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谷少年心

　　密林幽邃，巨木苍翠，偶有鸟儿清鸣，响彻深谷，又一个初春之晨来临。然而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一道道喝声不断响起，偶尔夹杂着几声责骂。

　　“你这拳速度太慢了，再快一点！”

　　“这一冲拳爆发不足，要充分利用腰部力量！”

　　“这一挥拳是要砸中对方的太阳穴，你往肩膀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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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几间错落有致的木屋前，甄若虚正挥汗如雨，练着一套拳法。他年纪不大，相貌平凡，但他有着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显得灵气十足。此刻，甄若虚身上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粗布旧衣，腰间扎着一根土灰色麻绳，脚上则踏着一双草鞋，一张脸上布满了汗珠。他身体偏瘦，但拳脚间却时时散发着一股与其身形不符的野性，透着一丝彪悍之气。

　　而甄若虚的身旁，正站着他的父亲甄天羽。甄天羽年若四十，眉宇间透着威严，但其脸色略白，身形消瘦，似是久病之躯。虽然甄天羽语气严厉，但眉目间却多出几分慈爱，正指着甄若虚的一处处错误加以纠正。

　　“又错啦！左臂这一摆是由内而外发力，不是你那母鸡扇翅！”

　　“爹！”甄若虚收拳站定，叫道，“爹，这套拳法我都练了几百遍了，你就不能再传我一套更高深的功法吗？”

　　甄天羽听了，顿时怒道：“练了几百遍都练不好，还想要我传你新功法，门都没有！”

　　甄若虚委屈道：“不是我没练好，是越练越没劲啊！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叫我怎么有精神练嘛？”

　　“你要精神是吧？”听到甄若虚的话，甄天羽眼中一丝光芒闪过，背着手走进场中。他踱步来到甄若虚的面前盯着甄若虚看了一眼，又嘿嘿一笑，只把甄若虚笑的心里发虚，躲开视线。他又慢吞吞地围着甄若虚绕行。在当他行至甄若虚的背后时，突然一双肉掌快速向甄若虚的双肩拍去。

　　岂料甄若虚像是早有准备，在甄天羽刚刚拍出双掌，他就已经一个转身从前方移到甄天羽的右侧，右臂沉腰反握，左臂一挥拳直奔甄天羽的后脑勺。从躲避到攻击，甄若虚的动作是行云流水，节奏控制的恰到好处。

　　“好啊，臭小子，现学现卖啊！”见甄若虚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意图，还把刚刚纠正的那招用到自己的身上，甄天羽为之气结。但见他快速侧过身来，右臂回收挡在甄若虚左拳的攻击路线上，而左臂同样一拳，朝着甄若虚的脑袋砸了去。不过他的这记劈拳，却比甄若虚使出来的更加迅猛。

　　不好！甄若虚一惊。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招出其不意，即便打不中甄天羽，至少也能让他仓皇躲避，为自己创造追击的机会，却不想甄天羽反应极其敏捷，不仅格挡住自己的攻击，还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招式反击过来，而且这一击比他的那拳还要快上数倍。

　　甄若虚知道自己躲避不了，立即闭着眼缩起脑袋。却见甄天羽的拳头在刚要触及甄若虚的脑袋时突地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栗子敲在了甄若虚的脑门上。

　　“哎呦，爹，你又欺负人！”甄若虚大叫一声。

　　甄天羽背手而立，淡淡地道：“你不是说没精神吗？现在精神够不够了？不够的话……”

　　“够了，够了！”甄若虚见甄天羽又慢慢提手，连忙答道。

　　“既然够了，那还不赶紧，把这拳法再练三遍！”甄天羽下令道。

　　“啊……”甄若虚一声惨叫，大喊，“娘！”

　　这时，从中间木屋里走出一中年妇人，让人眼前猛然一亮。只见那一张精巧的瓜子脸上，琼鼻秀挺，皓齿朱唇，竟是如此绝美。特别是那似水秋波，宛若星辰，异样迷人。虽已入中年，但其容颜仍比之那些妙龄女子们还要美上几分。这正是甄若虚的母亲任清岚。

　　“好啦，你们爷俩就消停点吧。这早饭已经好了，都快过来。”任清岚一边笑道，一边从屋门走了出来。待她走出屋来，却见她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巴掌大的黄色小猴。此时小猴正对着甄若虚挤眉弄眼，一副机灵活泼的模样甚是可爱。

