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伊人去

　　万物萧索，天际雷云越聚越多，闪电如刀，猛烈地朝着芊芊的身上击落，她口吐鲜血，一双冷厉的眼睛却是望着裂开的山谷。

　　那一指，山石崩碎，乾坤倒转。

　　秦道人的身体落入山谷内，又被芊芊玉手一抬，猛然升腾上来，他双眼翻白，口中只有出的气，显然已经死了。

　　芊芊玉手一指，秦道人的尸体凌空化作一团气体，魂飞魄散，尸骨不存。

　　芊芊神色萎靡，一双冷厉的眼睛仰视苍穹，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不舍，依恋，渐而将目光望向昏睡在大石上的杨志，秋水般的眸子里饱含着似水柔情。

　　白玉箫痴痴地看着虚空上的人影，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有汗水从他脸上大滴大滴地滑落，滴落在山石碎裂的漫天黄沙中，他无力，恐惧，他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力，只是一步一步往后退走，他恨神仙阁，也同时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招惹杨志！

　　想起自己曾经想将这个女人纳为己有，白玉箫恨不得想捅自己两刀，若是她愿意，只怕她的一个眼神自己就灰飞烟灭了。

　　白玉箫不想死，他还有凌云壮志未得施展，他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想起在心中规划好的一切，他胆子终于壮大起来，当他退出百丈开外时，望着前方的小道，拔足狂奔。

　　地动山摇，山石飞溅中，白玉箫的身子渐行渐远，直至失去了踪迹。

　　芊芊的目光离开杨志，突然转冷，回过头凝视着还在恐慌中的项胜仁，那个眼神犹如刀刃，只是一眼，项胜仁的身子便跪倒在地，他七窍流血，不停地磕起头来。

　　他磕得头破血流，就算是将地上的一个五六十斤的石头都磕碎了，他仍是在磕头。

　　在他磕不动了的时候，杀生和尚就在他的旁边，看到了有白色的脑浆中他破裂的颅骨内流了出来。

　　杀生和尚在想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第一次见面，芊芊还是逢春阁里的花魁，还是一个听到他说吃人肉都会吐的人。第一次见面，芊芊就为他准备了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那时候杀生和尚在想，她肯定没见过杀人，没见过鲜血，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牡丹。

　　此时杀生和尚彻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她的确是牡丹，是一朵来自天上的牡丹，她不怒则已，怒则流血漂撸，横尸万里。

　　面对如此威压，杀生和尚觉得自己仿若沧海一栗，在她面前，他实在太过渺小，他看到过山崩地裂，不过那是天地规则，自然现象，只是他眼中的自然现象竟然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施展出来。

　　只是这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有时候代价就是死亡。

　　杀生和尚望着天上的滚滚雷云，望着漫天雷电无情地击在芊芊的身上，他的心在痛，他无能为力，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直到她的消亡。

　　或许当她施展出那恐怖的力量的时候，这一片天地已容不下了她。

　　虚空上，芊芊的一袭白衣在闪电雷声中变成了丝丝缕缕，露出白若凝脂的肌肤，在雷电中，她的身子千疮百孔，一身白衣已被染成了红色，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噼噼啪啪地碎裂着。

　　她咬着唇，一双寂灭的眼睛再次望向了远方，那是白玉箫远去的方向。

　　她伸手一点，一道白光自她指尖跃出，飞向远方。

　　她摇了摇头，身子轰然自虚空跌落下来。

　　血已干，泪成行。

　　心有千千结，唯系一人心。

　　若有来生，是否仍相随？

　　虽九死，此心不悔！

　　苍穹上的雷云渐渐散去，闪电也隐匿了踪迹，只有那一条峡谷仿若恒古长存。

　　杀生和尚飞快地朝她走去，只是他每前进一步，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身体阻拦下来，他步履维艰。

　　“丫头，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洒家还没喝你和我那侄儿的喜酒呢！”杀生和尚的眼中，泪水不争气地滑落着。

　　这是他多年后的第一次落泪，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吕寡妇已从地上爬起，望着大地上尘灰中的女子，她的心仿佛刀割一般的痛，她还记得昨日里她的笑容。

　　“妹妹，坚持住，你是仙，你怎么可能会死呢！”吕寡妇眼中泪如泉涌。

　　远处的大石上，杨志的身体微微翻动，模糊中，他听到了杀生和尚与吕寡妇凄厉的声音，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仿若一叶飘零的落叶，慢慢地，慢慢地朝他爬来。

　　从她的身上，他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她就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在与天地抗争着。

　　她的眼神朝他投来，柔情婉转，她的唇边依旧是那一道动人心魄的笑容。

　　看到那个身子的时候，杨志的心撕裂着，他挣扎，再挣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滚到地上，他刚刚止住的血又再次从口中大口大口地涌出。

　　模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人影，他一寸一寸移动着。

　　三丈的距离，这一刻他仿佛爬了千百万年。

　　时间仿佛静止，天地中只有两个孤独的身影朝着对方爬去。

　　仿佛是上苍感动了，他们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一起，紧紧地握在一起，就算是天地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丫头，你……你好傻……好傻……”拉着芊芊的手，杨志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贼老天，为什么既然让我们相遇，又为何要我们分开？”杨志眼中，泪水大滴大滴的滑落，落在了芊芊的手上。

　　芊芊笑道：“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不要哭。”

　　芊芊吃力地抬头望着天，道：“你一哭就是向它妥协了，认输了。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了你，我喜欢那个不服输，倔强，刚强，坚毅的你！”

　　芊芊说话的时候，她的眸子渐渐失去了色彩，“我可能不能伴君左右，与你相依相偎，看你君临万界，笑傲九天了。”

　　杨志的心仿佛也死了，看着面前的人儿，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他不要这样，绝不能这样。

　　就在此时，杨志的丹田中，那一股游若发丝的气流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入芊芊的身体之中。

　　芊芊眸子里的泪渐渐凝固，她的手抚摸在杨志的脸上，“你要好好的活着，我……我舍不得你，我心会长伴君……再……再见！”

　　芊芊走了，就如同天上的流云，轻轻的来，轻轻的去。

　　芊芊的手从杨志的脸上垂落下来。

　　风轻轻吹来，吹皱满地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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