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因为皇帝遇刺加上重病的一系列事情，辰国这一年都没有过个好的年节。
正月开春，皇宫里突然一片张灯结彩，太极宫，长乐宫，甚至是凤宫里都有太后派遣的宫人们布置红绸绯缎。
月奴好奇的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忙个不停，问身边的花奴“花奴姐姐，宫里是有什么大事吗？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啊！”
花奴心底发酸，眼神复杂的说“是啊！从我进宫以来，只有皇后殿下大婚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架势。”
月奴追问“可是太后没有下旨说是有什么事？姐姐知道吗？”
花奴摇头“我也不知道。”
月奴生气的撅嘴“我才不信，这天底下没有殿下不知道的事，姐姐最的殿下看重，一定是姐姐不想告诉我。”
花奴叹气“我也只能猜出一点。”
月奴看到花奴有说给自己听的意思，一下子巴住花奴的手，撒娇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月奴吧~~~”
花奴禁不住月奴的哀求，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们殿下从进宫来，太后就夺走皇后殿下执掌六宫的权力，但是凤宫还是由殿下掌管的。”
月奴也不傻“那太后为什么派人来凤宫布置，却连招呼也不跟皇后殿下打一声？”
月奴一边问也一边想通了，大声道“太后不喜欢皇后殿下。”
花奴连忙捂住月奴的嘴，月奴也知道自己说话大声了，加上之前得到的消息，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恹了。
在凤宫门口
太后的贴身宫女趾高气昂的对花奴传话道“太后命令皇后去长乐宫。”
说完也不进去，客套话的借口的懒得找一个，直接转身走了。
往往女婢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意思，月奴看在眼里，觉得花奴是对的，太后讨厌皇后殿下。
皇后一如既往乖巧的拜了一个大礼“儿臣恭祝母后长乐无极。”
太后没有应声。
皇后也不觉得太后今天奇怪，如往常一样，直起身体往旁边的座位坐下。
屁股还没有沾到凳子，太后发话了“哀家让你坐下了吗？”
皇后不明所以的挪挪屁股还是坐下来了“可是母后，这个凳子儿臣坐习惯了，再换一个也太麻烦了。”
太后可不再容忍皇后的蠢，直言命令道“哀家是让你站着。”
皇后只好站起来，看着凳子恋恋不舍。
太后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半躺在美人榻上“你知道哀家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皇后摇头。
“把你那副蠢样子收起来，不要碍哀家的眼。”太后训斥，她一直不喜欢皇后的愚蠢，可是为了拉拢太甲，才不得不容忍至今，现在太甲已经快没用了，她终于可以不必忍着恶心，装作喜欢这个蠢货的样子了。
皇后低头藏脸，呐呐的不敢让高坐的太后看到自己的脸，好似被太后责骂吓怕了。
太后满含恶意的说“哀家支会你一声，毕竟你现在也还是皇后。”
在太后看来，就算再蠢的女人，在丈夫被分走，皇后之位被威胁的时候，也会露出丑恶的面目来。
太后兴致勃勃的期待着，皇后得到那个消息后失态，用这幅惹人厌恶不已的蠢脸，痛苦嚎哭，或者恶毒妒忌。特别是在太后在皇后面前不小心露出过丑恶面目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
“哀家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太后是一定要皇后听清楚的。
皇后细声细语的回答“儿臣请母后示下。”
“以后不许叫哀家母后。”太后这样说，眼中全是厌恶“哀家没有你这么蠢的媳妇。”
“是。”皇后没有再说话了。
皇后的老实，委屈，取悦了太后，她好心情，慢条斯理的说“还有三天，公仪家的嫡女就要嫁进宫里来了。她才是哀家心里一直属意的儿媳妇，才华横溢，美貌绝伦，出生高贵，而且公仪世家也不是你这个贱民出身的太以家所能比的。”
