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儿时作揖别
尚小六被人刺杀，倒是不足为奇，对于瑾烟和采薇来说，尚小六都是一颗弃子，瑾烟定会想办法料理，采薇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在瑾烟下手前拿到了尚小六的供词。
可是绿绮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这的确令采薇不解，昨晚遇见绿绮，她还一切安好，今早便服毒自尽。
尚小六手里的耳环究竟是谁的，和绿绮自尽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收回心绪，采薇拉着缓黛一路跑向绿绮的居所，门前左右围着不少人，神色各异，其中有为绿绮担忧惋惜的，也有满脸得意看热闹的，这沐清园当真是该整顿了，人多就代表想法多，心思多，虽然分担了大量的苦力，但却难以良好管理。
采薇并未理会众人，直接进了屋，屋内刘妈妈与荇嘉在床榻边照看绿绮，采薇掀起珠帘，荇嘉便是一惊，上前道：“采薇姑姑，您来了。”
采薇打量着今日一身藕色襦裙的荇嘉，荇嘉今日未梳丫髻，而是一种采薇说不上来的发髻，像小女孩的双平髻，只是左边留出了不算少的发，恰好遮挡了耳朵与脖子，垂发用一根红绳束着。
采薇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荇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怯懦应道：“昨晚不小心被夜猫伤了脖子，留了几道疤痕。”
“是吗？”采薇走进荇嘉，伸手掀开她脖颈的垂发，或许是第一次与人这般亲近，荇嘉脖子不停向后缩着，面容有些发白。
采薇收回手，淡淡一笑，“的确是野猫，没想到园中会有牲畜，待会你去寻来福叔，要些要来，好快些除了那牲畜，以免惊动了公子。”
“是，荇嘉这就去。”
就在荇嘉转身之际，却又一次被采薇叫住，“公子想必已经醒了，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你先去公子那伺候着。”
“是。”
采薇看着荇嘉走出了屋，转身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绿绮，仅靠鼻前放着棉惙探测着她的生计，采薇盯着床上的绿绮，眉头紧锁。
这古代没有苏打，没有发达的医疗技术，还有什么办法能洗胃的。
刘妈妈见采薇一脸凝重的模样，慢慢走上前，握了握采薇的手腕安慰道：“阿薇也别难过了，生死尤命吧，这都是绿绮的命啊。”
“命？”采薇偏头对上刘妈妈的眼睛，“厨房可有盐？”
刘妈妈不知采薇为何突然问到这个，一时不能理解，愣愣答道：“有的。”
采薇点点头，看着床上的绿绮，“您叫几个人随您去厨房，准备些浓盐水过来。”刘妈妈不解其意，只得一个劲的点着头，“好嘞，老妪这便照做。”
采薇又思索了一下，对刘妈妈说：“记得多备一些，若是不行就叫人直接将水和盐带过来，顺便再带一根竹筷来。”
“一根竹筷吗？”刘妈妈疑惑问道。
“对，一根便够了。”
“好好，老妪这就去，这就去。”
刘妈妈一走，屋内便只剩采薇与绿绮两人，采薇转过身，却看到绿绮不安的蹙着眉头，气息极度不稳，采薇连忙在床沿边坐下，握上绿绮的手，“别怕，是我，是不是哪里不适，你告诉我。”绿绮紧捏着采薇的手，还在不断施力，仿佛是要捏断她的手骨一般。
这真的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手劲吗？采薇无奈的苦笑着，就这般任绿绮捏着自己的手，听着她越发紊乱的呼吸，采薇掏出手帕替绿绮拭了额头上的汗。
“采薇……对……对不起……”
绿绮的声音实在太小，小到令人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泛着深紫的唇张了又张，绿绮艰难的睁开眼睛，眼中隐约有泪光晃动，不安在看到眼前那张脸时慢慢平息，“听不到便算了，我……绿绮……同一句话…….才……不会……不会再说第二遍呢。”
看着满面愁容的采薇，绿绮嘴角艰难牵起一个笑容，“我认识的……采薇，才不是这般放不开的人呢，这个表情真的很丑。”
绿绮的话当真是让采薇又气又笑，“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挑我的刺，嘴软一些不行吗？”
绿绮虚弱的摇摇头，“采薇我知你是好心，可是我若不死，有些人……便不会放心，我虽然性子蛮横了一些，但却不傻，我不说……也不代表我不懂啊。”
“绿绮，你性子这般高傲，我绝不相信你会选择自我了结。”
采薇看着绿绮的笑容越来越温和，绿绮就好像冬日临寒绽放的红梅，暗香浮动傲骨天成，“聪明如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何须……再问我，是不是？”
“你应该还未听过我的事吧，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你再凑近一些，太远了，我怕你听不到。”
“好。”采薇见绿绮精神相比之前恢复了许多，便应了她。