　　“阿黄，你竟然敢笑我，是不是要找打啊？”甄若虚挥着拳头，冲上前去。

　　这叫阿黄的小猴一看不妙，赶紧从任清岚的怀里跳出去，绕过甄若虚，窜至甄天羽的身旁，对着甄若虚做起鬼脸。

　　小兔崽子！甄若虚心里骂道，但他看了眼还在瞪着他的甄天羽后，却是不敢去追赶了。

　　“饭终于好啦，真是好饿！”甄若虚缩了缩脑袋，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木屋。

　　“虚儿，你要知道，我们天落大地是武者的世界，江湖门派掌控着世间事物。”甄天羽此刻也进了屋内，这刚一坐下，就对着正在吃饭的甄若虚说道，“江湖虽路远，武者行天下。只有勤练武艺，才会有立世之本。你若吃不下这枯苦，待你日后出谷，通不过那门派考核，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算侥幸进了普通门派，过不了几年也会被扫地出门，成为这世间最底层的人，终日疲于生存，虚度年华。”

　　甄若虚不想甄天羽坐下来碗筷未动，却先说教起来，听得他头皮发麻。他赶紧扒了几口，鼓着嘴说道：“爹，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刻苦习练，不让你失望的。爹，娘，你们吃吧，我吃饱了！”话一说话，他把碗筷一放，快步走出木屋。

　　那小巧可爱的阿黄正在桌子上大快朵颐，却见甄若虚走出了木屋，它也立马放下手中肉块，飞窜而去。

　　甄若虚一离开屋内两人的视线，立刻撒腿往旁边的木屋里跑去。不一会，他又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粗糙小弩，蹑手蹑脚地离开木屋。待来到密林边缘，他内力急转，气灌双腿，顿时如那离弦之箭，蹭地射入密林之中。

　　“吱吱！”阿黄从后面急急赶来，见甄若虚已经穿入密林，速度竟也是不慢地追了上去。顿时，一人一猴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

　　甄天羽与任清岚相视一眼，俱是一笑。后者笑颜如花，前者却摇头无奈。甄若虚本以为自己溜得悄无声息，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早已被屋内二人洞悉。

　　见甄若虚带着阿黄离去，任清岚抬手捋了捋耳尖发梢，柳眉微皱道：“天羽，这样是不是太严厉了点？虚儿他已经很努力了，进步也很快，这样下去他会受打击的。”

　　甄天羽叹了口气：“这我都知道，但是虚儿今年已经十五有余了，其他孩子从小就已进入门派之中学文习武，但他却因为我们的原因，整日呆在这片终日不见人的深谷里，得不到历练。门派收徒的年龄限制在十六岁，我们已经不能再拖了，最迟明年也定要送他出谷。所以如果现在不严格要求他，待他出谷行走江湖，我们又不能陪在他身边，叫人如何放心的下啊！”

　　说到这里，甄天羽又略提嗓音道：“何况，我们的儿子我还不了解，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就是隔靴挠痒完全没用，他想干嘛还是要去干嘛。你看这不又溜出去玩去了？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你先别说了，赶紧吃饭吧！”任清岚见甄天羽连声咳嗽，忙开口劝道，并赶紧伸手为他抚背。

　　甄若虚在密林中飞速穿行，于草丛杂树间腾挪辗转，像一条溜滑无比的泥鳅。

　　行至一棵高耸挺拔的大树前，甄若虚身体骤停，又一顿足，忽地腾空而起，越至大树上的粗壮树枝。还不待双脚落下，他又是脚尖一点，身体毫不停滞地瞬间拔高，越上了更高一层。起落之间，他已经攀上树顶，远眺一方。

　　一片绿海在甄若虚的眼前蔓延，直到远端的青山。但是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某一点，而似要穿越山壁，遥望另一边的世界。

　　“吱吱！”阿黄的声音由远及近。它那轻灵的小身子在繁枝茂叶间穿梭不停，已经追了上来，而后攀上甄若虚的肩膀，乖巧地蹲坐下。

　　“阿黄，你说爹口中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我只知道，山脚下的那个小镇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甄若虚轻语一声。此刻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脸的落寞。

　　阿黄听见甄若虚问了它一句话，但却茫然不知何意，只能歪头不语，但一只小手却在甄若虚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似乎明白此时甄若虚的心情不佳，安慰起他来。

　　遥望天空，甄若虚抬起手捏了捏阿黄的小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爹娘为何深藏谷内不出世，问他们也都不说，但想来他们必有苦衷。我一定要勤练武艺，待有了能力之后，定要帮助他们斩断这束缚，让他们能再天南海北的逍遥江湖！”

　　夏风掠过树梢，掀起甄若虚的衣角，托起他飞扬的思绪向远方而去。良久，他转头对着肩膀上的阿黄嘿嘿一笑，说道：“走，我们去找点好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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