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姿

　　“小张啊，你和娴娘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窦老太在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这让一家子人都停下筷子愣住了。

　　张禄和窦娴娘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那什么，娘，这是他们俩的事，咱们掺和啥呀，吃菜吃菜。”小窦氏见着气氛不对连忙出声打圆场。

　　“我没说错啥啊，你俩都老大不小了，既然彼此有意，还是应该在一起，娴娘要是抓紧点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这才好呢，又不是什么丑事，还遮着掩着不说。我嘛，也能捞个媒人当当，静娘你也是的，拦着我干嘛。”

　　窦老太可不会轻易就被打断，她对她侄女的终身大事还是很关心的，先前嫁了个孬的，现在一个好的在眼前还两人都有意思，不赶紧抓住他成亲过日子，难道还要向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矜持着，这年纪也不小了，再磨蹭，这人跑了都没地后悔去。

　　“娘……这是人家的私事，你管的有点多了。”小窦氏气急，没见着她姐和张大哥一脸羞涩和别扭吗，何况她姐刚和离不久这么快就再找一个会被人说闲话的。

　　“姑姑，我吃饱了，我把妞妞带房里去。”窦娴娘放下筷子从于老大手里接过孩子，一路哄着就出了堂屋。

　　“还不好意思了，这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连孙女都有了还不好意思，小张啊，娴娘虽然年纪大了，却是个女人家，面皮子还是很薄的，她那儿我是说不得，你这儿我想问问是什么意思。”

　　张禄倒是觉得成亲是件好事，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现在就成亲，他还是希望等几年的，他娘和两个孩子才刚过世，还是要守孝的，孝期三年，这才守了几个月啊，不能太着急，起码要三年孝守完再说。

　　“婶子，我还有孝在身，这三年内不能嫁娶，所以这事就这么搁着，等除了孝再谈吧。”

　　“老婆子的错，是我老婆子的错，我都忘了你要守孝这件事，真是大不敬，别怪别怪。”窦老太这才反应过来，这孝道重于天，倒是她唐突了，“吃饭吧，吃饭。”

　　小窦氏见张禄以守孝之理拒绝，心里不清楚这是借口还是真的碍于孝道，虽说父母亡孝三年，可真正守三年孝的几乎没有，只要不是官员，这事也就不怎么严苛，普通人家也就守个三个月，意思到了就行，何况她姐年纪也大了，这再等三年说不定人家就变心了。这人又没个准信，真是操心死了。

　　“愣着干嘛？吃饭啊。”于老大夹了一筷子菜给愣住的妻子，提醒道。

　　窦娴娘躺在床上，看着妞妞自顾自地啃脚丫子心思走远了。

　　她年纪不小了，这后半辈子也不知道会过成个啥样，本来想着攒够租房子的钱就和妞妞搬出去住，她姑姑一家再帮衬点，这日子也能过下去，把妞妞抚养长大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后来碰上了张禄，这个汉子处处帮她，慢慢相处中让她本来冰冷的心渐渐回暖。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她的，可她也愿意试着和他过下去，她不信她的运气会那么差，遇上的都不是好人，现在就看张禄是怎么想的。

　　……

　　林山县，县衙后院。

　　“姑娘，步子迈小一点，背挺直了，稳点，走稳点。”

　　王宝淑头上顶着瓷碗，抬头挺胸，僵直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平视，平视，你那黑眼珠都快上天了，别盯着碗，有谁走路是往上看的，嗳，对了，就是这样子才像个大家闺秀。”刘妈妈嗑着瓜子翘着腿坐在一旁冷眼指挑剔着。

　　王宝淑是敢怒不敢言，这刘妈妈是前些日子她爹请来教她规矩的，一开始她刚来的时候，就严厉地纠正她的坐姿，她的脚才刚好几天，这人就这么管教她，她不乐意就发了脾气，还告诉了他爹，可他爹虽然好言好语安慰她可转身却没罚那妈妈，还给她晚餐奖励了一只大鸡腿。

　　她又向她娘和她奶告状，可她们都说是为了她好，让她忍一忍就过去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看着这人在阴凉处悠闲地喝喝茶，自己在太阳底下顶着瓷碗苦兮兮地学走路。

　　“再稳点，别怂肩，肩放松，肩放松，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往上看，怎么就是不听呢，手伸出来。”

　　“又打啊，妈妈你看我这手都红了，能不能罚站啊。”

　　“打你是给你长记性，手伸出来。”

　　王宝淑哭唧唧地把手摊开，别开眼不瞧，这几天实在是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苦难，这脚才刚好，这手又要坏了，他爹他娘怎么也不劝一劝，用点温柔点的手段也好啊，这教导结束她就成一个残废的黑妞了。

　　“啪，啪，啪。”

　　“疼，疼，疼！”

　　“忍着。”

　　侧门后头，袁氏婆媳悄眯眯地盯着。看着那婆子往自个儿孩子手上打板子，打一下她们心里就瑟缩一下，这三手板下来，两人是心疼之极，恨不得把那婆子赶出去，把宝淑抱怀里恨恨疼爱一番，可这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她儿子她丈夫已经发了话了，这孩子的规矩要好好学，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这才只能偷偷摸摸躲在一旁看还不敢打扰。

　　“这婆子下手太狠了，咱们宝淑那么嫩的小手，还不得打肿了，不行，还是要和金焱说一说，咱们学规矩也要找个温和点的，这凶巴巴的，孩子太受苦了。”袁氏揉着老腰说着就要去前院，被她媳妇一把拉住。

　　“娘，不行啊，金焱不会答应的，再说了，宝淑这性子是得好好扳过来，学学规矩也是好的。温和一点不起作用，还是严厉一点的好。”

　　“可这也太苦了，宝淑每天晚上都委屈地掉金豆子，我这颗心啊，被搓揉地不像样了。你说就这样我就受不了，要是以后宝淑嫁人了受了欺负可怎么办啊。”人越老就越见不得孩子被欺负，一想想宝淑嫁人后被欺负地不成样子，她真是恨不得把孩子圈在家里，一辈子不出去。

　　“忍过这一阵就好了，娘，咱们只要准备好药膏就好，其余的我想那婆子是知道分寸的。”刘氏拉着婆婆慢慢往后退。

　　刘妈妈往门口瞥了一眼，不在意地继续盯着王宝淑。

　　直到夕阳下落，这教导才告一段落。

　　王宝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躺在床上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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