军队必定埋伏在四周。若王妃在附近,大泽的军队也定在附近,可能大泽军队今夜袭营的计划已暴露,得赶紧通知主帅,不要中了北燕军的埋伏。”

  裴颜沉思片刻,说:“我方才清点北燕营帐,估计北燕此次出兵约有十万之众。这么多人倾巢而出,必定不止对付袭营这么简单。且北燕军中粮草辎重俱已转移,守着这么个空营,埋伏偷袭大泽军的军队,只留下至多万余人马即可,其余部队,若所料不错,定是向离此地最近的秦州城行军而去。”

  “北燕近几年大动作的军事行为,屈指可数,”裴颜思索着说,“据时间推算,此战当是两年前的秦岭之战。”

  裴颜注视着离晓,又说,“秦州城是西北要塞,决不能失。两年前秦岭之战的主帅正是你父亲镇北侯离弘。记得当年,侯爷九月初挂帅离京,如今霜风凄冷,正是十月天气,想必侯爷已率大军抵达秦州。”

  “真的么?我就要见到我爹了?!”离晓眼中闪着欣喜的光,继而想到什么,目光又焦急起来,说,“此次率军袭营的,会是我爹吗?”

  “不大可能。”裴颜说,“侯爷作为军中主帅,此时定在秦州城做迎战布署。秦岭之战,豫王和和乐公主也在军中。此次袭营,和王妃在一起的,极有可能是豫王齐垣。”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此地方位,判断出豫王的行军路线,好去提早通知他做好迎敌准备。”白羽说。

  “不错。”裴颜点头道,“我们需要一张行军地图。”

  众人很快找到北燕大军的中军帅帐,翻出一张羊皮制的行军地图,在简陋的桌案上铺开,只见那地图上绘制详细,重要地形都做了文字标示。按地图上标示,北燕大营正位于秦岭山脚西边旷野中,已进入秦州地界,离秦州城不过二十里,沿途一马平川,竟是无法判断出豫王的袭营方位。

  白羽看着地图,思索片刻,指着一处地名,说:“虎口坡距此地三十余里,三面俱是高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距敌军大营最近,若所料没错,北燕粮草辎重应当转运在此处。既然无法通知豫王,不如我们焚烧敌军营帐先行示警,打乱北燕军的军事布署,再去虎口坡烧掉敌军粮草辎重,则北燕军粮草不继,此次出兵定然会无功而返了。”

  裴颜赞许地看着白羽,笑道:“阿羽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

  “说干就干!”离晓嘿嘿笑道,“等立了功,我也好去讨我爹的赏!”

  事已至此,时境和苏沐也没有异议,点头同意。

  商议完毕,行动开始。白羽折起地图揣进怀里,接过裴颜手中立时出现的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见到如此诡异之事,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很快就领到人手一支,分散开来,在敌营中一通乱点。

  牛皮大帐早已风干,遇火即燃,冒出一股呛人焦糊味的浓烟。

  白羽心想,战争当真是劳民伤财,好好的帐蓬,还是牛皮的,就要这么白白烧掉了,真是浪费。但若不预先示警,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伏击圈中。人命毕竟比物什更重要。这么一想,心里才坦然下来。

  夜风呼号,燎原火势很快蔓延开来,不过片刻,整个北燕大营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方圆几里,想看不见都难。

  白羽点得正欢,忽然一声鼓响,金石齐鸣,喊杀声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羽箭有如飞蝗,铺天盖地地射向大营。

  白羽有点蒙,万万想不到,北燕军居然不先行调查一番就开始行动了?这也太轻率了吧!他们哪只眼睛看到有大泽军队进入伏击圈了?!

  闹了半天,自己这帮人反倒成了瓮中之鳖!白羽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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