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故事
雾重姐姐晚上没有回来。
想来那水君一定是留雾重姐姐说了不少闲话，所以才不能回来。
我想他们说完话以后，雾重姐姐或许就直接回了青鸾殿。
那是雾重姐姐从前居住的殿宇，时隔万年，想来如今再回去，大概也只有物是人非的心境了吧？
宫室繁华依旧，只是从前那殿里的娉婷少女，早已饱经沧桑，看尽情缘是非。
师父说，雾重姐姐今夜留在青鸾殿，此后也会留在东海，不会再去昆仑照顾我了。
我心里既有不舍，又有万分的不解。
雾重姐姐已经在昆仑山待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要选择留在东海呢？既然要就留在东海身份贵重的公主，又为什么会在昆仑山蛰伏那么多年呢？
第二日清晨，听到有人敲门，我迷迷糊糊的从梦里醒来。随意拨弄了两下在被子里被拱乱的的头发，披着外衫便去开门。
来人是雾重姐姐。
她端着饭菜进来，露出和平时一样，淡然而又温柔的笑，雾重姐姐说，“遥儿是刚醒吗？是不是姐姐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
我连忙摇头让开门，雾重姐姐进来放下东西说，“遥儿再去眯一会儿吧，仙上这里有姐姐侍候。”
我撇过头看了一眼对面屏风后还未睡醒的师父，拉了拉雾重姐姐的衣袖，压着声音说，“雾重姐姐，遥儿有事问你。”
雾重姐姐点点头，与我一起走到屋外。
“昨天师父说姐姐要留在这儿，是真的吗？”我开口小心翼翼的问
“是。”雾重姐姐抿了抿嘴角，抬起手遮了遮微红的眼眶，声音嘶哑的说，“今日之后，我便不能再跟仙上一起回昆仑了。”
“为什么！遥儿舍不得姐姐。”我小声说
雾重姐姐背过身去对我说，“遥儿，姐姐已经不是万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了，不能再任性妄为的给别人添麻烦，姐姐自幼在东海长大，受了东海数万年的养育之恩，东海是姐姐的家，姐姐再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负气出走，有些事，姐姐总是要面对的。”
“姐姐如果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定要告诉遥儿，遥儿会站在姐姐这一边的。”我说
“这是姐姐万年前欠下的债，已经仗着仙上的庇护躲了万年，这次既然决定跟仙上回来，就是打定主意要面对要承担的。”
雾重姐姐低着头说，“遥儿，最后一次，让我来侍奉仙上好不好？”
我点点头，一个人跑出去，就坐在流光阁门前赤红色的珊瑚台阶上，头埋在膝盖里，小声的呜咽。
在昆仑山三千年，雾重姐姐很照顾我，可是现在她不能回昆仑了，我却一点也帮不了她。
越想越伤心，不由号啕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感觉有人在叫我，我抹了两把眼泪，抬头看去，正是雾重姐姐的兄长瀛泽水君俯身看向我。
“慕容姑娘怎么哭了？可是东海有哪里招待不周啊？”那水君说
我憋着眼泪摇摇头说，“没有，水君的招待很好。是我自己的事，有个很要好的姐姐要离开，我舍不得，所以才会哭闹，不想竟惊扰了水君，实是遥儿之过。”
“要好的姐姐？姑娘说的可是我妹妹瀛溪？”
我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疑惑，不由问了句，“什么？”
“我妹妹瀛溪，她在水神仙上身边时叫作雾重。”
我点点头，想来还得瀛溪这个名字更像是瀛泽水君的妹妹。
那水君突然开口对我说，“自从牧祁死后，瀛溪便跑去了昆仑了，已经有万年不曾回过家，见过我这个哥哥了。”
“牧祁是姐姐的夫君吗？”我抬头问
“不算是，牧祁是水神仙上麾下的战将，仙籍不高，原本是配不上瀛溪的，恰逢神魔大战，他便与我定下约定，说是一定要建功立业，来日风风光光的娶瀛溪。但可惜战场凶险，他未曾活下来。”
“所以呢？”我问
“当时老水君还在世，又给她说了一门婚事，要将她配给暮溪山的主君，只是我这个傻妹妹抵死不从，在婚仪当日大闹暮溪山，重伤了暮溪山主君，一个人私逃了出去。”
“逃了？”我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性子柔的和水一样的雾重姐姐竟然会有拒婚，打人，逃跑的荒唐时候。
“嗯，她这一闹，惹出了不少祸事，阖东海也兜不住，只好求到昆仑山上去，是水神仙上亲自跑了暮溪山了九重天庇护了她。她不肯再嫁，水神仙上也依着她，让她躲到昆仑山。”
我点点头，想来雾重姐姐对牧祁仙上的思慕，大概也不弱于师父对师母的执念吧。
所以师父自然不能看着旧将的未婚的妻子受辱。
“如今隔了这万年的光阴，事情也淡了下去，瀛溪也不该再流连在外了。”
“是啊。”我点点头说，“姐姐也该回家了。”
“仙上醒了吗？”瀛泽问，“他昨日吩咐我来陪他一起起棺的。”
“应该醒了。”我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说，“水君请进。”
我引这瀛泽进去，师父果然已经坐在堂下喝茶。
我踱到师父跟前，看着瀛泽水君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师父摆摆手，打发我和雾重姐姐出去，独留了瀛泽水君一人说话。
从来不晓得这位水君竟然与师父有这么好的私交。
我小声对雾重姐姐说，“也不知道师父要和姐姐的兄长说些什么。”
“仙上或许只是交代一下起棺的事宜，遥儿不用担心。”雾重姐姐安慰我
我点点头，顺手握着雾重姐姐的衣袖把玩，随口说，“姐姐衣上的花实在新奇。”
“是芍药。”雾重姐姐说，“从前有个人和我一样喜欢芍药，后来他不在了，所以这芍药便谢了一半。”
“是姐姐的夫君吗？”我问
“不是，姐姐的夫君是个沙场征伐的将军，素来不喜欢花儿草儿的。”
“那是谁啊？”
“是……算是我兄长吧。”
东海里与雾重姐姐平辈的似乎就只有瀛泽水君一个人，可水君明明就好好的在那里啊！雾重姐姐为什么说，那人不在了呢？
雾重姐姐看出我的疑惑，笑着安慰我说，“东海的事，乱的很，你还小，不用管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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