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第二百二十八章悟道
兴化城，百废待兴。
知府府衙已经是整个城内最安静的一处地方了，这里整个内府都被张沐严令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而张沐已经在内府待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他没有踏出过一步，除了鲁义平每隔半日会给他送些吃的喝的以外，他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甚至张沐连自己都险些忘了，他的心神一直都在尝试与《传习录》沟通。
《传习录》有文武之分，文本的内容其实是很通俗的。通俗者，知行合一，格物致知。
所谓知行合一，知为心之本体良知；良知充塞流行、发而为事与物便是行，知而不行为不知，知而行为本德。
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
这样的心学核心道理并非仅限于武道，更在为人、为学、为官，这大概也是有众多心学弟子出将入相的一大原因。
而《传习录》的武本则将心学与武道相融，那又是另一番感悟，张沐看到真正的武本《传习录》在武道上的注解时，心中的迷茫却是多了无限。那是一种与心境、武道迥异的精神状态。
在一开始的时候，张沐借助《传习录》对心境的提升，左手和右手同时法功之下，心力应接的更加如意，心神强大到如同有两个大脑在分别控制着一刀一剑，刀剑合击之术登时有了明显飞跃，以至于刚研修不到半天，张沐便有八成把握能赢柳生三严。
可是当这种心神的提升与感悟提升到一定层次之后，张沐脑海中的所有剑道、刀术却有了一种混乱。他的心神就好像处于一片混沌荒芜的世界中，天地苍凉，无日无月，整个空间都被虚无与黯淡笼罩。
这里明明连一个生灵都不存在，可张沐的心神却始终都有巨大的压力临身，就好像有一座山般随时要将他衙的崩溃。
心神的几近崩溃也令张沐整个人的状态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杀！”
忽然张沐从内心最深处发出低吼，刀与剑齐齐杀出。在他面前好像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同样身形矫健，同样身材挺拔有力，同样一手刀一手剑。
“杀杀杀……”
张沐脑海中不断有恐怖的精神波动在震荡，他心中也升起了无穷杀意，开始与这个影子展开最疯狂的厮杀。
杀尽诸天仙佛，杀尽世间鬼怪，杀尽一切阻隔。
武道就是为杀戮而生，杀至极致武道也入极！
“杀！”
随着张沐与影子的惨烈厮杀，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杀势。张沐的每一刀都无尽凶狠，每一剑都无尽毒辣，连同他本人的双眼也都血红了起来。
这样的杀势之下，决战永远不会停止，除非一方死。这不就是他与柳生三严即将要面对的结果吗？
“吼……”
张沐发出鬼怪般的低吼，可怕的厉啸声充斥着荒芜的精神世界每一个角落。
没有错，他是僵尸，是最完美的死亡武士，这样的杀戮才最是他该有的。
这一刻，张沐不止脱离了自己武道的原本模样，连同自己的心境也与本初渐行渐远。
“嘭……”
忽然在与影子疯狂厮杀中，一声脆响将张沐惊醒，有一块温润的黄玉碎了。
这块玉本是张沐发誓永远都要保护好的，原本他纵使在节气之夜，毒血发作之时都不会让玉受到任何破坏，可这次在心神被杀势笼罩之时，玉碎了！
张沐的心也瞬间冰冷了下来，而后一阵抽痛，最后由头顶冷冽到了脚心！
“我纵然变成了僵尸，也决心要做回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只知杀戮的鬼怪。如果任自己被这杀势控制，又跟僵尸有何区别，跟那些死亡武士有何区别？便是朱玲瑜看到了，他一定会失望吧。”
张沐喃喃自语。
他忽然惊醒，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传习录》知行合一，格物致知。至善是心之本体，这种杀戮之势是完全与《传习录》背道而驰的。
张沐的心神再度尝试与《传习录》沟通，终于隐隐能意识到原来刚才都只是一份心神考验。《传习录》是绝世神功，也是绝世魔功，一切只在修习的人。原本他年龄不大，心性不稳，很多武功也都是靠吸血的捷径获取，面对《传习录》的心魔考验是很难通过的。可是他最后时刻警醒，靠自己恢复了过来。这样的结果也是令荒芜的精神世界出现了变化。那混沌中好像出现了日月繁星，出现了花草万物，出现了勃勃生机。
