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下有人 2
在自家内室午休些许后，唐宝便来到隔壁拍响了院门，开门的并不是丁大牛夫妇，而是眉角满是皱纹的姨娘，看到来人是唐宝，姨娘笑得合不拢嘴，热情把唐宝拉进了家门。
在厅堂坐定以后，唐宝这才获悉丁大牛去秦家辞工了，并不在家，丁李氏也是上街买东西去了，他来的还真是不凑巧，家中除了姨娘之外，还有便是穿着开裆裤的虎子。
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声，在内室床榻上玩耍的虎子，撅着小屁股走了出来。看着双眼如黑钻，允着手指头，不停往姨娘怀中爬的虎子，唐宝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在虎子肉呼呼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因为经常见面的关系，虎子对唐宝也算不陌生，并没有因为唐宝捏他的小脸，就哇哇大哭，而是把梳着小辫脑袋瓜直往姨娘怀里钻。
姨娘摸了摸虎子的小脸蛋，宠溺笑骂一声过后，也只能是任由他紧紧拽住自己衣襟不松手。这时，院外传来砰砰的声音，姨娘面色一喜让唐宝稍等片刻，便急急忙忙去开门了。没一会儿，丁大牛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姨娘看出了自家儿子心情不好，给唐宝和丁大牛各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苦茶后，便抱着口中喊着爹爹的虎子步入了内室中。
唐宝问道：“丁大哥这是怎么了？”
丁大牛叹息：“哎……一言难尽啊！”
唐宝眉头微微挑起，问道：“是不是秦家那边不同意你辞工？”
丁大牛摆手道：“那倒不是，秦家那边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呢，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支出不是吗？只不过，前两个月工钱给我扣了一大半，看样子不会给我结账了。”
唐宝挑眉说道：“秦家就没说因为什么？”
丁大牛冷哼一声说道：“秦家这两年在晋城势大，加上新来知州大人包庇，在晋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你没听外面说嘛，现在秦家老宅算是咱们晋城半个州府衙门，你去衙门办不成的事，秦家可以为你办成……”
唐宝想了想说道：“外面不都说，刘通判为人嫉恶如仇为官清廉会为百姓做主，秦家闹得这么大，他就不管管？”
丁大牛苦涩一笑道：“旭哥儿，刘通判的确是个好官，可是咱这晋城可不比中原其它州府，因为靠近北戎的关系，势力错综复杂，秦家因为和北戎交好的缘故，这些年来靠走私生盐铁器敛财做大，先不说别的，晋城城防营有一半的将领都和秦家交往过密，你说刘通判他怎么敢管？万一要是把秦家给逼得走投无路破釜沉舟的话，苦的还是晋城的百姓。”
唐宝若有所思道：“大哥你的意思是，秦家可能会造反？”
丁大牛冷笑一声道：“举旗造反秦家还没有那个实力，不过帮助北戎铁骑破晋城，秦家还是能做到的。”
唐宝叹息说道：“这么说来，整个晋城都被秦家给挟持了？”
丁大牛揉了揉眉心道：“可以这么说……通判府投鼠忌器也不敢妄动，加上州府衙门的包庇，秦家这些年逼良为娼的事情可没少做。”
唐宝苦笑道：“惹不起，那也只能是躲了……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大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分头行事，尽快把需要的东西给准备齐全，挑个好日子咱们就正式开张。”
丁大牛豪爽笑道：“旭哥儿，你也别和哥哥我客气，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唐宝把昨晚写好的计划书拿出来，对丁大牛解释起细节来。对于唐宝的安排，丁大牛欣然接受，俩人又商量了一下招人安排后，便出了家门分头行事。
丁大牛去西市找卖羊肉的小贩。唐宝则是到文芳斋去订制牌匾，然后在购买一些木制家具和屏风书画之类的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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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芳斋在晋城名气可是不小，不少达官贵人衙内都会到其铺子内挑选名家书画和上好的宣纸砚台等等。
唐宝穿过南府街来到北城一处三层楼高的商铺前停住了步伐，仰头看了一眼，用两个字就可以表述他现在心中所想，大气！
步入商铺，不等唐宝参观一番，一名面貌清秀穿着干净的小书童便笑意盎然迎了上来说道：“先生需要些什么？”
唐宝把牌匾要求给说了。
清秀小书童眼前一亮说道：“先生是要开店啊，这边请……”
清秀小书童带着唐宝步入一个略显僻静的静室之内，殷切给唐宝切了一杯雨后新茶，这才笑着说道：“不知先生有什么要求？”
唐宝泯了口茶说道：“要求？”
清秀小书童笑着解释道：“因为牌匾所要用的材质不一样，价钱自然也就不等，平常的翠柳木槐木会相较便宜一些，桃木和楠木则是要贵一些。”
唐宝现在是囊中羞涩人穷志短，那些贵重的实木自然是用不起了，笑了笑说道：“一般的匾额就好。”
清秀小书童想了想说道：“这样啊……那先生看槐木如何？耐腐蚀质量也还算可以。”
唐宝点头说道：“也好……不知这块牌匾做成，需要多少银子？”
清秀小书童腼腆笑了笑说道：“如果您对牌匾没有特殊要求的话，三十两银子就足可以了，如果有特殊要求的话，那就需要给做工的木匠们额外加些钱。”
