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温情

　　虽然不舍，但苏瑾到底也是离开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

　　敏君忽然间觉得整个房间都是有些空荡荡的。苏瑾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阵子，却似乎在各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痕迹。在他还在的时候，这些痕迹很浅，但等他走了，这些痕迹却又深刻起来，走到哪里，哪里就能看得到。

　　虽然不过一阵子的功夫，但苏瑾无疑是她在融入这个时代的前期，相处最久，最能说的上话的一个人。这咋咋然分开来，敏君觉得自己仿佛失却了什么，整日都是魂不守舍的，连功课针黹等都漫不经心了许多。

　　董其昌心里也不大舒服，他虽然对敏君十分满意，但更为看重的却是苏瑾，猛不丁少了一个人，再看看向来沉静稳妥的女弟子也是恍惚着，越觉得有些叹息。这一日的功课却是省了好些劲头，竟是师徒相对而坐，各自思虑起来。

　　董其昌知道事情，那吴三娘确实不晓得里头的缘故，看着敏君脸色苍白，神情倦倦，还当她身子不舒服，待得孟氏过来询问的时候，便将这事情说了一些。孟氏过来相看，果然是有些不妥当。

　　“傻丫头，这值当什么？若是你为了一个伴儿都这般伤心，日后还伤心的过来？”笼统拿话抹去苏瑾与敏君的男女之别，孟氏脸上仍旧是带着笑的：“以前是你身子弱，出不得门，我又是要迎来送往管理家事，繁君那丫头更别说了，与你不是一路的人，这么一来，竟是没个人与你说话。现下你的身子也渐渐好了，我带你去外头走一圈，结交几个闺中的姐妹，平日里你也令人备下车马到各家府里顽，这好？”

　　听得这话，敏君虽然心中还是牵挂着苏瑾，但想着按照小孩子的心性，自己这也有些过了，又不愿让孟氏担忧，到底也是露出一点笑容来，点头应下了。

　　孟氏见敏君终于露出笑脸来，一双眼睛里也是有了几分神采，松了一口气后，便笑着令青梅过来：“好生与姑娘妆扮起来，再过两个时辰，我便要带姑娘去各处府里走一圈的，不能失了体面。你与周嬷嬷精细些，平日里姑娘不愿带的东西，多多少少也得戴上。是晓得了？”

　　青梅听了，也是欢喜不尽，忙应下来：“三奶奶放心，奴婢晓得的。这一遭绝不让姑娘丢脸便是。”她向来爱热闹，此番注定有一场热闹，自家主子又是得脸的，脸上立时绽开一朵花儿一般，甜蜜开心得很。

　　看着她这样，孟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是嘱咐了几句，再逗弄敏君一下，方才笑着离去：这已经快要午饭了，今日相公要回来，厨子那里还得问一问，催一催方好。

　　“姑娘，你瞧着什么衣裳好？前些日子三奶奶送了好几身衣裳，有海棠红、桃红、湘妃色、杏子黄、豆青五套，样样都是漂亮的。”这孟氏一走，那边青梅立时闹腾起来，她跑进去打开衣箱，取出五身衣裳，平铺在床榻上。一面抚平衣裳的褶皱，她一面细细琢磨着该是哪一身衣裳好：“姑娘的肤色好，白皙剔透，样样颜色都是合适的，只是鲜艳一些的更合适些，这豆青杏子黄都有些沉，却不合适。桃红这身又是略微厚实了些，眼下天气还热着，也不大合适。只海棠红、湘妃色这两身，一个鲜艳，一个秀雅，都是合适的。却不知道姑娘喜欢哪一身？”说着话，她就是跳起来拉着敏君过去，眼见着又是要有一通话要出来了。

　　皱了皱眉。敏君勉强笑了笑，看了那两件衣裳一眼。忙就是道：“我倒觉得海棠红的些。”这两身衣裳。湘妃色地衫裙颜色浅。下面配地裙子是白绫纱裙。这都罢了。只这一身地花纹极是繁复。似乎用的是五彩金丝，瞧着就觉得眼睛受不住。而海棠红那一身。上面是浅海棠红洒金绣花衫。下面配地是石榴红裙，一色都是红。花纹却比不得湘妃色的繁复。显得简单大方。

　　“也是。这颜色鲜艳，又很合姑娘的肤色，难怪姑娘喜欢呢。”那青梅将衣裳抖了一抖，拿起来放在敏君地身前映衬了一会。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高高兴兴地将另外三身衣裳收起来放回到箱子里。自己又去折腾那首饰去了：“极是海棠红地衫儿。石榴裙，这头饰便不能选颜色暗淡地。还是金红两色好些。只颜色避开些就是了。”说着话。她便从匣子里取出几朵嵌红宝石的压鬓簪子、两个累丝扁金钏并一些色调鲜艳地丝绳。

