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近日来, 连续降雨，村长担心雨水太多淹了稻田，半夜的时候去了田里，想看看要不要放水。要是一个疏忽, 一季的水稻, 正是生长的关键时期，一不小心今年的收成就要没了。
他这几天半夜几乎都有出去看田, 所以，利哥他娘半梦半醒的也没有在意。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她发现丈夫不在，心里不知为何感到不妙, 又去找了蓑衣和草鞋，发现都不在, 连忙让儿子立刻去田里找老头子。可是还没出门，就有人来报信, 说是在田埂上看见村长躺地上, 没敢动他，只敢立刻来喊人。
立哥几兄弟，立刻就去了。
去到田间, 村长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衣服湿透了，浑身都是泥浆, 再一看, 已经没气了。应该昨夜里来看田的时候摔倒了, 但是半夜三更的也没有人帮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大概头磕到石头上，又在雨水里泡的太久，当夜便去了。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僵掉了。他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说是自己的错。几个儿子猝不及防的，也很难过，但是，他们也只能为他准备一场风光的丧事。
二爷爷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场就哭的晕倒。
村长年纪不小，已经五十出头，虽然是出了意外去世，但本地人都当作喜丧来做。
他们赶到的时候是第三天，因为不是吉日，只能再等一天，正好许多事都没有准备，棺材和墓碑也没有运来，他们刚到，马车就被借去运棺材和墓碑去了。
这些可都是重活，需要男人来做，这时候多子多孙的好处就显出来了。这些活计都有人做，不需要喊外人。
而女人们则需要准备来奔丧的客人们的吃食，除此之外，像缝孝衣、扎彩这种轻巧的活计也需要心灵手巧的女人们来做。
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说走就走了！夏千千叹气，心里也很难过。到了村子甚至都没有多出时间来休息，她就跟着众人投入了准备工作中。
王家是大族，丧礼基本只要姓王的都请到了，更别说还有嫁出去的女子们的夫家。立哥这段时间跟着王老三他们也赚了不少，不差钱，也想让自己爹走的热热闹闹的，于是请的人很多。
丧事也是要给礼钱的，夏千千没问别人，跟王老三商量之后，就送去了十两银子。她本来想送二十两，但是怕以后送别人也要送这么多，便宜了那些人。况且细妹他们才送的几两，而她这边等过段时间买了田地的事情传开了，知道她给叔叔家的葬礼费才几两，会被说闲话的，于是想来想去，就想了这个数。
厨房里有专门请的大厨，所以女人们只是打打下手。夏千千看厨房里人手不够，便去帮忙。她在洗菜，因为她的生意，大家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蒋淑芬在守灵，细妹和杜鹃也在忙进忙出，所以也没人跟她说话。
忙了许久，细妹装了一碗油渣过来请洗菜的女子们吃，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凑到夏千千身边，神经兮兮的说：“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么？”
这油渣已经把油都炸出来了，又香又脆，夏千千嚼了一块觉得还不错，听到细妹的话，疑惑的问：“怎么了？”
“今早上，有洺对着单子找东西，发现差了酒，便问谁有空去买，没想到你婆婆说可以去买酒。于是有洺便把钱给了她，让她去买。刚才要请念经的道士喝酒，没想到那道士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有昌他们一尝，才发现酒没买错，就是里面兑了老多的水，喝到嘴里，只有酒味都没了，全是水。有昌当场就发火了，还好有洺虽然生气，但是没跟有昌当场吵架。他出来就去问你婆婆，你婆婆说是借了你家的车去买的酒，但是马不听话，半路打破了两罐子，只能在里面兑水。她说车是你们家的，一罐子酒五两银子，要钱就找你们家要。有洺怎么可能来找你们要钱？只能自掏腰包让你二叔去了一趟镇上买酒。你说你这婆婆做的这等事，也是没谁了……”
夏千千没想到些许时日不见，这王婆子的脸皮又厚了这么多，连亲戚家办丧事的钱都要贪，还扯到了他们家身上！
“当时谁赶得车？”夏千千问了一句。
“是老三他大哥。”细妹悄悄的回道。