刘妈妈带人赶回来，便全数按照采薇的指令行事，中毒就要洗胃，采薇从前在网上看到过一篇帖子，虽然只是草草扫过，但大致内容还是记得的，却不知道用盐水究竟有没有用，采薇看着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本就虚弱的绿绮被来回反复的折腾半晌，原本惨白的脸变的蜡黄。
绿绮趴在床沿边，不住呕着，一双眼睛写满了愤恨，死死盯着采薇，咬着牙艰难说道：“你，简直是恶毒，就连死，你都不让我好过。”
看来这方法还是有用的，都有力气骂人了，对于绿绮的谩骂，采薇不但不恼，眼里还带着丝丝笑意，“是啊，像我这般恶毒的人，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死去，自然要你好好活着记我一辈子。”
事后刘妈妈扶着绿绮靠在被子上，用手帕给绿绮擦拭着嘴角，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采薇看着床榻上的绿绮，眼眸半敛没有半分生气，只是简单的排毒根本不行，这样耗下去无疑是等死，这个时候还是要请府上的医官来，才能保住绿绮的命。
可是……
“不行。”
“万万不能去。”
采薇才说要去找医官，便遭到了刘妈妈与绿绮的坚决反对，刘妈妈快步走到采薇身边，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劝说道：“这种心思，还是快快作罢，女郎眼下虽然得宠，可毕竟只是个下人，这般以上犯下的事，万万做不得，做不得啊。”
采薇想了想，找医官来给绿绮解毒，这的确是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行为，做了，轻者受一顿皮肉之刑，重者搭上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我知道这是以下犯上，平日我们染了伤寒，多半是熬一熬，抗一抗便也能过去，可如今绿绮的情况经不起这样熬着啊。”
“刘妈妈你别管了，出了任何事，我一人兜着便是。”
刘妈妈无奈的叹息，绿绮抬起头复杂的看着采薇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睛，“何苦呢？我方才不是与你讲过了吗？不要你救我的……”
“我没有答应你。”采薇回过身望着脆弱不堪的绿绮，“好好休息，我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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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边有一只小鼠跑过，在尘土上留下一排脚印，卫玠靠坐在案几旁，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地上小鼠跑过。
这是当时士族很流行的一种雅趣，专门在屋里留下一个墙角，不许奴婢打扫，等墙角积满灰尘，老鼠从上面跑过，就会留下一排排脚印。
“玠儿可听闻了近日东宫太子与贾后之间似有不和？”
“不知。”卫玠偏头，看着执笔伏案，却心不在焉的卫璪，微笑着说道：“兄长真的打算上书朝廷，就此任职？”
“嗯，我是有这样的想法。”卫璪放下毛笔，严肃的看着卫玠，沉声道：“上次前去王家赴宴，舅父与乐伯多次劝诫，我心知此次定是难以回避了。”
卫璪缓缓站起身，绕过案几走到窗边，“当年身在孝期袭爵，卫家上上下下九条人命，虽终平反，奸人被诛，可又怎么不恨呢。”
卫璪反复呼吸几次，才慢慢稳主了杂乱的心绪，风轻云淡的开口：“可是，为了保全卫家，我没得选择。”
卫玠半敛着眼眸，白净的肌肤上睫毛的投影微微颤了颤。
当年祖父、家父、兄长卫清等人被诛，他们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这其中归家的艰难根本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卫玠还记得，那年的春天竟然还在飘雪，天气寒冷非常，他们好不容易被护送至卫府，便听到宦官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卫氏上前听封。”
卫玠还没有看清眼前情形便被母亲王氏按着双肩强行跪在雪里。近半月的旅途颠簸，让卫玠走下牛车跪在雪地里时都依旧头晕目眩。
卫玠只记得当时有一辆车舆，载着一个头戴凤冠的丑陋女人，她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身上。
不知是否是天寒地冻，卫玠不由瑟缩，春日第一朵玉兰在枝头绽放，幽寂料峭。
“卫太保征伐西蜀，克忠职守，屡有宿功，太保受佞臣诬陷，蒙冤获罪，朕闻之，心悲矣，不能自已，特追封为兰陵郡公，赐谥号曰成。”
“卫氏嫡孙卫璪，天资聪颖，礼孝兼备，承袭爵位，曾邑三千户，俸禄三千石，即日动身前往封地，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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