太后显然是指桑骂槐，真正骂的是太甲。
“只是你霸占着不该属于你的皇后的位置，公仪韵致才会委屈在妃位上，但是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后，拿呛作乔的欺压韵致。”太后警告皇后。
“臣妾不敢。”皇后压低脖子。
“不敢最好，你就算敢也不行，哀家已经和皇儿说好了，册封韵致为元妃，享有皇贵妃的份例。”太后快意的看着头要低到底下的皇后，愉快的宣布。
特意问皇后“皇后你没意见吧？”
皇后抬头，脸上一片木讷还有愚蠢，只是看不出来嫉恨或者怨毒，语气死气沉沉的说道“没有意见。”
太后突然兴趣缺缺，欺负一个蠢顿的皇后并不能有多少快乐，只是发泄之前被皇后撞破恶毒面目的报复而已。
“谅你也不敢有意见，从哀家面前消失吧！”太后挥手。
一出长乐宫，月奴就哭出来了，花奴的眼睛也红彤彤的。
太乙一下子笑了出来。
花奴担忧的靠近“殿下？”
太乙侧眼看花奴，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太后得意忘形，我可没疯，花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花奴吓回去了，欲言又止“殿下真的舍得？”
太乙没有回答花奴，转头看细细抽噎的月奴问“月奴可知道后宫妃嫔的品阶？”
月奴带着哭腔，一个一个的数“辰国后宫中，皇贵妃是超一品，贵妃是一品，夫人是从一品，淑，德，贞三个妃位都是二品，九嫔是三品····”
太乙意味深长的嗤笑“只有皇子正妃才有元妃的叫法。”
太后想让公仪家嫡女取而代之的意思，昭昭！
可是明目张胆的册封为元妃，还是要弄得路人皆知，真是一点也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
皇后回到,一眼看到皇帝坐在凤宫里！？
太乙以为自己走错了，简直想退出去再看一遍，自己是不是走错宫殿了？
皇帝察觉到皇后回来了，向着门边看过了，太乙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拜见皇帝。
皇帝的气色倒是比太乙在太极宫见到的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身上披着红色的火狐披肩的映衬，他手里拿着本书，看得认真。
“拜见陛下圣安！”皇后乖巧的行礼。
皇帝指着身边的软榻说“皇后不必多礼，坐。”
两人一时无话。
皇帝一直在看书，眼睛也没有抬一下，皇后拘束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看着两人倒是一派和谐。
长福和长寿各自对花奴和月奴使眼色，带着宫人们全部退出去。
皇帝和皇后也就是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各有心思。
皇帝一派正经的看书，但是手上的书很久没有翻动。
他在想，怎么与皇后交谈呢？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他这次来凤宫，可以说是从大婚后的半年多第一次踏足皇后的凤宫。
而目的就是安抚皇后，特别是三天后公仪家的嫡女进宫了。
作为皇帝，他必然是要示好皇后的父亲太甲。
进来太甲的女儿的凤宫，也是间接告知太甲，他的态度。
皇帝对皇后的印象一直都是模糊的，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皇后长什么样。应该说，他与皇后见面都屈指可数。
大婚当日，皇后一脸浓浓厚重的妆容。
而他的心思全在对抗太后和保护了慕容卿卿不必出席封后大典，参拜皇后的成就感上。
觉得皇后又蠢又傻，还面目可憎。
因为本该是慕容卿卿，这个元国的永昌长公主成为辰国的皇后的。
而皇后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太甲，强抢了卿卿的皇后之位。
后来是冬狩的誓师大典上，皇后出席，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他满心满眼都是在围场上，英姿飒爽的慕容卿卿。
全心全意的担忧卿卿在围场上会不会被流矢误伤，自然没有理会皇后。
更别说皇后还在誓师大典上与兄弟当众出丑，众目睽睽之下出演了一场二傻子的笑话。
