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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事成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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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莲花儿这般模样,红锦的目光闪了闪,才是伸手接过那茶盏,吃了两口后低声问道,那个顾姨娘现在如何?

  还是老样被锁在那屋子里出不得。但是听得说,她仿佛也是明白了点,竟不再大喊大叫说些胡话了。莲花儿心底有此奇怪,想着这件事红锦早便是问过的,怎么又是询问,但还是细细地说了一番,一面又道,照我想来,她也是一时糊涂,这会子明白了,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的。说实在的,除了大爷的宠爱,她又剩下什么去?偏生她前头来死活糟蹋也不珍惜,这会子后悔了,只怕也迟了。

  红锦听得这话,眉梢微微一挑,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儿。她比莲花儿更明白,那顾姨娘的身份可不低,又是多年的情分,若是旁的人家寻常的小妾,这会多半是不成了,但是那顾姨娘若是要东山再起,不说容易得很,但也不算十分艰难。

  自己要好好的引着她重新得宠,然后将那棉籽油的事说出来。这府里头最在意孩子的,甚至想孩子想疯了的,可不就是那顾姨娘么?只要将她折腾出来,日后自然是有的瞧,朱欣、徐敏君,那都是有身孕的,那可都是孩子。

  想到此处,红锦的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光彩。

  只是等着她重回头看向与自己小心翼翼说话的莲花儿时,她的眼中又有几许柔和,不论怎么样,这起码都是要一两个月的时间,那么尽早将莲花儿嫁了吧。

  这厢,红锦静静地这么想着,敏君那边却是一片喀腾欢喜。

  苏螳一回来,便是听得下面的人回话说着,敏君有了身孕,他在一怔之后自然是狂喜不已的,只匆忙冲入屋子里,看着敏君正躺在床榻上,抬头与他盈盈一笑,眉眼弯弯两颊一片嫣红,似乎还有几分娇羞的样子,他心底便是一阵热烫起来。<>

  敏儿。哑着嗓子低低地唤了一声,苏谨事到临头,反倒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他慢慢地走到敏君的身边儿,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却又仿佛怕揉碎了她这个豆腐似的人一般,又是忙不迭收了回来,只是脸上的惊喜狂喜之色,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看着苏谨欢喜到有些愣怔的样子,敏君由不得一笑,伸出手将他拉着坐下来,又瞅着那几个丫鬟,都是偷偷笑着退下去了,便将自己的头靠在苏谨的肩膀上,低声柔柔着道,你回来了。

  嗯。苏谨闷声应了一声,看着敏君柔软的眉眼,由不得又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们有孩子了,我真真是欢喜得很。

  我也一样。敏君将苏谨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腹部,低声慢慢着道,想到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属于我们的孩子,一点点一点点地长大,我就觉得心底仿佛裹着一层云绵,软得不可思议,又好像吃了蜂蜜,甜蜜欢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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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头。苏谨听得敏君这么一点点地说出来,由不得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放在敏君腹部的手一温软,心底也是随之温软下来,他那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轻轻搁在敏君的腹部,另一只手却是将敏君楼在怀中,低声着道,我会好好地待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欢欢喜喜地长大。

  嗯。敏君静静地靠在苏谨的胸膛上,将先前那些胡思乱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与情绪都是一一放下。她身后的这个男人,虽然年纪不大,要是放在现代还是个小鬼头,但是在这里,却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了,也是能够让自己依赖,让自己倚靠让自己喜欢的人。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担心呢?

  她心中这么想着,转过头看向多臂的时候,也是笑得甜蜜欢喜之中带着些许平静与美好。<>落入苏谨的眼底,他由不得一怔,后头却是探下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唇。

  两人一阵亲热,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厮磨一阵后,外头便有丫鬟咳嗽着,又是说着晚饭的时辰到了。敏君与苏谨都是微微分开了点,就是让人进来。而后朱欣与苏瑜一并来了一趟,陪着说了几句话。敏君自是高兴的看着朱欣,丰腴了些的面色红润,便又调笑两句,正是想着与你成了如姓也能日日相处的,没想着自打你有了孩子竟也不能了。

  你也就这会子可着说我,过不得一两日,只怕你比我我还要经心呢。朱欣却是一笑,并不将敏君的话放在心底,只道我起头的时候也不甚放在心上的,可等着日子日日过去,想着这肚子里地一块肉心,便是软和地什么似的。任凭什么事儿,只要能对它好的,再麻烦我也是认了。

  自来母子天性就看是这个了吧。敏君听得也是笑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摩挲了半晌,便也是露出笑容来,只盼着你我两人都能诞下个健健康康的宝宝,然后他们一路扶持着,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长大。

  朱欣听得自是点头的。两人又是说了番话,瞅着时辰实在不早了,朱欣便是起身告辞着,实有些迟了却是该回去了。敏君点了点头,也不多留,只轻声道,路上可得小心仔细。过两日我再去看你。

  说完这些,她便是与丫鬟吩咐一句,不多时苏瑜便是过来搀着朱欣离去。苏谨送了几步,便重头打起帘子,回到里室,一面笑着与敏君说话儿。

  自此这一日也算过去了。待得第二日,敏君懒懒地起身洗漱,又是下地散了一会步,翻了几页书,外头便是有人回话,说着孟氏已是到了。她听得这话,忙就是下塌,又是扶着丫鬟到了外头,孟氏迎面而来,看着她站在外头,由不得一阵嗔怪,怎么起身过来了?这会子可是要仔细着呢。

  说完这话,她便是将敏君拉住,上下打量了几眼,看着她色色都是好的,面色红润精神振奋,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只搂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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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一章爆发下

  及至到了屋子里头,孟氏便打发了丫鬟细细地问起敏君诸般事情,敏君自是一一回了,只是说到些让人难为情的话题时,略略红了脸。

  看着敏君色色都是好的,孟氏心底也是快慰,只是想着女儿已是有了身孕,心底便想着通房之类的事,稍微迟疑了会,便问道,亲家母并女婿可说了些什么不曾?

  敏君听得一怔,思量一番,也有几分明白了,当下也微微变了脸,低声道,并不曾说什么。孟氏看着敏君,如此想着先前冯氏并苏谨的行止言谈,也有几分踟蹰,半晌才是道,我也是女子,自然晓得女子的心思,多半是不愿意再抬举通房小妾的。若是旁的人家,我也便多劝你几句,索性抬举了自己的丫鬟。但是亲家母也是,苏谨也是,待你都是十分用心,你们小夫妻俩又是极好的,若是擅自夹了一个人,倒也有些不相宜。也罢,你便不说不谈,我瞧着那朱欣,也是不曾抬举小妾通房的,你眼下先不言谈这些,待得她那里扛不住了,你再思量也不迟。

  说到这里,孟氏看着敏君脸色略有几分不好看,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轻声道,自然,我也晓得这一份不甘心。只是素来女子便是难做的,只要这男人心里花花,我们做女人的又能如何?若是苏谨不愿,自然会挡着这些事,你且看着吧。若是他真的有心,你顺势而为也是好的。到底做夫妻的一心一意才能家和万事兴,多了一个人在心底,便搁着一根刺,眼底多了一根针,哪里还能好生过日子的?

  敏君点了点头,想着冯氏素来的言行,便低声说道,您且放心,婆婆并相公都并无此心的。说着,又是将冯氏素日的言行说了一通,再说及苏谨时,倒是微微红了脸,只低声道,便是相公,也是几次一番说着,不愿再做公公那样的人。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几分。听得敏君这么说,孟氏自然是高兴的,她伸出手揉了揉敏君的脸颊发髻,心底大为快慰,我本是担心,你心思太重,又是遇到这样的事,少不得心底隔应的,便过来劝两句,倒是不曾想着他们带你这般诚心真意。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唉,也是这两日听着那苏娴的事儿,心底有此担忧。且繁君那里也是淡淡的,越发得让我担心你了。

  苏姐姐并二妹妹怎么了?听得孟氏这么说,敏君也是顺口相问,她原是新妇,倒不好整日地出门的,比之原先更少出去了,苏娴也好繁君也罢,虽是有信笺相通,但是也没瞧出什么不好来。这会子孟氏说起来,她便问了两句。

  苏娴在赵家原还是过得尚可,但前两日那个怀孕的通房忽而便是落了红,说着孩子也没了,那么样的婆婆,她便头一个受了怀疑,这两日正是煎熬着呢。繁君只是淡淡的说及,她的相公也不见着有多少喜色,我瞧着竟也只能说是相敬如宾。孟氏说及这些,也是感叹,再过些日子,你大姐姐璧君也是要出嫁了,只盼着她能过得好,免得受了那婉君的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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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孟氏颇为感慨,敏君便也劝了两句,母女两人又是说了半晌的话。孟氏好一通嘱咐叮咛,看着敏君这里色色都是预备妥当了,过了两个时辰后,也是放心离去了。敏君坐在床榻上想了半日的事,便起身写了一封信笺与苏娴,令人送了过去,这一日才算无甚旁事儿了。

  此后一个多月,顾紫琼依日是被囚在自己的那一处小院里头受冷落,而红锦也是消停了,只是据说每每与苏耀服侍倒是渐渐得了不少宠爱。朱氏与敏君依旧是养胎,偶尔走动走动,也是欢喜得多忧愁的少,渐渐地人也慢慢地丰腴起来。

  也就是在这么个时候,红锦终究将莲花儿托与绿绮暗暗探访来的一户外头的好人家,好生地将她嫁了出去。而后她过了两日,便是到了顾紫琼的院子里。

  哎呦,您怎么来了这里?真真是贵脚踏贱地。这看守顾紫琼的几个婆子,正是闲着无事磕瓜子说着闲话,看得红锦只身前来,都是吓个了一跳,其中一个能说会道的精明婆子,便忙是凑上去与红锦卖乖,但凡有什么事,您只消使个人过来吩咐一句,我们自然是无有不从的。这会儿可仔细脏了那鞋面裙子。

  我自是有我的想头。你且让我到屋子里去,我有几句话可得与那顾姨娘说一声。红锦说着话,随手就是从荷包中抓住一把银裸子,扔给那几个婆子,口中也是淡淡的,紧着些,我还有旁的事儿,早办完了早好。

  见着红锦这么说,这几个婆子自然忙忙点头,一面又是赶紧将那抛过来的银裸子抄入手中,一个婆子眼疾手快,得了不少的好处,忙就从里头挤出来,笑着与红锦带路开锁,一面嘀嘀咕咕笑着巴结,这个顾姨娘近来可真是变了个人,什么馊的杂的东西都吃,嘿嘿,听着说前头还娇贯得什么似的,这会可不是老实了。说着,她又是说了一大串的话儿,无非是顾紫琼如何的低贱落魄。

  红锦自是明白,这婆子大约是想着自己过来无非是嘲弄作践一下昔日的顾姨娘的意思,才是这么一番话来讨好的。对于这么些想头,她自然也愿意顺着过来,当下就仰起头,嗯了一声,随便抓了一把银裸子扔给这婆子,淡淡着道,你只好生照料便是。

  这照料两字,却是加重了音调的,那婆子自以为是明白了,忙是兜着银子笑呵呵地退下,一面还偷偷地道,您放心,这里再无旁人,我们恰好都是取吃东西了。言下之意,也是随红锦怎么发作了。

  红锦点了点头,便跨入屋子里,顿觉得一股酸腐之气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头,用帕子掩住口鼻,往前走了几步,再用另外一块帕子盖住手指头,小心地掀起里屋的帘子,就看到里头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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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姨娘。红锦淡淡地唤道,看到蹲在那里的女人慢慢地抬起头,将头发拨开,面上渐渐露出凶狠狰狞的神色,她神色不动,只慢慢着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这么些年总没个孩子?