张沐甚至恍惚中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正轻捋长须对他点头而笑，那老人一双眼睛深邃如海，沉稳如山，儒雅之气自有大智慧临身，令人莫名的崇拜。
看到他，张沐的心神好似也受到了感染一般。
“哗……”
也不知是虚无的精神世界还是嘈杂的现实世界，张沐忽然又刀剑齐出，这一次他没有了之前的暴戾杀势，甚至没有任何威力加身，就是最简单的劈、刺、撩、斩等最基本的招式，可这些最普通的招式在秦风手中却爆发出了令人惊奇的威力，暗含着大道至理。
渐渐地，张沐的剑术和刀法都变了，时而迅疾如雷，时而轻缓律动，时而有刀剑合击之威，时而又化作轻柔慢舞，好似没有任何威胁……
张沐不断变化着自己的刀剑之术，心神也完全融入其中，这一刻他的刀剑合击才真正有了攻中带防，防中带攻，攻防转化间完美协调的韵味。连带着张沐整个人也都给人一种强盛无匹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是看到那个深邃如海的老人一般，只可膜拜，无可匹敌。
一刀，一剑。
一攻，一防。
极简单的招式反而道尽了张沐的一切，张沐就这样练着，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呼……”
不知过了多久，张沐终于感觉精力有些跟不上了，手中的刀剑也停滞了下来。
“虽然武功还未大成，但如今我的刀剑合击之术已经由光怪陆离，复杂深邃渐渐向返璞归真，大道至简而转变了，相信这便是我真正的刀剑之道。”张沐内心自有一番喜悦。
修行的路是对是错，他还是能判断出来的，毕竟他所创的是最适合自己的武功，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如果说以前他的刀剑合击之术只有剑术和刀法，那么今天就已经开始有心法支撑了。那心法便来源于《传习录》中的感悟。
张沐忽然看到了那片碎裂成四块的玉佩，顿时心中一拧，原来这是真的，并非混沌荒芜的精神世界中的幻想，不知道再见朱玲瑜时该怎么跟他道歉。
“公子，”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沐抬头，看到鲁义平、陈釜二人都在一旁等候着自己，原本他是有过交代的，练功的时候尽量别来打扰，就算来也最多一个人。没想到这次他们两人都在。在他们身边还放着一菜箱，隐约还有香味从菜箱中传出，张沐肚子顿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笑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现在还真饿了。”
鲁义平道：“可不得饿了，我的菜都换了七次了。”
陈釜也道：“公子已经练功两天两夜了，不过您的武功看着真让人舒服，像是……像是道法自然，浑然天成一般。”
鲁义平也连道：“对对对，就是每一招每一式都很协调，好似本就该那样一般。”
张沐闻言也露出了笑意，他知道他是进入到了一种极其难得的精神遨游状态，那种状态下习武之人对武道会有极大的顿悟，当然如果是文人也会瞬间灵感爆发，有机会创出能流传千古的佳作。只是那种状态可遇不可求，许多人努力一辈子也进入不到一次，也有人不知何时就入了境。
在肚子的催促下，张沐一边狼吞虎咽，越吃越香，一边问道：“这两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陈釜与鲁义平对视一眼，陈釜道：“有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哦？”张沐抬起了头。
陈釜道：“好消息是平海卫已经收复了，就在前日谭将军令刘显将军率左军，俞大猷将军率右军，自己亲帅中军，三路大军一起进攻。中路军又以战力最强的戚家军为先锋直入敌阵，最终在平海卫前的许厝与倭寇主力展开决战，杀死倭寇五千多人，救出了平海卫被抓的三千多百姓。”
张沐道：“如今的戚家军、俞家军都已算是大明朝战力最强的军队了，尤其是戚家军各个都能以一当百，倭寇连兴化城都受不住，区区平海卫原本就是守不住的，不过谭伦的动作也算快，没让我失望。”
陈釜也道：“戚将军的戚家军的确很强，这次大战我也亲眼看了，原本以为倭寇人多势众，又有大批真正的东瀛武士助阵，咱们打起来会很困难，可没想到戚家军战力那么强，他们就是戚将军专门为对付倭寇训练的。无论是战阵、兵器还是火器都专克倭寇。”
张沐点头，又道：“那坏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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