唐宝皱眉想了想，三十两银子也不能算是有多贵，不过要是做成一般牌匾的话，是很难让食客们铭记于心，产生品牌效应的。看来剽窃势在必行啊，唐宝自我宽慰一番后，让清秀小书童拿来一张空白草纸，接过毛笔细心画了一个标新立异的肥羊头标志。
画完羊头以后，唐宝满头都是热汗，还好这些天用毛笔练了练绘画的手艺和技巧，不然今天面子可就丢大了。
清秀小书童接过草纸一看，眸中浮出一丝赞叹之色，笑着说道：“先生这绘画手艺倒是有趣的很。”
唐宝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说道：“在牌匾上刻上这样一个小标志可以吗？”
清秀小书童笑着说道：“您先喝口茶稍等我片刻，我出去寻人问问。”
唐宝点头一笑道：“麻烦了。”
清秀小书童谦虚一笑说道：“麻烦什么？还要感谢先生您照顾我们生意呢！”
望着清秀小书童离去的背影，唐宝心中不由一赞，怪不得那些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买东西，别的先不说，人家这服务态度就不一样，让你找到了做上帝的感觉。
唐宝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待自家羊肉汤馆开张之前，一定要给所有人来一场服务培训课，顾客就是上帝这个经营理念，要让所有服务人员铭记于心才是。
清秀小书童去的快，回来也快，他笑着对唐宝说道：“我家掌柜的说可以做，不过要额外加20两银子。”
唐宝豪爽一笑说道：“没问题，几天可以做成？需要付定金吗？”
清秀小书童说道：“先生三天后可以来取牌匾，订金需要交付一半。”
交定金这是行业的规矩，唐宝也没有什么异议，把早已准备好的银锭取了出来，交给了清秀小书童。
因为还有许多事要做，唐宝也没有闲心在这文芳斋内闲逛，在清秀小书童的陪伴下出了文芳斋大门，就在唐宝准备去隔壁那条街上找木匠订做一批桌椅板凳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狐疑的声音：“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唐宝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锦袍手中捧着折扇酒色有些过度的年轻人，正用似曾相识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着。
“是他？”
唐宝心中一惊，瞬时想起了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迎春阁勾栏外，那个被他和丁大牛联手用美人图骗了五十两银子的通判府衙内，准确来说也不叫骗，应该是各取所需才对。还真是巧的很，在这遇到他。
唐宝压住心中惊色，说道：“衙内，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白锦袍年轻人想了又想，皱眉说道：“或许是我认错人了，好了……你走吧。”
唐宝如蒙大赦，踩着步伐离去。
望着唐宝离去的背影，白锦袍年轻人挥挥手把正在栓马车的老仆唤到身前问道：“那人你可曾见过？”
老仆一脸茫然道：“老奴不曾见过。”
白锦袍年轻人苦着脸说道：“哎……本衙内都快成惊弓之鸟了，老梁头你说衙内我能不能休了那个恶婆娘？”
老仆被此言吓了一跳，左右看看，面色骤变说道：“衙内慎言啊！”
白锦袍年轻人跺跺脚，带着生不如死的表情，步入了文芳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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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芳斋一处密室中，清秀小书童和一个蒙着黑面巾的女人相对而坐。
俩人也不着急说话，数杯香茶下肚，清秀小书童这才苦笑着说道：“大白天的，你又来找我作甚，我不是说了吗？我和那莫掌柜真的不熟，真的不知道他是血屠……如果知道他是血屠的话，早就向文涛城总部汇报了，还用得着你来找我。”
蒙面巾女人语气生硬说道：“洛水明人不说暗话，你最好不要和我打马虎眼。”
清秀小书童听闻蒙面巾女人如此咄咄逼人老脸一红，霍然起身怒不可揭说道：“林清竹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你们正一道这些年暗中发展的不错，就可以如此目中如人，我们文涛城可不是吃素的，逼得紧了，大宗师出关，只怕你们正一道弹指间可灭……”
蒙面巾女人冷哼一声说道：“你不用威胁我，我也不怕威胁，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把血屠行踪告诉我，我立刻就走，绝不打扰。”
清秀小书童面目狰狞挥手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请你赶快给我离开文芳斋，这里不欢迎你。”
蒙面巾女人缓缓起身，冷冷说道：“这事不算完，我会再来的。”
佳人离去。
密室内满是诱人的女人清香。
清秀小书童苦着脸自语道：“血屠老哥当年救命之恩，咱们算是一笔勾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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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随着那一轮金灿灿的夕阳红被厚重铅云掩藏，忙碌一天沿街串巷的小贩们也开始了返家。