  听得红锦这么一说,原是咬牙切齿的顾紫琼由不得一怔,她死死盯着红锦,看着她神色淡漠,目光仿佛有丝讥讽的味道,心底由不得一颤。半晌后,顾紫琼才是按捺住心头那些妒忌,只咬牙道,你知道什么?

  原先奶奶两年前生了两个哥儿后头,她便使人用了一种东西,棉杉油。红锦说得十分简略,连着证据都不透露分毫,只淡淡着道,这东西,我们女人吃了没什么不好的,便是男人吃了也就是子嗣艰难,旁的也无甚不好。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什么?!顾紫琼听到这个,一时间脑筋一片空白,她喃喃念叨了一句,过往的种种并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许久也不能说出半句话,只呆愣地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脸色却是渐渐地灰败下来。是的,否则当初那冯氏怎么会那么的冷淡,仿佛自己根本不能对她产生任何的威胁一样。

  是的,她没有任何问题,当初也就是一两个月就有了江颐的,怎么会这么些年都不会有孩子,一定是的,一定是冯娴那贱人做得手脚……

  想到这里,顾紫琼将那牙齿咬得格径作响,脸色也是一片激怒后的潮红,她猛然抬起头,瞪着红锦,一双眼睛生生透出红血丝来,你说这些,存的是什么心思?

  存的什么心?红锦味嗤笑一声,一双眸子却是渐渐红了起来,乃至于后头留下来两行泪来,我的亲娘因为我没了命,这是我的罪,更是冯娴那贱人犯的罪,我要她过得不安生,至于你,若不是那苏耀心底还有你的位置,我想着能利用你打击冯娴那贱人,你与我有什么干系?横竖日后也没了孩子这个指望,你也好苏耀也罢,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就是一头碰死,也不会顺势让那苏耀占了我的身子。

  说到这里,红锦再也不说自己地事儿,转身便是离去,一面又是道,过两日那苏瞪便是会放你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苏耀不信我却是信你的,那贱人让你落到这个地步,你还要看她活得这么好这么幸福?

  这话一落地,顾紫琼的脸色由不得紫胀起来,她咬了咬牙,心里头一阵针刺刀砍般地剧痛,但心底却有几分放松,不是、不是我的缘故,我还是能生孩子的。

  她心里头念叨着,脸色却是渐渐地好了起来,待得两日后,她熬着熬着竟是真个能出来了。顾紫琼心中狂喜,也不急着梳洗,就是匆匆跑了出来,她脸色狰狞,直接闯到了冯氏的院子里,看到正是在散步的冯氏,猛然就是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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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二章惊变上

  冯氏却不是寻常人等,她抬头一看到那顾紫琼,立时便开口喊人,也是由此,这顾紫琼却是不曾扑到她的身上,只能不断地叫骂。冯氏驻足停了半晌,却是冷笑一声,道:让她闭嘴!

  这四个字的话,却是比顾紫琼连番叫骂都是来得有用。只见两个婆子上得前来,伸出手就是与顾紫琼几个耳光,只打得她嘴角歪斜,脸颊肿胀,再也不能口出污言。冯氏脸上也没什么得意之类的神情,只定定打量了顾紫琼两眼,看着她蓬头乱发,衣衫凌乱,便挑了挑眉,淡淡着道:倒是难得见着你这样。说完这话,她也不理会顾紫琼如何回答,就是径自领着丫鬟婆子往屋子里走去。

  剩下的那两个婆子,看着冯氏神色淡淡面,对于顾紫琼根本不放在眼底的,也都是放了手,一面还嗤笑道:这还当自己是个玩意儿呢。倒是冲上来与奶奶较劲,也不瞧瞧自己浑身上下,我看着,就是那才入府里的小丫头片子,也是比她更体面一分。

  哎呦,我的老姐姐,这可是顾姨娘啊,你怎么就忘了,昔日可也是在这府里头作威作福的,连着她一拇指甲也比我们金贵的。另一个婆子却是凑了过来,一面也顺着话头怪声怪气地说道。

  那会子的事,现在拿来说有啥子用?飞上了技头那自然是凤凰,这落了架的却是连鸡也不如了。何况,她原也就是一只杂毛鸡罢了。第三个婆子也是笑了,一面嗤笑,一面随着那两个婆子往冯氏的方向追去,口中却转了话题:不说这些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在这东西上花费气力,着实没什么用处。

  另外两人也是点了点头,三人便是弃了这顾紫琼,忙忙着往前赶去。剩下的顾紫琼,在听的冯氏的话之后,便是觉得有些羞耻,但听完这三个仆妇的话之后更是羞愤到浑身颤抖,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这些婆子的眼底,竟然是这么一个、一个东西。

  你们!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什么杂毛鸡,什么玩意儿?我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若不是父亲为人所陷害,更是这锦乡侯府尊贵的当家奶奶未来的锦乡侯夫人。哪怕这个不提,若不是、若不是那苏娴!她这回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更不会和耀哥哥间到这个地步。她咬了咬牙,想到红锦所说的棉籽油一事,更是恨得两眼通红,只死死瞪着冯氏离开的地方怨恨不已:你等着!我一定会报复的!我不好过,你也不要想着好过!凭什么,你就能占尽好处,居高临下地对着我说话?昔日,你也不过是跟我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紫琼猛然深深呼吸了两下,就是狠狠心,忍着心中仿佛被人用利刃戳入的痛楚,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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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她走了后一边的花树之下却是走出个红锦来。她唇角微挑,心底却是一片淡淡的,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冯氏这等人,却是个最精细不过的。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是让顾紫琼成了呢?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罢了。后头,还有的瞧呢。

  红锦心里头想着,定定看了一会子,也是转过身离去:看来,这顾紫琼自己是不消多担心了,而苏耀那里,自己却还得多多地花费气力,也好让这一场大戏,正儿八经地好生演上一场呢。

  也是如红锦所想的一般,那顾紫琼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后,她怔怔呆在那里想了许久,就是拿出银子让婆子抬了热汤,拿了胭脂水粉并膏药,打扫了整个屋子。

  那些婆子想着先前顾紫琼得宠的时候,又瞧着她仿佛东山再起了一般,又是重头放出来,却也不敢怠慢,只与她打理得干净。

  而顾紫琼在与自己洗漱干净,又是换上日日的衣衫,再慢慢地涂好了消肿收敛的膏药后,转头看着一扫干净的屋子,再想起当初满堂辉煌的时候,以及后头自己被关在这里头,整间屋子慢慢落灰的景象,她沉默许久,心里头却仿佛渐渐有些灵光起来。

  这屋子,就好比人一般,若是没了权,没有了势,再是精致,再是美丽,也是不中用的,若是有了这两样,就是一片空地,也能起朱楼,设豪阁。自己的确是想差了,那冯娴何曾喜欢耀哥哥,可还不是霸着那夫人的位子不放?为着什么?还不是为着这苏家的权势!

  这么怔怔想着,她终究闭上双眼,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不管怎么样,这一次,自己一定要让她的真面目露出来!哪怕、哪怕这样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如此筹戈的顾紫琼,接下来的几日却是总也不出门,只安生疗伤。也不晓得是上天成全,或者是旁的什么,等着她这一次伤好子,却发现自己先前脸颊上留下痕迹的地方,这会竟是一片洁白无瑕。

  看着镜子中有些憔悴,但更显出灵秀娇美面脸庞,顾紫琼又是惊又是喜,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地方,却看到自己的手指也是颤抖起来。她慢慢地收回手指,双眸之中落下泪来,却又欢喜得笑出声来:真真是苍天有眼,知道自己的委屈与无辜,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来!她喜气洋洋地想着,一双眸子沾着水露的光泽,越发得熠熠生辉,洗若是山中的清泉溪流,十分地清澈宛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顾紫琼平静了一下心绪,就是从一侧的箱子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衫来。浅白的杭调衫子,只用些许浅绿的丝线绣了些竹叶纹,同色的十二细褶罗裙,中间微微绣了些银线波浪纹,行动间便是光华流转,碧绿的宫绦束得纤腰细细,越发得显出身量窈窕,娇弱无依。好生保养梳理过得乌发绾成婉转低垂地堕马髻,数支白玉钗并一把玉梳点缀其中,耳中用米粒大的玉塞子,手上裁着玉镯子,顾紫琼这么一番妆容,只将面容映衬着娇弱素净,十分地柔美。浑身上下看来,竞是无处不妥帖,无处不合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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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等容貌且不谈,顾紫琼经过一番风霜,却是更添三分柔弱的风韵,又是拿定了主意做小赔低的,待得到了苏耀的屋子里,与他说谈半晌,又是垂泪低泣,又是轻声呜咽,只将那苏耀说得心神摇曳,思量着早年的情分,再看着如玉美人儿,他自是渐渐软和下来,反将先前的些许厌僧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只上前来轻轻搂住顾紫琼,低声道:原也是我太过暴躁,却是误了你,还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自来好事多磨,总也是如此的,妾身并不委屈,只要你我情归日好,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说到这里,顾紫琼自是忍住心头的那些情绪,低声委婉着道。

  这话一说,苏耀越发得温存,又是与她说起日年的那些事,又是与她情话绵绵,说得最后,顾紫琼还是压住心里最想说的话,到了底,也就含泪说了那么一句话:只是妾身着实无用,这么些年,竟也没个孩子,倒是辜负了耀哥哥的一片情意。

  听着顾紫琼说孩子的事儿,苏耀也有几分黯然,说来也是奇怪,早年他与冯娴感情也不甚好的,可是三年竞也有了两个孩儿,如今都是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没想到这之后,不但冯娴再无所出,就是顾紫琼以及那红锦,也是各个没个响动。然而,他的身体却是颇为健壮,也并无肾气不足,只能归功于上天注定他独有两子了。

  只是这样,却是有些委屈了顾紫琼。自来女人,若没个孩子,这腰杆子便是不硬,就是再有宠爱也不算得什么,何况顾紫琼眼下的身份,并不是正妻,而是小妾也不如的通房呢。

  想到这里,苏耀越发得生出几分怜惜来,当即便搂着顾紫琼,叹道:我也知道,这般事委屈了你。可是苍天注定如此,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日后罢了。平日里,多多捐些香油钱,也就是了。

  只是苏耀这么说,却没想到他的神情举动都是落入顾紫琼的眼中,她已经不是原先那样,将十分的心放在两人的情意之中,而是细细琢磨着,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好让那冯娴彻彻底底地倒下!