她跟夏千千合得来，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来跟她说一声的，回头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情。但是有洺吃了亏，他又跟着王老三做事，要是夏千千两口子不知道，又没有人跟他们说，王有洺憋屈，最后兄弟间因为这件事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夏千千自然也是知道她的用心的，心里很感激她。
“我说，这钱肯定是被她贪了，不然就算罐子打碎了，车上也会有酒味的，但是那车上干净的很。”细妹肯定的说。
夏千千感激她的用心，却还是说道：“我知道了，但是你别去跟别人说，不然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就要得罪她了！”
细妹撇撇嘴，说：“要不是你们闹成这样，我敢来跟你说这事儿么？不过，她倚老卖老，这些日子做的事只叫人说不出好话来！”
夏千千一听，奇怪了，不过还没问，细妹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原来，最近镇上有人上门来说亲，被王婆子骂走了。
说亲自然是说的王小妹的。
原本王婆子就是想仗着王老四的秀才身份给王小妹说个好人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老三和王老四都到了城里，也不知道王婆子怎么想的，觉得有两个哥哥在县城的王小妹已经不必要找镇上的人了，要城里出身的人才配的上她的女儿。要是也像王老四一样是个秀才就更好了，再不济找个像王老三一样会做生意有钱的青年才俊也不错啊……
她想得美，却不看看哪个好男人会愿意娶一个奸馋实懒的女人，就算男人愿意，对方的家人肯定也不愿意的。
所以，在平远镇很多人都知道王小妹家里有两个做大事的哥哥，想着要是能攀上王小妹这门亲事就好了，但是稍稍一打听，便知道王家的那一堆破事，都说女儿肖母，有个那样的娘，又知道王小妹是个敢打嫂子的人，就都不愿意了。
她现在还没嫁人就敢打嫂子，以后要是嫁了人，岂不是要打婆婆啊？所以就算有些人家心动，但是老人们却都担心得很。
现在来说亲的这个，其实还有点家底，镇上有两间商铺，都租给了别人，只是这个男人腿有点毛病，走路不利索，他自己又识文断字，也不愿意将就，才会拖到二十岁还没有成亲。而且，这男人他娘在早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有钱没娘，嫁进来就当家作主，这么好的亲事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镇长的侄子。
王老四是秀才，夏千千他们又把摊子铺得这么大，往县城送了这么多女工，要说整个平远镇不知道王家兄弟的还真没有几个。
镇长也想跟他们王家搭上关系，听说王家还有个老姑娘，他想起自己的侄子，便动了心思。虽然侄儿腿不好，但是家底厚啊，又有自己照顾，要不是这小子不愿意，他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在说亲之前，他也做了准备工作的，就是让自家夫人去王老二那里探口风，王老二听说镇长想跟他们家结亲，那是一百万个愿意的，连忙就回家跟王婆子提了。
王婆子却有些看不上这个男人，不过对方是镇长的亲戚，她还有有些脑子，不敢一口回绝，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说亲那日，男方的家人都去了王家。
王婆子一看男子的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就不高兴，而且表现的太明显了，搞得男方的家人和媒婆都听尴尬的。
之后，王婆子狮子大开口，说你家不是有铺子么，就用一间铺子来做聘礼了，镇长夫妻气的就要走。他们不高兴，王婆子也不高兴呢，人才走到门口，她就说：“一个瘸子还想娶我家女儿简直是是癞□□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然后两家人就在门口吵起来了，最后以王婆子把人赶出家门的胜利告终。
她觉得她赢了，却不知道，自己成了镇上和村子里的笑柄。
“除了这事，还有上次李小梅的事情，听说她在绣坊里用剪刀剪伤了别人，是真的么？”
夏千千无奈的笑说：“没有，她大概是年纪还小，不识数！”
这里的识数是懂事的意思，李小梅可不小了，说不识数简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听说你们把她送回来之后，那边李家村的人就找上了门来，要找她要公道，后来，有人看见她逮着铁蛋他爹在路口大骂了一顿。”
夏千千毫不意外。
王婆子这种人，活着一天就要折腾一天，折腾的别人不舒爽了她自己就高兴，可以折腾到死那天。