唐宝随着这些人群中，匆忙往自家小院赶回，虽然累的够呛，不过任务圆满完成也算是值了。离开文芳斋以后，他跑了好几条街找了好几家制作木具的铺子，在付出三百多两银子后，五十套柳木桌椅总算是订下了。
因为有存货的缘故，那几家掌柜的信誓旦旦和他保证，一个星期内便可以完成，让他尽管放心。任务完成，唐宝带着轻松惬意的心态，踏上了返家的归途中。
天幕渐渐黑下来，街道上不少店铺已经开始上板关门，当然酒楼勾栏正值热闹时分，不少在家憋了一天的达官贵人衙内们也开始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一路返家走来，唐宝可没少见四轮马车急急忙忙往南城迎春来勾栏那边赶去。也不知是不是有当红淸倌儿要破身，这才吸引得他们如此心急火燎。
回到南府街上，唐宝正准备拐入胡同口那家蜜饯铺子买些零嘴带回家给晚娘吃时，眼帘内出现了一幕唯美的场景。
一家卖豆腐乳的摊位前，一个身着青色窄袖衫襦的绝美妇人正在收摊。
那绝美妇人峨眉两侧青丝被绢帛布巾裹的很严实，杨柳细腰虽然隐藏在青白布袄下，不过并未减少她的魅力值，反而因为她那张细白魅人至极的小脸蛋，显得越发迷人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此时，她全身上下被摊位前那一盏油灯给笼罩，身上散发着似梦似幻的韵光，吸引的人挪不开眼球。
深吸了一口凉气，唐宝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妇人，要比前世那些选美冠军电视明星漂亮太多了，纯自然的美，美到让你见上一面，便会难以忘怀。
抑住心中那丝不该有的想法，唐宝缓缓朝那美妇人走去。一个妇人家走夜路不安全，相熟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等他走到摊位前，几个青衣家丁打扮的小厮已经冲了过去，似乎是想要帮忙，不过被她给冷冷拒绝，怒斥好几声后，那几名家丁啐了一口‘不知好歹’后便去了。虽然不明这是怎么了，不过唐宝坚持初衷，快步走了上去，准备帮忙一起收拾，然后送其回家。
看到唐宝从夜色中缓缓走出现身，那绝美妇人小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傻愣好一会这才说道：“旭哥儿，你怎么来了？”
“碰巧遇到，来帮帮你。”
“不用了。”
唐宝指了指已经黑下来的天幕，耸耸肩失笑说道：“天这么冷，不让我帮忙，你准备一个人收拾到什么时候？”
那绝美妇人仰头看了一眼，只见天幕上几颗星辰已然出现，在想想家中正在焦急等待的爹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轻声说道：“麻烦你了，旭哥儿。”
唐宝眼疾手快把一些琐碎物品给搬上小推车，回首一笑道：“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绝美妇人看着唐宝那认真的表情，心中微微一暖，话也不都说了，帮忙收拾起来。绝美妇人毕竟是一个女人，体力是有限的，在唐宝出手帮助之下，很快便给收拾妥当。
唐宝很自然扶起了车把，朝绝美妇人家中赶去。因为曾陪晚娘去过一次，唐宝自然不会陷入尴尬的迷路当中。
那绝美妇人显然没想到唐宝会主动送她返家，刚想说不用了，不过唐宝已然开始往前走了，也只能是跟了上去。归家路上，眼角余光悄然打量着身旁这个面容俊秀的小书生，绝美妇人心中升起一股异样之感来，情不自禁想起了已经离世多年的官人。
虽然俩人当时只有夫妻之名并没有夫妻之实，不过刚嫁过来那段时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活倒也算是美满。
思忖到这，绝美妇人红扑扑小脸上不由浮出一丝晕红之色，不敢再多想下去。
绝美妇人压下心中紧张，悄声说道：“旭哥儿，晚娘妹妹呢？”
唐宝展颜一笑说道：“晚娘在家呢……对了小娘子今天收摊这么晚呢？”
绝美妇人垂下头说道：“今天豆腐乳生意不太好，便想着晚一会收摊。”
唐宝讶然说道：“小娘子你的买卖，不是一向很好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绝美妇人苦笑一声说道：“没有人敢来买着吃……生意自然就差了。”
唐宝听出了绝美妇人的弦外之音，眉头挑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绝美妇人咬着樱唇，不愿多说。人家有难言之隐，唐宝也不好逼问下去。就这样，绝美妇人持灯，唐宝推着小车俩人穿过几条巷道后，终于来到了家门口。
天色有些深了，孤男寡女有些不便，在看到绝美妇人小脸上露出犹豫挣扎之色，唐宝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把小推车轻轻放下后，便和绝美妇人辞别离去。
绝美妇人暗松口气并没有多过挽留，目送唐宝离去后，拍响了自家院门。
院门很快便被一左一右拉开。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头儿从院内走出，忙不迭帮着绝美妇人收拾起来。
唐宝绕过几条巷道，回到南府主街上，正准备往吉祥街胡同口那边走呢，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喝骂之声，回首一看，只见一个尖耳猴腮不怀好意的男人领着两个打手追了上来，这两个打手身着破烂布袄手中还持着木棒，正用凶狠的目光冷冷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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