  而存了这样的心思之后,顾紫琼也不是那等糊里糊涂的人,她又是与苏耀多年相处相爱,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只一看苏耀如此,她便是在心底拿定了主意:看来,这件事自己还真是有些门道。耀哥也不是没有怀疑的,也就是没想到那些地方而已。若是真的有了证据……

  顾紫琼心底微笑,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到了最后却只留下一个:这事儿原是那红锦说的,估摸着她也有证据在才是,还是先与她联手扳倒了那冯娴,听一听她的话,若是使得,也不用特意安排了。她这么一想,脸上便露出几分异样来,落在苏耀的眼中,他心底却是打了个突,轻声问道:怎么了?看着倒是像想着什么好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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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二章惊变中

  面对着苏耀的情意绵绵,若是往日的顾紫琼,说不得就是竹简倒豆子,将这事儿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可是她眼下已经不同往日,原是磋磨过了,灰心过了的,又明白这会子提及冯氏如何,只怕苏耀也是不耐烦的,她自然也还能忍耐着,竟咬着不提,反倒是说了好些听着极衷心衷肠的情话儿。

  顾紫琼本就是生得清雅娇美,这会子说起情话,越发得显得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让人心底总也舍不得将她这么一个多情的美人儿给抛下。由此,苏耀心底越发得温软,想着先前顾紫琼的那些撤泼似的行止,大约也是一时情急,原不是那等心思的,自己倒是误会委屈了她。

  这般一想,苏耀少不得又低声道:先前原是我不对,想偏了。也真真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心,日后我自会好生补偿你的。你我这么些年过来,自小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自然是不必说的。

  嗯。顾紫琼低声应了一句,双眸便有几分湿润,她抬起头看着苏耀那温柔笑着的脸,心中由不得生出几分冲动,差点儿就是要将心中藏着的事儿说道出来。只是这事儿牵扯到那红锦,只想到红锦,她便想起先前那些事,心底的冲动也便瞬间消褪下来,口中苦涩难言。

  苏耀却是没看出顾紫琼这些心绪起伏,看着她眼圈儿微红,垂眉低眼之间,颇有几分绵软娇怯,不由得心中一动,伸出手将她搂住,只往后头的榻上倒去。顾紫琼心中正是有些难过,却没什么心思做那等事儿只是苏耀兴致起来了,她竟也不能推辞,便半推半就,一场雨云缠绵,暂且不提。

  而后月余的工夫,红锦与顾紫琼俱是守口如瓶,只好生伺候苏耀什么端茶送水,什么小意温柔,什么巫山,色色都是细致休贴,又是相互与对方说好话也不提冯氏如何,便话头里带出来,也多是恭敬两字。

  这般一来先前苏耀还有几分堤防的,后头自然越来越欢喜,越来越舒畅,也是看着红锦与顾紫琼越发得入眼,多了不少宠爱信任。对此,冯氏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她原是不将苏耀等放在心上的,更何况此时朱欣并敏君都是有了身孕,每日里去看看两个孕妇,打点家事,又是去伺候伺候生病年老的公婆这日子便是过得很有几分紧凑了一苏耀等人,只要不是闹出什么大凤波来,没事儿穷折腾,她哪有心思理会!

  只打点了人看着点罢了。那些被打发过来打探的人见着色色都是平静安生的,虽然顾紫琼红锦有争宠夺爱的言行,但是没有涉及冯氏,自然也不将这正常的事儿放在心底。

  由此待得一月后,冯氏正是打理好了家事看完朱欣敏君两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来歇息时,见着那苏耀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她倒是有几分稀罕:今儿大爷倒是有闲了。说着这话,她瞟了苏耀一眼,看着他脚下仍日是不稳当的,便又淡淡添了一句话:只是这腿脚还没好,怎么就起身了?这婆子丫裂,也该敲打敲打,没得到是让您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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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该敲打的人是你!苏耀呲牙刷嘴,细碎的白牙咬得格格作响,他瞪着眼盯着冯氏,眼中的怒火若是能冲出来,这会子满屋只怕都要成灰烬了:我却想不到,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毒妇!恶妇!

  毒妇?恶妇?冯氏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帕子搁在一侧,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地撇弃茶汤上面的浮沫,心不在焉着道:这话儿我可当不起?也不知道大爷又是从哪里听来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就是过来辱骂我了?您也说与我听听,让我涨一点见识。

  你!苏耀看着冯氏风平浪静,神情安然,一丝儿惊恐慌乱都没有的样子,心底又是恨得牙痒痒,又是有几分迟疑。只是想到顾紫琼与红锦说的那些话,也是有证有据的,并非虚词搪塞过来的,再看着冯氏的时候,便越发得生出几分厌僧来,当即便道:自来纸包不住火,你既是做下了事,就算抹得再是干净,却也有迹可循。你说,你当初可是曾与我用了那棉籽油!

  什么棉籽油?冯氏微微一笑,轻轻用指甲剔了剔茶盏,一双眼睛也只看着茶盏,意态闲淡:自来我们这样的富贵人家,什么时候用棉籽油了?等闲差一点儿的油,都是吃不惯的,何况那棉籽油,连着油灯都不愿意用那个的。若真是用了那个,你这样的富贵舌头能吃不出来?

  说完这话,她又是一顿,才仿佛意识到什么真正的东西,转而抬头看向苏耀,微微笑着道:再者,真是用了那棉籽油,又是如何?顶天儿,也就是我勤俭太过,或是贪了公中的银钱罢了,哪里用得着什么毒妇不毒妇,恶妇不恶妇的?

  你…,苏耀听到这里,脸上由不得一红,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恨恨道:你分明知道,吃了那棉籽油,我便不能、不能与女子诞儿育女……竟然还开口询问,着实可恨!说到这里,他也等不及冯氏说什么,就是唤了人进来:这里有证人,我便不信,你还能信口雌黄!

  冯氏听得这话,倒是挑了挑眉头,看着那炔生生走进来的丫鬈婆子,淡淡着道:这可真真是冤枉,这么些年,我也不晓得大爷您竟是不能了。唉,倒是委屈了红锦与顾姨娘。真个如此,原是该放她们出去的,何必平白儿作孽呢。有我一个受罪的难道还不够?

  苏耀听得这话,脸上更是一阵发青,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冯氏见着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说,看着他呵斥着人作证。什么家乡那里便是有人吃了棉籽油没个孩子的,什么夫人那时候便使人取来了棉籽油的,色色等等,不一而足。

  待得这十来个人作证作完了。冯氏面色如常,并无丝毫变化,只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着道:大爷若是听了这些人的话,认为是真的,明儿我也能寻出十来个,二十来个人,证明证明旁的……这样的证人,谁个不能寻出十七八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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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是一个字也不认?苏耀却是冷笑,仿佛对着冯氏的矢口否认也有心理准备,神情并无丝毫变化,只冷着脸问道。

  冯氏眉梢一挑,一双眸子在那十来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看着她们有的都是心虚地低下头,便嗤笑一声,也是淡漠着道:没头没尾,无理无据的事儿,您让我认什么?

  我原还想着,若是你认了这件事,瞧着这么些年管家理事的辛苦,瞧着你伺候父母,生下苏瑜苏谨他们的份上,我便暂且压下这件事。没想到,你竟是敢矢口否认,可见是心思狠毒,原就不将我这做相公的看在眼底!苏耀这时却是嘿嘿笑了起来,他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没了权势,没了凭仗,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倒是被这冯氏从门缝里头看扁了!心里头哪里能不能恼恨迁怒的,当下便硬邦邦抛出一句话来:脆是如此,我们也休做夫妻,还是和离了罢!

  这话一说出口,冯氏也是难得的怔住了。她手指微微一颤,猛然攥住手帕,脸色也略略有些发红,只盯着面色铁青,咬着牙站在那里的苏耀,许久也是回不过神来。好半天过去,她才是轻轻咳嗽两声,淡淡着道:倒是想不到,这会子你却说这个。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回话,不但苏耀听得有些疑惑,就是冯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起头是这么一句话来。只是细细品来,这话却也正是她的心声。是啊,这么些年,她并不是没想过和离的,似水年华,如花美眷,她好端端的一个人,凭什么就糟蹋在这么一个男人的手中?

  可是一双孩儿在,她却也不能不考虑。时间长了,少不得在心底咬牙,若是、若是能和离,该是多…没想到,这苏耀倒是开了口,说起来竟也是嫌弃她多少年似的。

  一对怨偶,当初怎么就是凑到一块儿呢?

  冯氏心底想着这此,原本想要直截了当拒绝的话竟也压在舌根下面,反倒是带着几分迟疑,几分说不出来的期待,抬头看向苏耀:不过,这话儿只说与我听,那是不够的。大爷若是拿定了主意,还是先问问公婆吧。

  你以为拿着父亲、母亲来压我,便是能成的?苏耀听得冯氏这么说,倒是觉得对了路数,当下就是回道:这事我已经是下定了心思,非合理不可!便是父亲、母亲两位大人开口,我也不会松口。我看着你,竟还是早些收拾收拾的好!

  说完这话,苏耀便是仰起头,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冯氏端端正正坐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帐后头,便瞟了下面还跪着的十来个人,淡淡道:怎么,你们要跪着回什么话不成?