让他觉得丢脸极了，压根不想再看到这个坐在身边咫尺的皇后，恨不能下一道旨意，将皇后送回宫去，省得丢人现眼。
改观，是在冬狩遭遇行刺的那一个晚上。
那一场让他绝望的凶险绝境。
当时，看着身边保护自己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以为自己必然葬身于此。
皇帝放弃求生的渺茫希望，握紧袖子里藏着的匕首。
决心一旦落入刺客手里也绝不受辱，这些人没有资格杀他。
有人踏着漫天火光，从黑暗重重的阴影里现身而来，斩杀刺客。
皇帝从传来惨叫的方向望去，又是欣慰又是失望。
有人来救他了，可是救兵只有一个人。
会是谁？
天边火光摇曳，刀光剑影纷乱。
只能望见那人着了一身红艳艳的华服。
每一次剑光闪现都会取走一个刺客的性命。
他努力的去分辨，可周围实在太黑暗了，看不清面容，也不知男女。
好在来救驾的救兵武功不凡，慢慢向他这边靠近。
每一次，每一次在他快要看清楚来人的面目时，总有刺客围攻那人，冲上前挡住他的视线。
刺客太多了，那边只有一个人，他很担心，那个来救自己的人会死。
身边的护卫又死了一个。
皇帝笑了：“还有一个人，不顾性命的来救自己，足够了。”
皇帝开口，想叫那人离开。
身边的长寿和长福在此护卫，身陷重重包围中，是跑不了了的，刺客一定会赶尽杀绝。
但是那人，还在外围，是可以跑脱的，不必枉死在此。
只是皇帝的话语还没有出口。
那边的人先传来声音。
突然之间，心有灵犀，皇帝想到，这是那个人的计谋，救出自己脱离险境的妙计。
可是皇帝迟疑不决，因为他很清楚，这个计谋会使得那人陷入险境，甚至危及性命。
长寿和长福都渐渐支持不住，在刺客的围攻中露出颓势。
皇帝心里一咬牙，决意配合那人设下这个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引走大部分刺客。
在那人返身引走刺客时，衣袂翻飞之间，皇帝目送那人离去的眼睛蓦然睁大。
那人衣袂之上，绣着一只煌煌飞羽的凤凰。
是皇后？
居然是皇后！
那个唯一来就自己的人竟然是皇后？！
后来，太甲终于带兵救驾，很快将刺客绞杀殆尽。
他很心急，很担心。
那个救自己，引走刺客，不知是不是皇后的人。
强令太甲带自己去追杀刺客余孽。
在河边，他终于确定，那个不顾生死，独身一人为自己引走刺客的人，正是皇后！
他想与她打招呼，想问问她是否受伤？却不知从何开口。
只能借助先问候母后，慢慢靠近她去。
本以为母后只会是场面话的问候自己一两句，如同往常一样。
哪知母后一直在关心自己，或许母后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母后还是关心自己的，皇帝一遍一遍的安抚太后。
眼角的余光往她那边瞟，等太后问候完，就能去问候她了。
她抱着长剑，背着晨光，站在河边如同静静立于水面。身侧缠绕这凌厉的剑气，威赫逼人，不敢近身。又一颗明亮的晨星伴在她的身边。
这让他踌躇。
这时卿卿来了，卿卿来了，她的眼睛就看不见皇后了。
不，其实又看得见了。
在受伤的关头，第一个冲到自己身边，接住自己的，不是满眼惊慌的太后，更不是暗藏喜色的卿卿。
是皇后，是站的最远的皇后。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一片沉静的抱住自己倒下的，流失温度的身体，用手捂住伤口涌出的鲜血。
感受按在身上的力道，突然感觉很安稳，或许是知道有人回来救自己吧！
也许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我一人苦苦挣扎了。
第一面，是大婚时，我并没有在意皇后的模样，所以认不清来就我的是皇后。
第二面，是冬狩时，我满心抵触，后来看清楚了，却是在意识渐失之际，没能来得及记住她的模样
第三面，是又一次死里逃生，刚刚醒过来，这一次从死亡挣扎活下来，身边守着的不是长寿和长福。
刚醒来朦胧的眼睛只能分辨出那是一个少女，后来才从冕服认出是皇后。
可是，皇帝想，我与她还一句话也没说。
皇帝心中懊恼，我与她还从来没有说过话，不，刚刚说过了一句话“皇后···，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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