不过回头，她还得跟王老三提提，提防下镇长，虽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但是王婆子是王老三他娘，不管她做了什么，在别人眼里，她却是和他们一体的。
晚上回家，她跟王老三说了他娘做的这些事，王老三一点也不诧异，只说道：“明天我拿银钱去给有洺吧，这回可委屈他了！”
夏千千点点头。
钱不是大事，但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对男人来说却有点要命，王老三把钱给有洺，他也知道是他们家自己贴的，就算是怨恨也是怨恨王婆子，而不是怨恨到他们身上来。
夜半时分，黑夜里传来轻轻的哭泣声，夏千千还没睡着，翻了个身，就听到旁边的王老三轻轻的起了床。
“你去哪里？”
王老三沉默了会儿，叹气道：“爹平日里不说话，这会儿大概是心里实在难过，我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
夏千千只能嘱咐他披上外套。
“要是他愿意，把小被子带上，推着他去后山走走！”
王老爹跟村长叔是一同长大的兄弟，听到村长叔的死讯，他当时没什么异样，只是昨晚上坚持守了半夜灵，第二天一大早去接他的时候，眼睛却是哭肿了。这会儿偷偷的哭也不丢人。但是人老了，心思就多了，两夫妻没去帮忙的时候都会特意注意他的情绪，人不在也会交待铁蛋看好他。
第二天，夏千千刚醒，王老三已经不在家了。蝶儿说：“老早就被人喊走了，让你等会儿别忘记招呼老爷子吃饭。”
今天要出殡，事情更多了，早上去了厨房帮忙做饭，吃了饭，作为侄媳妇又得去“搭桥”。在这里，人死了，抬棺材出门得搭桥，就是死的人的晚辈穿上白色的孝衣戴上白孝布，一个一个排排跪，排成长龙跪在地上，等着棺材从头上过，等棺材过了，又得去末尾跪，棺材不能走空，下面必须要有人跪着，朝着要埋的坟地的方向起，走到山里就可以了。
还好这个时候抬棺材的都是请来的外人，王老三是晚辈要搭桥，和夏千千抱着小九带着铁蛋跟着二婶她们搭桥，也不知道轮了几回，膝盖都跪疼了，终于到了山林边。
王老三背着默默流泪的王老爹上了山，铁蛋也跟着去了。
这种气氛下，夏千千自然也是难过的，爬起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哀嚎，差点就迷迷糊糊的跟着送葬的队伍上去了。还是二婶拦住了她，她说：“你去倒是可以，但是把小九留家里，他还小，不然会丢魂的，回来还得一路喊回来。”
夏千千这才想起来，忙问：“我们要去山里么？”
二婶回答：“我们平辈，倒是不用去，你随意，去不去都行，但是老三一定要去的。”
“那杜鹃她们去么？”
“她不去，在家带孩子，厨房里帮忙。”
不好参考，夏千千觉得去不去都行，但是还是去问了细妹。
“没事，我婆婆说，叔他亲亲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和孙子辈们去了就够了，不需要我们去凑数。”细妹说。
于是，夏千千便也没有跟着去山里，回家把小九交给蝶儿，又回了村长家，和细妹进了厨房去收拾碗筷来洗。
下午，一行人就回来了，但是回来还不能直接进门，得架起火盆，用从山上带回来的松树枝烧了的烟熏一熏全身，从火盆上跨过去才能进家门。
王老三熏了之后就背着王老爹回了家去换衣服，铁蛋刚进门就凑到夏千千身边，巴巴的望着她。
“饿了？”夏千千问。
铁蛋点点头。
夏千千摸摸他肚子，说：“不是圆的么？”
铁蛋说：“山上好多桃子，爹摘给我吃了，还是饿！”
“再等等！饭煮好了，还有几个菜没炒，你要是还饿，就回家让蝶儿给你找些花生吃！”
虽说小孩子不经饿，但是别人都还没吃，他一个人搞特殊化，这样子就不好了。
不过，虽是这样说，她还是去厨房找了个碗，舀了一碗花生，让他带着去找其他孩子一起吃了解解馋。
出门才看见，村长家的院子里，放了几个大篮子，里面放了好多桃子，想起自己在茅村买的那些田地，她很想去试试桃子的味道，要是好吃，就选一些去种下，弄些树苗种在桃花庄。
不过，没一会儿，蒋淑芬就走了进来，招呼帮忙的人都来吃桃子，她便顺势跟了过去。
正好王老三送了王老爹回来，看见她在吃，便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找到一颗好吃的，甜得很，已经做了标记，回头我去弄些树枝去嫁接，过两年就可以吃了。
“你会？”夏千千好奇的问。
王老三嘿嘿一笑，说：“这个又不难！”
夏千千便期待起来，不过，因为要栽种的桃树苗多，她便把所有的核都给收起来了留着以后用。
送走了村长，因着城里的事儿多，他们也没有等头七，下葬后的第三天便回了县城里。
到了城里，他们才知道高捕快出家的事情已经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传的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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