  那十来个人原是没回过神,一时怔住了,听得冯氏这么说,立马就是战战兢兢地起身行礼,仿佛后头有什么恶鬼似的,忙不迭地跑了。冯氏也不理会,只坐在那里想了半日,才是唤了自己的心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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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二章惊变下

  奶奶,您看着该是怎么办是好?。碧霞原是冯氏身边头一个得用的大丫鬟,这么些年,就是冯氏的陪房也比不过的,又是常年在身边伺候的,也听了那苏擢的话,自然不比那些还有此摸不着头脑的,待得冯氏向各色人等都问清楚了事,便头一个询问道。

  冯氏原是问完了事情,正是合眼思量的,听得碧霞的话,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着道:你也是在一边听着的,可也想一想,他那是什么心思。…

  大爷,只是想压着您一头。…碧霞也是细细思量过的,看着冯氏脸色淡淡的,便也知道自己说的不离十:可有些事儿能退能让,这般事儿可不能轻易退一步。不然,您日后还怎么当家理事儿?若是退了一步,便是认了那样的污蔑,日后哪里还能有安生的日子!。

  瞧瞧,连你都明白的事,他却是丝毫不知道,还满以为我会因此而退让,而忍耐。真真是一肚子草包的窝囊废!…冯氏冷笑一声,她自然也明白苏擢的心思。他起头,还真是没有想着休妻和离之类的事,不过大约是背后,听到顾紫琼与红锦的话,心气不平,想着能压着她一头,让这府里的权儿能从自己这里分一些出去。不想,自己却是丝毫不领情,还硬邦邦顶了回去。他后头受不住那等气,方抛出什么和离的话来。

  和离……

  若不是一双佳儿佳妇,若不是想着孙儿孙女,她还巴不得离着这么一个废物点心远些!也省了这么些年的恶心。也是如此,这会子冯氏倒是难得有些神思洗惚,半晌过去才是淡淡着道:罢了,也遂了他们的意思,我且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事来。这和离可不只我一个人的事儿,老爷老夫人在那里候着呢。若是真能说通了他们,和离便和离。。

  说到这里,冯氏略路顿了顿觉得心底颇有几分莫名地冲动若是、若是真个能和离,那么自己便应了吧。操心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过两日安生日子?谨儿瑜儿他们素来是好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是孝顺有加。便是自己合理了,也不怕什么大不了便是别宅另居。

  或者,让两个儿子先分家去,后头自己每家住些日子的。这样也不错。每每看到听到这苏耀并那顾紫琼的那些鸟七八糟的事也是累了,烦了。

  由此想着,冯氏半晌过去,才是咳嗽一声,淡淡着看着下面有些惊疑不定的心腹,吩咐道:好了你们也先下去好生看着,听着,凡事都是将自己耳朵眼睛带着,有什么征兆,就说与我。后头的咱们只先看戏。…

  一干心腹听得,都是应了话,心里如何想,冯氏并不理会她们都是贴着自己的名儿呢。除了跟着自己,纵然投靠了别人,也不会过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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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做了这番安排,又是打发了另外一批人监视着府中上下。她原想着这事儿且看着先,横竖起头也闹不大的。却不知道那苏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个不管不顾,只凭着心头一口气,就是冲到了咋氏的屋子,直接就是说了出来。

  那叶氏正是病着,她原就是有些心悸的毛病,听得苏耀那一番话,自然气得半死。连连喘了两口气后,她方狠狠咳嗽了两声,半喘着气道:你浑说什么!这么今年岁,眼瞧着都是要有孙子了,竟还听着那两个贱婢的话,想要和离?你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这天伦!。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又是咳嗽起来。

  苏耀迟疑了半晌,脑中却是浮现出冯氏淡漠的目光,沉静的面庞,他心底存了多年的气恼,忽而就是一股脑儿冲了上来,当下竟也没多想什么,就是直截了当着高声道:什么名声,什么天伦!我还有这么一个东西?我被她这么个毒妇给害了还不够?日后她若是下了毒,我成了死尸,您还会说这些?不必说了,说着和离,我已是与了她多年的情面,不然,直接休妻又如何!您也不必拦着,也拦不住我!。

  说完这话,那苏耀直接就是挥袖而去。这叶氏听得这此话,真真是气得面败唇青,张口想要说此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咙里头被什么堵住了,只咕咕作响。边上的丫裂婆子也是被苏耀的话给唬住了,半晌也没能回过神。

  还是苏擢又是一阵风似地走了,她们转身看着也是的境况不对,忙是拥簇上来,又是捶背又是叫嚷,却总没个用处。叶氏猛然咳嗽一声,就是眼前一黑,闭眼倒下来了。

  这番一来,一干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大惊,各自嚷嚷了半天,才是脸色惨白地出去,或是去冯氏那里回话,或是跑去寻了到了旁人家做客的老爷苏定,或是叫嚷着大夫,或是趁机偷偷溜走,满院子都是闹闹腾腾的,不一而足。

  待得这报信的人过来与冯氏说了,她也是大惊失色,忙就是站起身来道:赶紧拿了大爷的名帖,将府里头惯常的几位大夫都请过来。…说完这话,她又是点了碧霞等几个婆子丫鬟,忙就是往叶氏的院子走去,一面走,她一面是细细地询问。

  来人原是面色发青,说话也是上文不接下文,但是被冯氏一番呵斥后,却也能暂且压下心底的慌乱,照着她的询问,一五一十将事儿说了个明白。

  冯氏前头听得这番事,还以为是咋氏忽而病重,却没想着竟是被苏耀气着了。她当即沉默了半晌,越发得觉得在苏家做这苏耀的夫人,腻味又令人厌僧。说来,叶氏也与她并不是十分投合的,当初自己也受了不少刁难,还是后头苏耀做事儿着实不像样,这叶氏心里对她有了几分愧疚之情,后头两人才是渐渐和解,渐渐地相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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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叶氏对苏耀却是没得提的,她虽生下两男一女,但最是疼爱最是看重的,还是长子苏耀,什么事儿都是将头一份与了苏擢。没想到临了临了,倒是这苏擢将她气到那地步。

  心里头这么想着,冯氏脸上也没什么好神色,只赶到了叶氏的屋子里,看着她面败气短的,眉头就是皱了起来:大夫还没过来?。

  已是打发了人过去,估摸着还要此时辰。边上的婆子忙是垂头回了。冯氏听着这些,也是没什么旁的法子,只使人绞了中帕与也是擦拭脸面上手脚,自己则是在一侧站着,一声声叫唤着咋氏。

  咋氏的手脚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皮子也是稍稍动了动,却总没睁开眼睛。冯氏见着了,眉头越发得紧皱起来,思量一番后,便是又问:老爷、大爷那里可是通知了?…

  老爷那里已是使人报信了。大爷那里……。婆子略路一顿,就是垂下头去:一时忙乱,却是忘了这一桩事。。

  赶紧与大爷报信。还有,不要忘了与朱欣、敏君她们报个信。老夫人不好了,她们自然也得过来侍奉的……冯氏自然也明白,气病叶氏的是那苏耀,这些丫鬟婆子只怕也不敢轻易过去报信的,便淡淡说了一句。

  那婆子忙是应了。却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的一个离着近的大夫来了。冯氏见着,忙是避到一侧的屏风后头,又是令人伺候照料着,待得这大夫诊脉完了,她正是要使人询问,外头便有人通禀:老爷回来了。…

  苏定一进来,就是赶着去看了叶氏,见着她境况十分不好,脸色也是变了,转头看到大夫,忙就是询问。那大夫正是觉得自己有些晦气,见着苏定瞪大了眼粗声粗气地询问,面色自然也不大好,将那理论的话说到了一番,却是没几个人明白的。

  却在这个时候,外头苏耀也是来了,敏君与朱欣也是被丫鬟婆子拥簇着过来了。后头还有几个大夫,也是依次赶来。这番一来,或是安顿敏君朱欣这有孕的,或是使大夫一一诊治咋氏,倒是将场面糊弄过去。

  然而,等着这些人后头都是看了咋氏之后,神色凝重,说起话来也都没什么好的,却有资格老的,说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的话。上至苏定,下至敏君等人,都是脸色变了,苏耀更是不用说,浑身都是僵住了。

  但这个时候,众人自然不会想到最差的,就是苏定,也没什么气力对苏耀说什么做什么,只一心一意想着咋氏能好起来。然而,叶氏却总也不好,只短短醒过来几次,说了几句话,不是劝说苏定莫要对苏擢责骂,就是劝苏耀莫要再提什么和离的事儿,安生度日。

  但叶氏自己的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差了,而在一个月之后,纵然是请了满城的大夫,纵然是请了御医,纵然是苏家的上等药材堆满了库房,她还是撤手而去。

  而这么一件大事,自然而然,也是在苏家激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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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三章离心上

  自然,这等轩然大波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到底是苏耀气死老母一事着实落人口舌,且又是闹得人尽皆知的,连着锦乡侯苏定也是对着他如同仇椎,何况他那两个兄弟,早年也是想过世子之位的。

  尤其是苏耀的嫡亲兄弟苏映,他也是嫡出的,身份并不差,又是从武一途,原先苏定心中继承人却是他。若非咋氏看重长子,且苏耀后头也是娶了身为定国公次女的冯氏,就是他文采再出众,这爵位后头也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

  这会子苏擢自毁前程,生生将老母气死,一个不孝是少不得的。且老父苏定也是为此含恨于心,甚至于娘家背景深厚,一双儿子前途光芒的大嫂,苏耀也是说了和离的话,这样的夫妻,哪里能同心同力?