　　敏君尚未出嫁。自然只得梳双鬟髻或是干脆两条大辫子，只用丝绳并几朵头花罢了。今日出门见客，却不能这般简素，虽是个小丫头，还得妆扮起来。脂粉是用不着的。首饰之类的却是要一样样戴起来。

　　心里一番筹算，青梅又是忙忙去外头唤了周嬷嬷过来，两人齐心合力。好生折腾了一番，方才将敏君妆扮妥当了。及至到了这时候。已经是午饭时候了。外头孟氏的小丫鬟站了许久，敏君也不得自己看一眼。就被拉着到了孟氏的屋子里头。

　　徐允谦正好做下来与孟氏说着话，看到敏君妆扮后也是一笑，招手令她过来。一面打量，一面笑着道：“我总想着敏君还小。却不知道今日一打扮，竟是颇有些姑娘家地样子了。只是往日妆容都是素淡。今日怎生妆扮地如此隆重？”

　　“这下午便得出门，妆容自然要比往日更精心些。”孟氏在一边细细打量了敏君半晌，也是笑了：“自打瑾哥儿走了，我瞧着敏君便有些不自在。她自小没个说话的伴儿，咋咋然来了个瑾官，正是相处得好，又咋咋分了，心里不难受了？连着几日我都见她懒懒的，便想着与她在外头的府里寻几个说的上话的闺中姐妹，日后有来有往的，也是添几分热闹。”

　　“这却也是。”徐允谦忽然想起先前繁君也常有令人备下车马去各处府里走动的事，当下也点了点头，道：“往日繁君身子骨弱，倒也罢了。现在一日比一日起来，自然也得多走动走动，免得寂寞。”

　　孟氏见他也是点头，便笑了笑，伸出手将敏君搂在怀里看了一通，才是抬头道：“当初敏君还不过一个的孩子，眼瞅着便是这么大了，如今又是这般的容貌，我又欢喜又难过。”说着话，她便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一点泪光。

　　“好端端的，如何难过起来了。”那徐允谦笑着劝了一句话，看着那边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便拍拍孟氏的手，笑着道：“这花开花落，自然之理，女儿一日日大了，原是好事儿。难道你就不想日后当了外祖母，抱着小孙孙的高兴？”

　　“这却也是。”孟氏笑着应了一声，及至到了桌上，略微夹了几样徐允谦、敏君喜欢的东西放到她们碗里，就选了几样菜令其送到繁君、尚宁两人的屋子里去。徐允谦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三人自然是安安稳稳吃完了饭，略微修整一番。徐允谦先去衙门，孟氏拉着女儿敏君坐在一边教女红的活计，眼瞅着日渐西移，方才又整顿一番，上了外头早已备好的车。

　　“我们边上大抵都是做官的人家，算是你父亲的同僚，原是要先拜访那些人家的。毕竟这路途短，好走动。只是今日知府夫人贾氏夫人要做个东道，那里有许多小姑娘家，你去瞧一瞧，话儿，从中选几个说的上话的更妥当些。”孟氏令车夫将车马赶到知府的后门巷子里，一面又与敏君细细分说。

　　敏君只略微一想，便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先前那繁君早就开始套车出去的，想必自家附近的人家，无不知道她的。兼着那又是个跋扈蛮横的脾气，圈子里头的风评必定不大好。自己虽然是孟氏所出，孟氏也是出了名的贤惠人，一个庶出女儿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嫡出的女儿别人必定也会看低几分。

　　倒不如寻一个正经的场所，敞开门让人仔细瞧一瞧。这一来，这主人家必定不能怠慢了，二来人多了这面子情上头的事更多了几分，只要打开了场面，日后旁人说起来总是好话的多，难听的少。

　　想着这些事情，敏君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孟氏待女儿的精细考虑越觉得佩服，现代的母亲，多半想不到这些，什么交友之类的，全都看着孩子自己挥，只要不打不闹，那些冷暴力之类的也没考虑到。

　　这么精细，这么筹划，为的不过是自己女儿过些。

　　这般为你考虑，为你担忧，为你筹谋的母亲，自己怎么能不将她当做真正的母亲呢？想到自从来到古代后，孟氏所做的事情，敏君抿了抿唇角，眼角微微有些湿漉，她觉得，她从心底已经渐渐生出一种脉脉的温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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