  不用多加盘算,苏映就是心动不已,待得一样样算计过来,他若非是想着老母叶氏的丧事,只怕夜里睡着也要笑醒了嗣锦乡侯的爵位,可是决然不低的。

  这苏映明白的事,苏耀怎么会不明白。哪怕因着叶氏之死,他也是浑浑噩噩了些日子,但被这红锦并顾紫琼一番旁敲侧击地话猛敲了一通,立时也是洗悟过来。只是事已至此,他却也没有什么能耐将这事情彻底地扳过来。

  且不说旁的,只看着今日悼丧的人,苏定垂垂老矣,又是神情颓丧,老泪纵横,只被人搀扶着坐在一侧出神,边上几个也都是日日的袍泽或者是相当的大臣。旁人见着了,多有掂量身份或是情分,或是见着苏定这般凄侧的神情,也不敢上前围着的人不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苏映不过是嫡次子,悼丧的人竟多是围着他的,就是那庶出的苏哈,或是身为妇道人家的冯氏,身边转悠着的人也是比他身边那小猫三两只的境况多得多。这一天两天,苏擢还是神色不动,但是等着后头三五成群的人俱是如此后不但他脸色变了,就是下面的仆从暗地里也多有些嘀咕的。

  到了后头,甚至苏擢跨出门外,就是能听到屋子里头的声响。

  你说老爷会不会将大爷身上的爵位给捋了去?我瞧着,竟是多半是要扯了的老夫人的事儿可是人人都知道的,闹到了这个份上,老爷哪里还能忍着?这外头都是穿得风风火火的呢。。这是大部分的仆妇说的话。

  而后头的应承或者沉默的居多,反驳的廖寥无几,且又是为人嘲笑。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苏耀自是狠狠呵斥了一番,可他心底也是有些发虚的,平素又不是那等管束仆妇丫鬟之类的掌权者三五次后,就是他自己想要张口辩驳,看着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些眼神,却也张不开口了。

  对此,冯氏看在眼中却没有说一句话来管束,也不曾使人压住这些流言蜚语这是苏耀应该承受的!叶氏那一条性命,本就是被他断送的,旁人说的根本没有什么错还压着做什么?就是自己下了死力,说不得过些日子也就是合理了,还讲什么夫荣妻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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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想着苏瑜苏谨两兄弟的前程,想着他们有那么一个父亲颇有些抬不起头冯氏说不得就不拦着这些个仆妇说到外头去了。这会子,这此话还都是在苏家内部流传外头虽然隐隐约约是有些风声,却也没有苏家内部这么清晰明白的。

  说到底,冯氏也就是想看看,这苏擢究竟会怎么做。

  她这么一番心思,苏擢是看不出来的,敏君心底却有几分明白,她便是与前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孟氏道:看着婆母的心底竟有些不同的念头了,我这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这么个境地,有此旁的念头也是自然之理……孟氏也听过几句苏家的事儿,还当敏君说的是苏耀气死咋氏的事,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只一面摩挲着敏君的腹部,一面淡淡道:我瞧着她平素也是极沉静极守规矩齐,数的,于孝道两字,自然也不差。偏生遇到这么一个人,心底若是没个念头,那才是稀罕事。。

  娘,若是说这个,这里闹腾的事还少了不成?说到底,公公这也是无心的,若是从这里说起来,竟也不是存心有意。这还罢了,我看着婆母并不止想着这桩事。…敏君看着冯氏神色微动,想了想后,便低声道:前些日子,说着竟是有些和离的话传出来。。

  什么!…孟氏听得和离两字,却是吃了一惊,忙就是收起心中些许不以为然,眉头紧皱着道:这可不是小事,竟真的闹到这地步?。

  要我说,竟还是早些和离的好呢。这里头的事儿,也着实有些太不堪了……敏君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叹息:也是为着相公并大伯,否则,婆母大约早就是使了手段,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孟氏皱了皱眉,伸出手敲了她额头一下,低声道:这是你该说的话?不论怎么着,你们做小辈的,这此事儿提都不该提一下,只听着便是……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着敏君只抿着唇不说话,又是吩咐道:可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你们也要仔细,却是早些分出去单过的好。。

  您放心便是……敏君笑了笑,搂着孟氏的手摇了摇,轻声笑着道:早些时日,宅子都是开始粉刷了,便没了这一桩事,不过的一年半载的,也是要分府的。听着相公说到起来,陛下也是提过,多有此早早分开的意思隐在话里头。…

  这般便好……冯氏听得这此话,也是点了点头,看着敏君依日是脸庞红润,精神振作的,便又点了点她的额头,低声道:若是到了那里哭丧,可要好生准备的,莫要让外头的人瞧见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却有几分不合宜的。。

  您放心吧……敏君应了一声,又低声回道:婆婆早就是使人与我说了,等闲不必出来,免得腹中孩儿被冲撞了。大约也就是那么几次,撤麻戴孝的,旁人也瞧不出多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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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氏见着敏君说得色色都好的,便点了点头,看着日头还早,也是起身来:看着你都是好好的,我也放心了。这会子你且安生养着,我要过去看看你婆婆去。。

  敏君点了点头,只吩咐了锦莺引着孟氏到冯氏的院子里去,一面还道:仔细些,莫要到那些人多的地方,也避开那两个姨娘住的和常走的地方,免得又生是非来。…

  孟氏听得这话,眉稍微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与敏君说了两句保养的事,就是转身离去,自在锦麓的牵引下往那冯氏的院子走去。

  说来这等内宅里,事儿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可当着孟氏这等亲家的面闹出来的,可真是少之又少。但偏偏,就是在孟氏走路的时候,忽而便是有几个丫裂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瞧见后头一面闹哄哄的。

  不多对,她便瞧见苏擢并两个同样披麻裁孝的男子都是走了进来。孟氏猛然吃了一惊,忙就是往一侧避开。谁想着这三人一到了内里,竟不说什么,就是直接开打,或是喝骂,或是缠着打斗,虽不过是三个人,却是各自为战,不论是神情语速或是旁的什么,都是极其激烈。

  孟氏看着这等情况,一时也是为之一怔,半晌过去,才是在锦莺地搀扶下往边上的墙角沿儿贴去,一面又是悄悄慢慢地走着,好不容易才是从那个地方走了出去。

  这事儿常是闹出来?…孟氏离着远了些,才是转过头看向锦骜:真的就是到了这么一步?…

  也是这两日吊丧的人少了些,闲着没事儿了,少不得多说两句……锦骜脸上露出些苦笑来,她也没想到苏耀等人会大打出手,平日里也就是冷嘲热讽罢了:说的话不中听是有的,可也没到动手这一地步。

  许是又有什么事儿出来,方才这么着的。。

  原看着另外两个倒是更有些脑子,现在瞧着,竟是我想差了……孟氏听得这话,只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些嘲讽的神色来:这么个时候,竟还想着争抢两字,全然不硕大休。锦乡侯原或是有些想法,这会子,多半也是没了。横竖都是不成材的,何必多一道事儿,反倒应了外头的流言。…

  孟氏原还低调看来的,可是听得女儿敏君的一席话,再看看那苏家三兄弟的大打出手的一场戏,这会子说到起来,声音虽然是压低了,但心底的想法,明面上的话,却都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对此,锦骜自然只能是低头唯唯诺诺而已,并不敢多说什么。孟氏则是重头考虑起与冯氏说的话了现在看来,这冯氏选择和离一途,或许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自己却是不要提这些,还是细细说一说真个要做了,提点两句紧要的话,才是正经的事儿。

  这厢孟氏思量着,那边冯氏也是做完了事,静静坐在那里吃茶思量。

  汗,晚饭后觉得累了就眯了眯眼,没想到一觉睡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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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三章离心中

  方才将这大部分吊丧的人送了去,冯氏瞧着那苏家三兄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也懒得在里头说什么话,更不愿分解一二,只接着头疼这两个字,就是搀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至于苏家兄弟,又不是她的兄弟,又不是她的儿子,与她何干,横竖公公苏定也是因着悲恸过甚而被人扶回屋子里了,冯氏更是无所顾忌,转身就是离去了。

  只是待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打发了丫鬟婆子,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思量起来。

  若是说前头,她还想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儿,但是到了这个境况,她是真个有些动摇了不如竟也是和离了,让两个儿子分府来得好。

  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恐怕也受不住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被那苏耀给怎么了。他连着疼爱自己极深的老母都是能不管不顾,何况一个情分淡薄之极的嫡妻?今日人人说着那是一时受不住,婆婆叶氏方是过世了,可谁能管着他日后会不会有意无意做点什么?

  自己的两个儿子,可都不得苏耀喜欢,眼下的权势却都是压过了他一个做父亲的,以他那样的心性,如何能受得住。说不得什么时候也来个怒火中烧,这孝道两字在上面,他们兄弟可也不好呢。

  而自己,即便是和离了,那也是他们的母亲,愿意在哪家长住短住的,谁个能拦得住!自己原是和离,可不是被休了的。如此一想,冯氏虽然还有几分知簇,但面上却渐渐露出些刚强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却是有人回话:孟夫人来了。

  冯氏知道是敏君之母孟氏过来,忙就是道:快快请进来。说话间,她也是站起身来预备出门相迎,这才是将内室的帘子掀起来,就看见孟氏唇角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微笑,正是抬头行来。

  你可是来了,我正想着你们母女见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来与我见一面。刚刚还琢磨着要不要过去一趟,谁知你就过来了。冯氏面上微微带着笑,只伸出手挽住孟氏的手,一面又道:近来可好?。

  横竖过日子自然也就那么个模样。孟氏先是道了一声犹,只略略提了咋氏的丧事,就是将话头转到别的地方去:也是你这么个能干的不然,敏儿她们做媳妇儿的都是有了身孕,也帮不上忙,旁的人家再也不能做的这么个利索明净的。

  冯氏听得孟氏说及能干两字,略有此加重了声音,又是瞅着她神情淡淡的一双眸子之中却是饶有几分深意,心底度量一番,虽然还想不通是什么事儿,但她还是淡淡着道:什么能干,若是真个能干就不会这么着了。你不晓得,这件事说起来,我却也是没什么脸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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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孟氏听得这话,低声应了一句看着冯氏神情沉静,不疾不徐的,便也有几分把握,当即便与她一并走到了内室说到起旁的话来。她并不说徐家的什么事,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好半晌过去,才是借着一个听说来的事儿,讲到和离的事儿:这个世道,做女人便是难的,做我们这样官宦人家的夫人,外头说着好听,可是内里那此勾心斗角的事儿,哪个是能省心的。这位夫人也是艰难,实在过不下去了,方选了和离,却没将事儿安排周全,这不,又是坏了自己的名声,又是让自己儿女受罪,还让那一起子小人得意了。我看着,真个要是和离,竟早早准备,细细筹戈,总让儿女都明白了,让长辈许了,让外头都明白了,也压一压里头的,这才算有个准数。

  这是自然的。原不是什么小事,哪里能这么匆忙的。要我说,她既是这么些年都是放放于此的,怎么都没个准备,匆匆忙忙的,倒是让旁人看着竟是不贤不惠,为人所弃。孟氏这么一说,冯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笑着回了。

  两人四目一对,俱是明白,自然不再提这件事,只随口说起旁的事来。再过了半晌工夫,孟氏便是起身告辞,冯氏将她送到了屋子外头,看着她款款而去的身影,一时也有些怔怔起来

  要说是先前,孟氏与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自己。她嫁与徐允谦,多年只有敏君一个女儿,内里却有宠妾并其所出的庶长子,庶女,连着管家的权儿都是要顾忌这那宠妾。可她却是隐忍着,让那宠妾恃宠生娇,自毁前程,自己则借机与徐允谦亲近,夫妻和睦不说,后头也接着生了一双儿子巩固了地位,后头还有个小女儿。两双儿女,夫妻恩爱。

  想到恩爱两字,冯氏却是猛然惊醒,自己嘴角露出苦笑来。恩爱?这也是那徐允谦先前颇有几分情义,那孟氏又是不甚计较这些的,方才能如此。若是套在自己与那苏擢身上,真真是看高了那苏耀,贬低了自己就那么一个下贱货色,自己还孜放念念?

  只是如此一想,这冯氏却渐渐有些坚定乍来。也罢了,眼下的境况,那苏映苏睹眼见着就是要拿着咋氏之事而闹腾,就是公公苏定也是不言不语的,可见对着苏耀也是失望不已的。自己这会子若是痛下决心,告与苏定,他必定会支持自己的。

  到底,苏映苏含也不是什么好的,苏定也不愿自己的家声受损,回头还是还不是差不多的人。可他必定也有几分怨怒在苏耀身上,自己若是提出和离,再将两个儿子分府过日子的事一说,未尝不是给苏定一个惩戒苏耀的法子,他十有是会应的。

  至于旁的什么,苏定这么个与自己父亲差不多性子的,却是不会这么在乎的。他原是粗中有细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么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要自己开口,他就不会拦着。也就是两个孩子分府的事,或许他有此别的想法。但早些日子圣上也是说及过的,顶多也是迟个一年半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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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渐渐定下神来,冯氏便预备转身回去,却不防先前劳累过身,又是在这风里头占了半日,竟有些头晕目眩的,还是边上的碧霞见着不对,忙是伸出搀扶过去,她才稳住身子,只与碧霞微微一叹,道:到底是你眼快,若是不然,我从这里摔下去,这府里头可真真是要乱套儿了。。

  您保重自己身子,才是顶紧要的……碧霞忙是回话,她看着冯氏脸色微白,神情也有几分疲倦,忙就是扶着她往屋子里头走。冯氏也是淡淡一笑,并不做声,自回到了屋子里修养不提。边上的碧霞等人,则是端茶送点心,打水洗救,又是与她捶背捶脚,一通忙乎下来,冯氏也觉得放松了几分,正是要说此话,谁想着外头却又有人通禀:大爷来了。。

  请他进来……冯氏眉头一皱,碧霞忙就是扶着她上了塌盖好被子,边上又是有丫鬟用彩漆小盘端来几样东西,碧霞端起其中的一样,用指尖沾染了与冯氏略略描画,就是放下来。那丫鬟也是将其端回到原处。

  只这么一点一抹,冯氏的脸色变更难看了三分,碧霞起身将那帐子略略扯了扯,又是将那枕头叠起来放在冯氏的身后,那边里屋的帐子便是被掀了起来,苏耀大步跨了进来。

  他一进了屋子,一干丫鬟都是吃了一惊,连着冯氏也是微微挑眉,道:大爷这是怎么回事?竟是跌了一跤不成,面上忽而就多了那么几团鸟青来。。

  你!。苏擢听得冯氏说得淡漠,仿佛自己这一脸一身的伤都不值一提的样子,就忍不住咬牙要呵斥。只是想着那个念头,才是咬牙忍了下来,只铁青着脸说了一个你字,就没继续下去。

  看着苏耀如此,冯氏也有几分兴致起来,当下就略略动了动身子,自己也做得更笔直了些,口中依日是淡淡着:怎么,倒是我说错了不成?您这么一脸不是摔的,而是什么人动了手不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略略抬高了一点子:谁做的刁这真真是太大胆了!…

  虽然冯氏看着有一些抱不平的意思,但她连着胆大妄为这四个字都没混上,倒是说得跟夸奖似的。苏耀听得,自然也越发得不入耳,只是冯氏并没有说什么刺耳的话,他又是有点事儿要说的,便也忍了下来,只沉着脸道:我有紧要的事与你说,你让这些丫鬟都退下去。…

  听得苏耀这么说,冯氏也不以为意,只挥了挥手,让碧霞等人都退下去,这才抬眉与苏擢道:您有什么事儿,就尽管说来吧。。

  我想着,母亲的事说来也不好听,竟、竟请你分说两句,当时你也是在那里的,…苏擢起头声音还有点大,但到了后头,说着说着的,却由不得渐渐压低了声量,乃至于没了个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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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三章离心下

  只是如此?冯氏神色不动,看着说不出话,却渐渐露出些恼怒神色的苏耀,淡淡连着两次问道:只是如此?

  苏擢由不得怔住。

  他想过很多,冯氏或许会鄙夷,嘲弄他敢做不敢当,或许会漠视,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也可能会直截了当着拒绝,就是没想过她竟这么一句淡淡的询问,仿佛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一般,并不放在眼中。

  想到最后,苏擢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自己眼中的大事,在她看来竟是小玩意一般么?这么一个女人,若是他猛然打断自己的思绪,偏过头避开冯氏的目光,只刻意粗着嗓子道:就是如此。

  相公,你也不必怀疑什么,到底夫妻一休,夫荣妻耀,这几个字我还是明白的。冯氏淡淡笑了笑,看着苏耀的目光却带着些森然,只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安安稳稳的:不过,这会子纵然我说了话,也是不中用的,过此时候,我去探探老爷子的风声。他若是开口,自然是千妥万妥的。旁人也不会再说什么别的话了。

  父亲他怎么可能会苏耀才是开口说了半句话,忽而想起冯氏却是极受苏定看重的,自来就是自己并兄弟都是不如。他由不得狼狈地闭上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心底那些嫌隙却是更深了几分。

  冯氏原是个玻璃水晶似的剔透人,如何看不出苏擢的心思,当下在心底冷笑一声,明面上却还是淡淡着笑道:老爷子自然也是看得明白的,您与两位小叔子谁个更好,这么些年过来了,他是分分明明的。再者,他是长辈,真若是说了什么,我们做小辈的,也只能应下。好不好还有孝道两个字在上头呢。

  这话一说,苏擢虽然在有些事上糊涂,但本性却是聪明的,又是切身相关的事儿,立时也是有此明白了:到底自己兄弟三人,谁也不见着比谁好。自己固然是有气死老母的不好,可是那两个兄弟能在丧事的时候存了那些心思哪里又是孝顺人?想来就是父亲眼中,他们兄弟三人也是半个八两,谁也说不得好的。既是如此,何必再将自己给扯下去?

  如此想来,苏耀自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的,可有觉得自己爵位无碍有些欣喜,面上的神色便有几分复杂起来。冯氏看着他神色变化不定,这话也说尽了,便不愿再与他说什么,当下便咳嗽两声唤了碧霞进来:与我倒一盏茶来吃。

  那碧霞偷眼瞟了那苏擢一眼,看着他脸色还算好,心底也有几分准数,只应了一声就赶着倒了一盏茶送到冯氏的嘴边一面轻声道:您且仔细些,方才好了点,可不能这会子又是劳神费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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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擢在一侧听到了这话,再看着冯氏面色不华心底却又有几分讪讪的,可转念一想她原是自己的嫡妻,便也放下那此许不好意思,抬起脸道:那这件事就托付与你了。我且出去做事儿,你好生歇一歇,就紧着些做事儿。

  说完这话,他便是起身离去了。冯氏也不理会,连着眼皮子也不动一下,看着碧霞皱着眉头,反倒笑着劝道:这些话你也是惯常听的,这会子反倒是有些受不住了?放心,我好着呢,不过这两天熬神了,歇息两日也就是了。

  碧霞脸上仍日有此不好看,但对冯氏却也只能含笑以对,当下便道:奴婢有什么的,只盼着您能好好的。这此日子,您可受累不少,原是该好生歇着的,偏生这事儿却是不饶您呢。

  说不得过此日子,便好了。冯氏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看着碧霞仍日有些抱不平的样子,便笑了笑,说着自己要吃些东西,她便将旁的事放下,问了冯氏要吃什么东西,自去好生嘱咐厨下。

  而冯氏独自躺在榻上,想了半日后,却只是嗤笑:真真是无胆匪类,连丝毫的担当都没有,还只想着扒着那个死爵位,全然不顾自己老娘多年疼爱,想来就是这么一点愧疚,也比不过那些利欲熏心的想头。也罢,这会子让你称心如意,也让我彻彻底底地有个了结。

  这么想着,她脸上渐渐露出些笑容来,连着眼底的神采也是略略飞扬起来。若是她自己揽镜自照,却是会发觉,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很多年前自己尚未嫁与苏耀时的那种,自在而放松,温暖而热烈。

  只是这种笑容,在多年之后,仿佛被沙砾摩挲过一般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冯氏这里因然有些感叹,有些怅然,有些坚决,但在苏擢那里,却是各有思量了。

  奶奶真个是这么说的?红锦静静注视着苏擢,看着他面色飞扬,双眸有神,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低低地、慢慢的问道:她真个说了要与老侯爷与您分说?

  这是自然。我是夫君,她是妻眷,自来夫妻一休,她也是明白人,当然晓得如果我没了这锦乡侯的爵位,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苏擢脸上闪烁着光,仿佛绮靠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什么说不出的话,而是天经地义的十分光彩荣耀的事一般,说起来半点羞惭都没有:她明白这些,自然会去做的。

  您说得对。红锦沉默半晌,才是开口低低地回了一句。但她心底却有几分嘲弄,几分警惕:冯氏并不是那等没头没脑的人,又不曾与苏耀有什么情分,如何会忽而说什么夫妻一休?至于锦乡侯的爵位,苏耀是在乎的,可冯氏有什么可在乎的,她两个儿子都是侯爵!她的身份无可贬低。自来夫荣妻耀是一样,母以子尊也是一样,并不差多少。冯氏素来冷淡,今日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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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底想着,却总也想不到头绪,心底不免烦躁起来,只恨恨用脚趾头抵着地面使劲地揉蹭,却是一丝儿声响也没有。边上的顾紫琼看着她如此,却是以为这件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没有算计到冯氏,可苏擢得了好处,自然也还算不错的。

  由此,顾紫琼反倒是微微笑着道:是啊,这样也好,您总算能放心了。这些日子过来,我都是提心吊胆的,很是担心呢。

  这有什么担心的。苏耀哈哈大笑,看着顾紫琼那温温柔柔,小意休贴的神色,心底大为快慰,只将她搂在怀里,调笑道: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且看着便是,就是旁的什么不好,咱们却是色色都不缺的。

  红锦在一侧听得苏耀的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却也不能说什么,当下只咬着牙在心底啐了一声:不过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做不得事儿担不起贵任的懦夫,不孝不顺的混账东西,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也是自己当初糊涂,竟做下那等事,落在这泥沼里头脱不得身,甚至还将自己老娘也给害了!

  不但那冯娴自己要拖下水,让她不得好死,这两个东西也不要想着有什么好日子过!红锦在心里想着,看些模糊不清了。

  冯氏这里固然有些感叹,有些怅然,有些坚决,但在苏擢那里,却是各有思量了。

  奶奶真个是这么说的?红锦静静注视着苏耀,看着他面色飞扬,双眸有神,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低低地、慢慢的问道:她真个说了要与老侯爷与您分说?

  这是自然。我是夫君,她是妻眷,自来夫妻一休,她也是明白人,当然晓得如果我没了这锦乡侯的爵位,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苏耀脸上闪烁着光,仿佛侍靠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什么说不出的话,而是天经地义的十分光彩荣耀的事一般,说起来半点羞惭都没有:她明白这些,自然会去做的。

  您说得对。红锦沉默半晌,才是开口低低地回了一句。

  但她心底却有几分嘲弄,几分警惕:冯氏并不是那等没头没脑的人,又不曾与苏擢有什么情分,如何会忽而说什么夫妻一休?至于锦乡侯的爵位,苏耀是在乎的,可冯氏有什么可在乎的,她两个儿子都是侯爵!她的身份无可贬低。自来夫荣妻耀是一样,母以子尊也是一样,并不差多少。冯氏素来冷淡,今日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她心底想着,却总也想不到头绪,心底不免烦躁起来,只恨恨用脚趾头抵着地面使劲地揉蹭,却是一丝儿声响也没有。边上的顾紫琼看着她如此,却是以为这件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没有算计到冯氏,可苏擢得了好处,自然也还算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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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顾紫琼反倒是微微笑着道:是啊,这样也好,您总算能放心了。这些日子过来,我都是提心吊胆的,很是担心呢。

  这有什么担心的。苏耀哈哈大笑,看着顾紫琼那温温柔柔,小意休贴的神色,心底大为快慰,只将她搂在怀里,调笑道: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且看着便是,就是旁的什么不好,咱们却是色色都不缺的。

  红锦在一侧听得苏擢的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却也不能说什么,当下只咬着牙在心底啐了一声:不过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做不得事儿担不起贵任的懦夫,不孝不顺的混账东西,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也是自己当初糊涂,竟做下那等事,落在这泥沼里头脱不得身,甚至还将自己老娘也给害了!

  不但那冯娴自己要拖下水,让她不得好死,这两个东西也不要想着有什么好日子过!红锦在心里想着,看着他们两个眼神也有些森然,只是等着苏擢转过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是柔柔的笑了起来,口中还细声细气着道:您既是说了,自然是都好的。其实我与姐姐也没想别的,只要您能疼我们,我们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顾紫琼也是在一侧笑着撤娇撤痴,苏耀听了这么一通的黄汤,当下也是心迷意痴,只搂着两人一面摩挲,一面心肝肉儿地胡乱叫了起来。若非他的腿脚仍日有些不好,只怕这会子早就是拉着两人上塌了。

  这旁的倒还罢了,顾紫琼再这些事上面却是极有心又敏感的,看着苏擢目光有异,她心里头就是一阵酥软,一双饱含春情的眸子越发得情意绵绵起来。

  红锦在一侧看着,原是想着避开的,但见着苏擢那透着异样的眼神,心底便有此咬牙,只垂下头装着好像有些羞涩一般。只是顾紫琼原是动了情的,看着苏耀如此,又是想着先前的那些事,心底虽然发酸,可面上却是不露出分毫,竟拉着苏耀与红锦,三人一并上了塌。

  虽然红锦咬牙切齿,可也不敢露出分毫,只随着那苏耀做好做歹,拉着顾紫琼,三人闹了一场一龙双凤,又是缠绵嬉闹许久,方才是起身令人端了大脸盆过来洗漱。

  这一桩事,虽然无人当场说些什么,暗地里却少不得透露与几个人知道。不说冯氏视若无睹,只那苏定,却是气了个半死,他从来没想到这苏耀竟然这会子连着一点场面上的脸面前不顾了!这不但是白日宣淫,而且是母丧未久啊!

  可是想着另外两个儿子,他原本气得哆嗦的手,却又是一颤,只狠狠地一叹:怎么自己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些破烂货色!各个都是付不起的阿斗,纵然将那苏耀拉下去,另外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唉!当初自己真真是想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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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四章事成上

  当初,若非是自己为着一世功名,戮力沙场,将这几女教养之事搁在脑后,如今只怕也不会如此。苏瑜苏崔两个孙儿如今的成就,起头的一功便是记在冯氏的教养之上。自己儿女不孝,行事不端,头一个算起来,也是自己这做父母的不中用!

  想到此处,苏定只觉得满口苦涩,再思及老妻叶氏殊爱长子,疼爱儿女,虽然有了那么一桩事,可她在黄泉地下,只怕也不愿看着他们父子失和,兄弟相争的吧。但若是丝毫惩戒也没有,于心中却有十分不足…。

  他心中想着,一时悲侧不已。却正是痴痴怔想了大半的时辰,外头忽而有人通禀道:奶奶来了。苏定这才是缓过神来,只令人倒了一盏茶自己吃尽,才是振作起精神,抬头看向跨入屋子里的冯氏:你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不曾?

  媳妇有一件事,想与您细细谈一谈。冯氏恭敬地行了礼,才是在苏定的示意下右下侧的椅子上,垂眉低眼的,并不露多少神情,苏定听得点了点头,以为是苏耀又是闹了什么事出来,便只留了两个心腹在一侧伺候,旁的人等俱是挥退了。

  冯氏抬头扫了留下来的两人一眼,见着都是苏定与咋氏素来的心腹,便也不再说什么虚词,直截了当着站起身来一礼,低声道:媳妇想求您两件事,一则是和离,二则是分府。

  这一句话落地,不但那两个原是端着架子神情肃穆的心腹婆子神色大变,差点儿就是叫唤出声,俱是苏定也是大为动容,忙就是将那茶盏扔到一边双眼灼灼地盯着冯氏,见着她神情安然,双目之中只见沉静之色,他才是渐渐缓过神来,只低头道:却也是我糊涂了,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委屈了那么些年却这原是那孽畜的福气,你的忍耐。眼下,他又是铸下大错,你素来于这些规矩辛匕数,人伦大道极是在意的这番痛下决心,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总不能让这不孝子,平白牵连了两位好孙儿!

  冯氏听闻这些话虽然心底是拿定了主意,也是知道自己一番诉说之后,苏定多半是会许了的。可也没想到自己的公公苏定会是这般干脆利落,没有多说什么,话语之中已经是流露出同意的意思了。这般利索,倒是让她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苏定发须霜白,神情预丧的衰老之态,她由不得心中一恸,双目含泪,只起身跪了袭来磕了三个头泣道:却是媳妇儿无理,您原就是为着这一家子心力恨悴,我却还过来与您增添烦扰忱愁。相公虽是有些不妥,可这么些年媳妇儿却也没有善尽劝说,竟…

  傻丫头,你是老冯的女儿,我自小看着你从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婴孩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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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性情容貌,无一不好。我虽然不说是如同掌上明珠素爱如珍,却也是看着比自家女儿还要疼爱的。苏定看着冯氏,见着她双目通红,两泪涟涟,也是心中酸痛不已,只叹道:当初那孽畜说着要娶你,我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生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只看着你也是欢喜,心中才算略略安宁却不曾想,他却仍日是那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倒还是辜负了你。这些年,我也想过这此事,只看着你不言不动,再想一想苏瑜苏谨他们兄弟,也便是压在心底不说。如今,你开了口,他又是做下这等不孝之事,我却还硬生生拉着你不成?你年岁尚轻,却也不能将年华平白抛在这里头,只重头择婿,好生过日子吧。至于苏瑜兄弟,也是孝顺的孩子,又是娶妻生子了,等过了这一桩白事,我便将他们分府过去,你也不必再生担忧。

  听得苏定一一说来,疼爱之心拳拳可见,冯氏登时呜咽不已,却被苏定令那心腹婆子搀扶起来,重头坐下来,又是端了茶与她吃:只管安生过日,你原是个好的,却也不能平白搅和在这一摊烂事之中。至于我,年岁也大了,又是老封君的,何处不能安生过日?虽则儿子不孝,但有苏瑜他们两个好孙儿,也不愁日后香火不济!人生至此,也无甚遗憾之处了。

  冯氏听得这此话,却只能呜咽应下,并无旁的话可说。苏定又是劝了几句,见着冯氏渐渐能回两句话,也是放下心来。两人又是说了半晌子的话,到底是男女有别,虽是长辈晚辈公公媳妇,却也不能再多说了,冯氏便起身告辞,苏定想着她先前颇为激动,又是告了病的人,便令婆子搀扶着她回去。

  而他自己,却是重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地踱起步。边上另一个婆子原是咋氏陪房的女儿,又是嫁了他的心腹小厮,见着苏定神色颇有几分变化,便蹑手蹑脚地上前两步,低声道:老爷,原是该吃药了。

  却不急。苏定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她正是微微抬起眼皮子偷眼看来,当下心底也是有几分准数,只做淡然着道:你父母公婆也是这府里头的日人,又是这么些年伺候着,小心谨慎,从来都是妥妥当当的。我今日倒是想问一问,你觉得这府里头上下的主子,可是如何?

  奴婢不敢。那婆子虽然有心想要劝说苏定的,但听得这话,却也是不敢张口了,忙就是垂下脸低头着道。苏定瞟了她一眼,见着地神情肃穆,却也不见着战战兢兢的样子,便道:我只让你说两句话罢了,有何不敢。你也是府里头的日人,平日里听看见着的事儿也不少,自然心底有数。如今我心里有些烦乱,一时拿不准主意,让你说两句,却也没指望你出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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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苏定的话,这婆子也是放下心来,口中说了两句恭谦的话,却也不敢再推辞,只低声缓缓着道:老爷老夫人素来宽和悯下,常年施舍粥米,自是一等一的好人。大爷平素也不苛刻,又有文采,只是与奶奶性情不和,又是宠爱柔弱美貌的女子,旁的都是不差与人的。至于二爷、三爷,打小起也是文韬武略,只是年岁大了,又是分出府去了,竟也不大知道了。大奶奶自是好的,管家理事儿,教养两位小爷,孝顺老爷老夫人,色色都是齐全,只是可惜与大爷性情不和。至于下面的两位小爷,两位少奶奶,都是色色好的,竟也无甚可说的。

  这婆子既是知道了苏定的心思,自然也是说得与他所想的差不离,其中又是着重说了苏擢与冯氏性情不和,重复了两遍。旁的都是略略一提,就是罢了。苏定自然也是明白,他沉默半晌,合上双目,淡淡着道:连着你这么一个下人也是瞧得出来的事,他却是丝毫不明白!

  说完这话,苏定再不多说什么,径自躺回到榻上,闭目不言,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暗中养神思量。这婆子见着,也不敢惊动,只是到了外头又是与人吩咐两句,令人等小半个时辰再送药汤过来。此外事情,却是无甚可提了。

  只那冯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双目通红,脸上犹是有几分泪痕,边上的婆子丫鬟都是不敢轻易询问,正是这时候,外头却是有人回话,说着敏君并朱欣来了。虽然冯氏心中仍日有些悲哀怅然,但听得此时最是看重地两个儿媳妇来了,忙也是打点起精神来,又是令人赶紧将她们扶进来:越发得糊涂了,这是什么时候?竟让她们在外头候着,赶紧好生搀扶进来!

  敏君与朱欣踏入屋子里,看着朱欣神情虽有几分疲倦,面容也有些憔悴,但精神却还是过得去的,当下也是放心了几分,只与冯氏行礼道安之后,才是坐下来与她说话儿。

  听闻您身子有些不爽利,我们心底也是担心,便过来看看您不若您将此不紧要的小事儿暂且交托于我们,也是松一松肩膀上的担子。敏君说了两句旁的话,便是将这厢过来的心思说道出来。一侧的朱欣也是连连点头,轻声劝道:母亲,我们虽说是年轻,竟还不大能帮着打理家事儿,可也不能看着您累病了,还是懒着骨头不动弹的。但凡有什么小事儿,都是让您劳神费心的。

  你们有这么一番心思,我也知足了。见着敏君朱欣两人前来,是担忱自己的身子,冯氏自然也是高兴的,当下伸出手将两人拉到自己身侧坐着,又是分别摸了摸她们的肚子,笑着道:我竟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这此日子老夫人的事,心底难过,不免就显出几分来。你们只管好生养着身子,这才是紧要的。至于我这里,如果最是难熬的时日都过去了,后头还有什么劳累不劳累。

  敏君听得冯氏神情和缓,眉眼舒展,却是有几分前些日子都没有的舒畅之感,她心底由不得一动,只觉得冯氏话里,仿佛带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来,当即也由不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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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醉春风第六十四章事成中

  只是,不等敏君琢磨出什么来,那边冯氏又是开口了,她微微一笑,便是将敏君与朱欣搂在怀中,一面低叹,一面道:这些日子,你们也仔细些。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有什么不好的,可得早些处置了。也不用想着我的脸面,只管照着自己的意思做便是。这会子正是乱糟糟的时候,可不能连着你们并那肚子里的小东西都受罪。

  见冯氏这么说,敏君与朱欣自然都是连声应承,又是分辨两句:竟都是极好的,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各个也都能干着,我们便是想挑剔,竟也无处可说呢。

  你们都是好的,方这么说,实际上我也晓得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心思,极难处置的。冯氏沉默了半晌,看着敏君与朱欣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便将心底的些许话重头压了下来,只有说了些旁的叮嘱。两人原是过来想帮衬的,没想到冯氏反倒是细细叮嘱她们,两人对视一眼,却也只能笑着应承,口中不免说两句话:却也是我们不中用,倒是让您劳神费心的。原是想着过来帮衬的,到让您费心了。

  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如今你们是一人吃两人补,都是好生将养的时候。我还不老呢,待得老了,自然也要受用你们的。冯氏笑着回话,看着两人眉眼盈盈,满面笑容的样子,心神也是舒坦了许多,当下又是与她们说道两句,见着时辰不早,又怕她们累着了,忙就是令人搀扶着她们回去:且放心,我这里色色都是好的,过两日闲了,自然在去看你们的。

  听得这番话,敏君与朱欣也不好再多言什么,当即便点了点头,只得退下去了。但是走在路上,两人不免说两句话来。我瞧着母亲,却是清瘦了许多呢。敏君起头说话,她又是转过头看了冯氏的屋子一眼,低声与朱欣道:可是看着这样子,若是我们过来帮衬,只怕她越发得心里担忧,到时候非但不能帮着什么,反倒是让她越发得费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朱氏脸上带着些许愁绪,每间微皱:自打到了这里,母亲待我真的如同亲生闺女儿一般,我平日里也没什么能孝敬的,这会子该是帮衬的时候,偏生又是帮不上忙,真真让人心焦。

  也是我们不中用罢了。敏君说到这里,只叹了一声,脑中却闪过冯氏的行止言谈,她沉默半晌,又想着苏瑾素来于这些内宅的事儿不甚关心的,又仿佛不大理会这些细故,若是冯氏真个有心和离,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敏君脑中转了几个念头,便放下与朱欣分道告别,回到自己屋子的想法,笑着与她道:不如我到你那里,再与你好生说说这些?纵然不定能帮着什么,也想一想这些事儿,或许能出个主意什么的,好歹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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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朱欣自是点头的。她满以为敏君与苏家原是常有来往的,知道得更多些,也不曾多想就是应了。待得两人到了位里屋,又是挥退了丫鬟,敏君低声说了冯氏有可能起了和离的心思,她一时之间竟是怔住不能说话了……

  这……朱欣张口欲言,却觉得自己的嗓门有些高了,忙就是压下声音,脸色微白着与敏君道:这怎么可能?母亲到了这个时节,怎么会想到这些上面?若是要和离,早便是和离了,如何会拖到现在?这可……她说到这里,却又有些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后,便重头闭上。

  敏君见着朱欣如此,只将自己所知所想细细说了一通,然后才是道:若说来,也是为着相公和大哥吧。他们年岁小的时候,母亲怎能为着自己一己之私,将他们推到这里头不管?加之公公那时候也瞧着还好,可现在却是不同了,相公并大哥原是有爵位的,诸般大事儿都是齐全了。而公公近来越发得糊涂,还闹出那样的事来!母亲起了心思,并不奇怪。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朱欣沉默半晌,也渐渐觉得冯氏的想法并不出奇,当下叹了一口气,她便抬起头来看着敏君: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拦着了?

  嗯。敏君点了点头,看着依旧有些游移不定的朱欣,又是劝道:咱们也设身处地想一想,这可有什么拦着的?便不说这个,就是相公并大哥,他们在这府里头过得可是安生?我们两个倒还罢了。

  你说的也是。朱欣沉默半晌,却也只得点头。她明白,敏君说着安生两字,不就指的是苏曜气死老母一事么。他既是能那么对待老夫人,未尝不能作威作福,日后他们夫妻该是怎么办?就是冯氏,素来待她也是极好的,既是她有心,自己是不是该回报一二?心里这么转了一圈,末了,她自然也只能带年头称是。

  见着朱欣已是想通了大部分,敏君也是松了一口气,只低声道:这件事,咱们都是有些难想分明的,只怕相公并大哥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明澈,竟早些慢慢地说,日后也有个准备。就是我们想多了,可也比猛然之间闹出来,来得更妥当些。

  对此,朱欣自然也是点头,道:权当我们多想了点,可也早点想明白的好。你放心,相公那里我会好好地跟他说的。他平素虽然不理会这些内宅事,可也是个仔细谨慎的人,对于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不考虑的。

  两人又是借此说了一通话,却都觉得心底有些沉甸甸的,当下也没心思说别的什么来,只粗略说了个大概,敏君就是起身告辞而去。

  朱欣也没有多留,只将敏君送到屋子外头,就是重头走回到原处,暗自思量起来。而后数十日,她们各自如何与苏家兄弟旁敲侧击,细细分说,都暂且不提,只那苏耀却是在丧事大约慢慢成了后,越发得肆无忌惮,不但白日宣淫,甚至还重头寻了两个娇美的丫鬟,没日没夜地喧闹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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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落在那苏映苏晗耳中,自然又是另外一通大闹。只是苏曜越是闹得慌,心底越发得痒痒,若是一日不曾搂着女人吃酒听曲,或是上床做些事儿,心里头那口气仿佛就出不来一般。待得云雨了了,他又是重头烦躁,多是到冯氏那里发泄。

  冯氏也不理会,通常只是略略两句话,就是将苏曜打发了。便是苏曜大闹,她也就是起身回避到别的屋子里,根本就是不消多理会的。可偏生就是这么着,那苏曜却常有过来吵闹责骂,如此一来,府里头上下人等说到起来,多有叹息之言的。

  而也是这么个缘故,不但苏定越发得坚定了,就是苏瑾苏瑜兄弟,看着这府里头乱糟糟的不像个样子,又是想着妻儿,听得自家娘子一日日的分说,一日日的劝导,渐渐地心底也有几分动摇起来——凭着什么名声什么家风,若是再闹腾下去,纵然冯氏不和离,这些都是能回来?只怕越发得吵闹,越发得不成体统,才是真真的。

  如此一想,苏瑜兄弟又是孝顺母亲更盛父亲的人,渐渐地也是回转过来。至于敏君,原就是站在冯氏这一方的,朱欣在她的劝说之下,又看着这里越发得不成样,自然也是定了心思。

  就在这么个时候,叶氏的丧礼渐渐地收尾。待得完成之日,苏定拄着拐杖出现在大堂之上,苏家众人,神色不一,但暗地里却是各有思量。

  苏定说了三样事,头一样是这爵位问题:你们也很不必想旁的,在我眼底,你们兄弟三人,原也差不得多少,都是一丘之貉,谁上谁下,有什么分别?即使如此,何必老头子我再拉一个下来,推一个上去?平白费神费力?

  这话一说,苏曜虽然觉得这些话不入耳,可想着爵位不用发愁,自然也是欢喜的。而苏映苏晗听得这话,面色发白之余,却是在心底暗暗咬牙:什么差不离的?最起码这不孝两字却还搁不到他们头上!

  只是面对着苏定这么一个威严之极的父亲,他们却是说不得半句话,只得狠狠握起拳头,连着指甲在掌心划出血痕来,也是丝毫不觉。然而,听到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之后,他们却是觉得心底松快起来。

  这第二件是冯丫头的事,我瞧着冯丫头与老大你性情不合,这些日子越发得闹得天翻地覆。既是如此,何必再强自凑到一块儿?今日我便做主写下和离的文书,你们两人签了,这一段婚事就此作罢。到底,这也是你们各自求的,老大当初嚷嚷过,冯丫头后头也是回了我的话,想来也是不难的。苏定慢慢地说出第二桩事,看着那苏曜的脸色立时铁青起来,他便冷笑一声,令人将那文书放在一侧,又盯着苏曜,淡淡道:怎么?我的话,你倒是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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